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起因是去聽了一場音樂會。

1.

音樂會大家都知道,大禮堂,高穹頂,坐席跟階梯教室似的,讓你坐下就自覺把手機調靜音。

不用說臺上的樂團了,就連驗票的都是黑西裝、白襯衣、紅領結、白手套,捯飭的跟英國管家似得。

當然人家的藝術的確讓人佩服,音樂一起,低沉時哀傷悽婉,高昂處壯懷激烈,清脆如山澗流水,空靈似夜空璀璨。一場下來,餘音繞樑,感覺靈魂都得到了洗禮。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散場了準備走,不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一想,對,我還沒散德行呢!經理呢?喊過來聊一聊。

“你是經理啊?我自媒體,粉絲十幾萬,你這個演出啊,我提點不成熟的意見啊?”

“……,你說吧”

“你們這個藝術啊,高雅是夠高雅的,但是少了點通俗的東西。”

“怎麼叫通俗呢?”

“你得考慮觀眾啊。藝術是為人民服務的,你得考慮群眾是不是滿意,我看了,你這個全場只顧自己吹、拉,彈、唱,你沒互動啊!你們那個歌唱家,調太高了,觀眾唱不上去你們都沒發現嗎?是,我們觀眾業餘,唱不了那麼高,那我跟著哼哼還被你那保安用激光筆給制止了,你這玩意兒沒做到雅俗共賞……”

還沒等我說完呢,經理伸手把我打住了:“停吧你別說了,你呀不懂我們這個藝術,保安,來把這位先生請出去”。

經理一發話,過來一群保安把我架起來就往外轟,

我急了,一邊奮力反抗一邊叫囂:“你們敢轟我?我告訴你們,我自媒體,我粉絲十幾萬,我要批判你們,我……”

話沒說完,幾個保安拎著我就從大禮堂的樓梯上扔下來了,這一滾就是十幾個臺階啊,腦袋撞了兩個包,磕膝蓋都蹭禿嚕皮了。

行,有你們的,我這個氣啊,氣也沒用,這麼大買賣,我還真惹不起。


2.

心氣難平,我得舒緩一下,按說音樂是不錯,但這個廳我是進不去了,換下一站吧,我看芭蕾舞去。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到了芭蕾的場子,又是另一幅場景,

人雖然沒坐滿,但都擠著往前坐,

不象剛才那個場子,音樂會那個前兩排座位上貼著領導貴賓們的名字,

但三分之二是空的,估計貴賓都很忙來不了。

這場不一樣,前幾排不但坐的滿滿的,兩邊還加了座。

音樂想起,上來一幫俄羅斯大妞,穿著改良的低胸軍制服,半截袖,超短裙,頭上戴著貝雷帽,腳下蹬著軟皮靴。輕步像燕子伏巢,疾飛似鵲鳥夜驚,體態絕倫,玉潔冰清。一會兒又上來一群金髮碧眼高鼻樑的東北亞大小夥子,個個挺拔俊昂,手握鋼槍,一舉一動不失法度,手眼身法應著鼓聲。這真是凝固的雕塑,肢體的奇蹟,情感的宣洩,精神的昇華。臺下的觀眾都看傻了,一個大喘氣的都沒有。

看完了演出,按程序我必須得叫一下經理啊,喊過來了。

“你經理啊,我自媒體,粉絲十幾萬,我給你這個演出提點意見啊?”

“……,啊,你說吧”

“你這個藝術啊,好是好,但是光顧著高雅了,你沒包袱啊!”


“什麼叫包袱呢?”

“包袱……,就是通俗啊,你得讓觀眾看懂,得讓觀眾的情緒放鬆下來呢,比如說,你那演員滿臺飛舞,但是都轉的太穩了,你要是出其不意,啪摔一跤,那多可樂啊!你這個全程沒有節骨眼,我等著叫聲好呢快憋死了都沒逮著機會……還有你這個前排坐的太滿了,你哪怕加價呢,弄寬敞些,賣幾個躺票……”

還沒等我說完呢,經理又伸手把我打住了:“停吧你別說了,你呀不懂我們這個藝術,保安……”

保安還沒過來呢,騰一下過來一個大高個,我一看是俄羅斯男演員,還沒看清模樣呢,他一拳就呼我臉上了:“滾出去吧,你把我們當說相聲的了!”

接著保安過來,又把我架出去了,我一邊掙扎一邊叫罵:“好你個老毛子,你敢打我自媒體,我十幾萬粉絲,你敢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一個保安一邊推我一邊說:“行了行了,你知道人家名字還能怎麼著啊?告訴你,他叫伊萬·伊萬諾維奇·伊萬特洛夫斯基……”

“哥,哥,別推了,我自己走,我認栽了,這我也記不住啊”


3.

打這出來,我一口惡氣沒地兒撒呀:“還有王法嗎?雅俗共賞就普及不了啦?我今天就今天了,不能把高雅拉下馬,我就把低俗變高雅,捱了兩回了,不差這最後一哆嗦,你們不是說把你們當說相聲的了嗎?我……我找說相聲的打架去!”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不遠就有個相聲園子,憋著打架來的,我就不講素質了,“咣”一腳我就把門踢開了!

一鳥入林,百鳥壓音。臺上演員也停了,臺下扔手絹的夥計也愣住了,觀眾手裡的熒光棒也熄滅了,嗑瓜子的也住了嘴了,一孩子不小心碰倒了茶碗哐啷一聲,他爸爸一腳把碗踩住,順手一巴掌打在孩子屁股上又馬上捂住了孩子的嘴,都不敢哭出聲啊。

全場的目光都落在我一個人兒身上了,我這個得意啊,

哎這頓打哪怕逃不過,我也算是抖摟一回精神了。

沒等我喊呢,側幕後臺口蹬、蹬、蹬、跑過來一人,我一看他這個速度,我還手怕是來不及了,趕緊準備護住臉,先挨他一下。

結果他到跟前站住了,哈著腰,作著揖:“這位爺,您這是要聽相聲嗎?沒票了,不過不要緊,實在不行給您加個座!”

我一看他這個態度,緩過來了點:“昂……聽相聲?誰聽你們相聲啊,我自媒體!我十幾萬粉絲!”

“哎呦,原來是自媒體大爺,您缺了德了,哎不是,您積了大德了,您有什麼指教?”

“說話注意啊,說相聲的嘴瓢成這樣了?指教談不上,對你們這個相聲演出有點意見!太俗!知道嗎?光顧著讓觀眾笑了,你得雅俗共賞啊。”

經理說:“不是,您這剛進來還沒聽呢……”

“這還用聽嗎?批評你們相聲還用聽嗎?都知道!你們這相聲就是俗,打一開始就是俗不可耐,好不容易從地上給你們提攜到劇場,從劇場提攜到大晚會,好傢伙,十來年沒注意你們又給鼓搗回園子裡來了,聽說你們西安有幫同行馬上要撂地演出了,越演越回去了是吧?”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我琢磨著到這兒就差不多了,耳刮子該捱上了,結果沒想到,經理還跟我客氣:“是是是,您批評的都對,我們注意,注意。”

我一看這是不夠火候啊:“還有你們那個唱,唱的什麼玩意兒?單絃岔曲,太平歌詞,是你們那樣唱的嗎?俗曲!窯調!那都是叫花子失足婦女嘴裡的玩意兒,那能唱嗎?”

經理有點上火,但馬上又憋住了:“那什麼,我們今天沒唱……”

“今天沒唱?昨天唱了嗎?去年唱了嗎?十年前你們唱了吧?我都有本兒,記著呢!詞兒改了就完了?調改了就算了?不行!你們得高雅,要唱得往高音上唱,得讓觀眾唱不上去,得惦著腳尖轉著圈唱,讓觀眾學不會,不敢搭茬不敢喘氣,這才雅俗共賞呢知道嗎?”

“那不成了音樂會芭蕾舞了嗎?”

“哎對了,我就是從那邊捱了打過來的!不是,觀摩學習過來的。”

經理還是不著急:“您批評的對,我們道歉,我們發聲明道歉。”

這舉拳難打笑臉人啊,我一肚子火發不出去了:“我說你們說相聲的,咋不急呢?我這外行這麼損你們,你就不能打我兩拳嗎?”

經理腰下的更深了:“哎呦可不敢,我們這吃開口飯的,不定哪句被逮著就夠得罪人了,哪還敢動手啊。我們這剃頭修腳一樣的手藝,憑的是能耐,伺候的是觀眾,掙的有一半都是捱罵的錢,你們說什麼都對,說什麼都對,我們以後只拿搭檔開玩笑,大褂的簾兒都縫到腳後跟,打頭的扇子換成海綿的,實在不行我們只演《學啞語》,兩個都當啞巴您看行不行?媒體大爺筆下留情,筆下留情哦……”

我一看完蛋,今天也就到這兒了,人家不還嘴兒,這還怎麼打架?

今天捱打了,為了藝術


4.

我就納了悶了,我一血外行,抱著普及“雅俗共賞”的目的,批評搞音樂的,被打一頓,批評跳芭蕾的,又被打一頓,怎麼批評說相聲的,就這麼安全呢?

想著想著我又樂了,嘿,這不是自找的嗎?幸虧我沒上臺挑戰打拳擊的,不然可能小命兒都丟了。以後啊,我就擱相聲這塊混了,一邊聽,一邊罵,誰踏馬讓說相聲的好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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