龍場悟道-心即理

1508年,王陽明在貴州龍場驛站創建心學,提出“吾性自足,不假外求”的理念,這八個字簡單而言,就是一切靠自己,不必尋求外力。這就是龍場悟道,這八個字濃縮成三個字就是,心即理。

所謂“心即理”,從字面意義上理解就是,所有的天理、真理乃至於道理,都在我們心裡,不在我們心外的事物上。每個人心中都有孝、忠、信、仁這些天理。這些天理不在父親、領導、朋友那裡,而是在我們心裡。

我們不能去心外的事物——父親、領導、朋友那裡求這些孝、忠、信、仁的天理,只能在心中求,因為它們在我們心裡。倘若沒有私慾阻隔,我們真心實意地去對待父母、對待領導、對待朋友,那麼,孝、忠、信、仁的天理自然就會從我們心裡呈現到父母、領導、朋友身上去。

同時,我們不需要去學習如何孝、如何忠、如何信與仁,只要你沒有被私慾遮蔽,真誠無欺地釋放這些天理,那麼,你就知道怎樣做才是孝、才是忠、才是信、才是仁。

當然,這裡有個問題,雖然所有的天理、真理和道理都在我們心中,但如果你不去把它呈現出來,就等於沒有。王陽明說,心在腔子裡是心,到事物上才是理,所以說,心必須到事物上才能呈現出理。比如你心裡有個孝順的理,那必須去父母身上呈現,否則,這個理就不能稱為理。那麼,心是否還稱為心呢?答案是,不能。如果理不能稱為理,由於“心即是理”,所以,心也就不是心了。於是,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心、理是合一的。

倘若一切理都在我們心中,做事必須靠心,那我們按本心所做的一切事,就都是符合天理的,就都是偉大的事。你用心孝順父母,用心對待領導,用心交往朋友,看似是小事,其實都是偉大的事。

不在事物上尋求理,而在心裡尋求理,這就是讓我們用心。比如河水流過石頭,會發出響聲。你單獨在河水和石頭這兩件事物上都尋不到它響的理,只有用心琢磨,才能明白,河水和石頭一起作用,才形成響聲。凡事用心,必得其理,是為“心即理”。

當然,心即理遠沒有這麼簡單,它還有另外的深邃思想。

龍場悟道-心即理

來看一個故事:西漢末年,王莽政權失敗,各地武裝風起雲湧。其中劉秀兵團逐漸嶄露頭角,具備稱帝之象。但劉秀不想做出頭鳥,對稱帝這件事並不上心。下屬耿純提醒他:“你現在稱帝與否,已不是你的事,而是我們大家的事。”

劉秀莫名其妙,心想:我稱不稱帝,和你們有毛關係?

耿純說,眾人拋家舍業跟著你幹革命,你以為真是為了什麼平天下?許多情懷在大眾心中都是狗屁,他們要的就是實惠,打土豪分田地,搶錢搶糧搶女人,他們出生入死,圖的是名利,你若是帝王,他們就是將相。人人都在做攀龍附鳳的事,你不滿足他們,他們就會拋棄你。

劉秀聽完耿純這段大議論,後背發涼,馬上讓人籌備登基事宜,東漢帝國就此誕生。

耿純說出了一個真理:人是慾望的動物,若想成事,必須滿足別人的慾望。

儒家哲學認為,人心由兩部分組成:性(人性)和情(七情六慾)。朱熹認為,只有人性是符合天理的,所以說“性即理”;王陽明則認為,人性和七情六慾都符合天理,所以說“心即理”。

承認適度的七情六慾是天理,這就是王陽明心學和朱熹理學的最本質不同。而當我們承認人適度的七情六慾是天理後,就會對別人的情慾持包容的態度,唯有承認七情六慾,才能承認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機器人。

我們做事,只要以七情六慾催動人性,那我們就是聖人。人性就如指南針,指引我們正確的人生方向,七情六慾則是加速器,它大多時候展現出來的是一種衝動,這種情感的衝動,對萬事萬物付諸我們真實的情感,這才是我們成就偉大功業的必備要素。

如果我們只有人性,而沒有情感的衝動(七情六慾),那我們就是一尊石佛,空有正能量在,卻不能發揮。我們必須認可情感的衝動在我們的人生中起到衝擊波的作用,才算真正懂得人生。

這也就是為什麼王陽明說“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因為我們的心是完整的,但凡你是個人,你就有心,有心就有指南針似的人性和奔向指南針指向的七情六慾,有這兩樣東西,你還有必要向外求嗎?

人性就是讓我們走正確的路,七情六慾則是讓我們在這條路上加速行走,而且保證能走到底,那由此會產生出無數的理來,何必向外求呢!

龍場悟道-心即理


愛問:“‘知止而後有定’,朱子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說相戾。”

先生曰:“於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卻是義外也。至善是心之本體,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處便是。然亦未嘗離卻事物。本注所謂‘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得之。”

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於天下事理有不能盡。”

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愛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間有許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

先生嘆曰:“此說之蔽久矣,豈一語所能悟?今姑就所問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個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個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個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慾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只在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用功便是。”

愛曰:“聞先生如此說,愛已覺有省悟處。但舊說纏於胸中,尚有未脫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間溫清定省之類,有許多節目,不亦須講求否?”

先生曰:“如何不講求?只是有個頭腦。只是就此心去人慾、存天理上講求。就如講求冬溫,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講求夏清,也只是要盡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慾間雜,只是講求得此心。此心若無人慾,純是天理,是個誠於孝親的心,冬時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個溫的道理;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的熱,便自要去求個凊的道理。這都是那誠孝的心發出來的條件。卻是須有這誠孝的心,然後有這條件發出來。譬之樹木,這誠孝的心便是根,許多條件便是枝葉,須先有根,然後有枝葉,不是先尋了枝葉,然後去種根。《禮記》言:‘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須是有個深愛做根,便自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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