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偏沅巡撫是明朝在征討楊應龍最關鍵時間節點(征討楊應龍前夕)設立的。當時的主要目的是堵截楊應龍,防止楊應龍東進到湖廣西部苗疆(見我的前文《一場叛亂引起一個省的建立——偏沅巡撫的設立奏響湖南建省的號角》),按理說,征討楊應龍勝利,偏沅巡撫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按“事畢覆命,即或停遣”的原則,該解散或撤回了。

但楊應龍之叛平定後,明朝廷仍令當時的偏沅巡撫江鐸暫駐偏沅,以便“會剿皮林叛苗”。《明事斷略》述及嘉靖時曾在辰州開府設官鎮壓諸苗之事後稱:“治苗之法,剿撫互用可也。嗚呼!開府辰州,雖一時權宜,然三省苗徒不時蠢動,提督軍務,必不可少。後來偏沅巡撫之設,仿此事而行之者軟。”

所謂“三省苗徒不時蠢動”,指得是附近的紅苗,也就是臘爾山苗疆的苗民。後來的事實證明,明朝廷為臘爾山苗疆真是操碎了心。

紅苗作為苗族的一個支系發展起來,是在明萬曆年前後,萬曆四十四年貴州御史張鶴鳴曾奏:“紅苗為患,蹂躪三省(指湖廣、貴州、四川)”。可見當時紅苗的勢力已經相當強盛。從《明實錄》的記載看,當時“紅苗”分佈相當廣,人數眾多;“紅苗環銅仁、石阡、思州、思南四府,東連楚,西接蜀.周匝二千里有餘,種類殆將千萬”。


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臘爾山苗疆全圖


為什麼會這樣?這和明朝廷的統治政策有關。

明朝在苗區“開疆闢土”的主要手段對“內附”和“歸順”的熟苗區裁革土司,改為直接管轄;而在苗疆的“不相統屬地帶”則實行強行的軍事“開闢”。這種軍事開闢十分殘酷,據《明史》不完全統計,在明朝統治的276年間,朝廷先後調兵214.5萬人之多,斬俘苗首級16950(戰場上死者不計),燒燬苗屋4.8萬餘間。
明王朝對臘爾山苗疆用兵,僅1381年(洪武十四年)至1615年(萬曆四十三年),大規模的剿苗行動就有30次,。嘉靖年間,以臘爾山為中心的湖、貴苗民起義,明朝廷先後遣萬鏜、張嶽統湖、貴、川三省官兵進鎮壓,結果,“經大舉,經擒斬及凍餓身死者,己洗除過半,其先擒後縱並脫逃復業之苗,不過十之二三”。
臘尓山紅苗崇尚武力,歷朝歷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他們是在朝廷的驅趕下來到這裡的,自然環境的惡劣,生存的艱難,使得他們不斷起義和“寇邊”,也就是出苗區去搶劫。

苗疆苗反在明朝,見諸於史籍的就達30次。從明洪武五年(1372年)到崇禎十六年(1643年)共271年間,平均9年左右就有一次苗反。其中有的苗反延續數年之久,其“反”的頻繁更高。如永樂十二年至十三年,成化十四年至十六年,正德五年至六年,嘉靖十八年至十九年等等。而在30次苗反中屬臘爾山紅苗的達25次之多,佔明代苗反總數的80%以上。由此可見,臘爾山紅苗是苗疆動盪的主要力量。


朝廷在這裡實際上設有管理的衙門,如辰州府、銅仁府,也設有衛所崇山衛、鎮溪千戶所,還有朝廷任命的土司保靖宣慰司、永順宣慰司管理,以及屬下的五寨長官司、竿子坪長官司,但這些都通通形同虛設了。他們根本管不了。

苗疆的不斷起義和寇邊,也使得明王朝坐立不安。他們先是深入苗區建地堡,造了“二十四堡”,隨後又建哨卡,共“十三哨”,但這都還只是孤立的軍事據點,由於堡哨間隔過大,有數里、數十里之遙。對付大股苗民起義還能應付,但對零散、小股苗民的劫掠卻因間距過遠而難以防範,於是把這些軍事據點連接起來,修築苗疆邊牆的想法,就進入了統治者的視野。蔡復一於萬曆四十二年(1614)遷湖廣參政,分守湖北,兼署兵備,駐紮於辰州,因奏請征剿紅苗、改州設衛未允,而請帑興築了這道沿邊土牆。從1615年始,大規模的長牆修築工程開始了,歷時8年之久,修築了苗疆邊牆。朝廷從此暫時放棄對臘爾山紅苗區的統治,把苗族圍困在臘爾山地區就行了。


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苗疆邊牆遺址大多不在了,這時現在旅遊修建的,名也改成南方長城


明代來說通過修建“二十四堡”、“十三哨”和“苗疆邊牆”,臘爾山苗疆的疆域被一步步被壓縮,辰州、沅州離苗疆邊界變遠,鎮筸城作為軍事重鎮和苗疆咽喉的作用凸顯了出來。


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黃線為著名的西南苗疆驛道,直通雲南,大紅圈為臘爾山苗疆,鳳凰(鎮筸)逐步替代徧橋、沅州治理臘爾山苗疆


偏橋(施秉)、沅州(芷江)、鎮筸(鳳凰)與驛道位置圖,鎮筸離驛道更遠而深入臘爾山苗疆,偏橋和沅州都在驛道線上


所以整個明代的偏沅巡撫 都守在苗疆邊牆外,防範著臘爾山紅苗。

清初入關後的年間,接管了貴州和雲南、但是,由於鞏固中原統治的需要,不得不利用降將吳三桂鎮守雲南,以至於埋下三藩之亂的隱患。後來吳三桂的反叛雖被鎮壓,貴州也因之殘破,原先雲南這個戰略要地已不復昔日的意義,維護苗疆通道也不那麼重要。清廷既不願罷廢貴州省而傷體面,但也不想象明廷那樣動用全力維護貴州統治。這樣一來,緩解一線道沉重的財政負擔成為清廷的主要目標。

臘爾山生苗區地跨三省,並對朝廷長期構成威脅。因而在生苗區中,這是最早引起清朝關注,


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清乾隆初阿琳著有《紅苗歸流圖》之《王師搗穴圖》描寫了清初朝廷對臘爾山苗疆的鎮壓


朝廷在苗疆的一連串的軍事行動,這就是所謂的苗疆開闢。康熙三十九年(1700),時任湖廣總督郭琇上疏,請求加強對彈壓辰州西南一帶苗疆的鎮溪協的軍事力量,將沅州鎮與鎮筸協軍事佈防進行對調。這一請求得到康熙帝的準允,是年,郭琇奉旨改鎮筸協為鎮,以沅州鎮總兵移駐。苗疆軍事重鎮完成了從沅州到鎮筸的轉移。



從偏沅巡撫到湖南巡撫——湖南建省的標誌性節點

鎮筸城可能有些人會覺得陌生,但是提起沈從文的故鄉——鳳凰可能大家都會很熟悉。對,鎮筸就是鳳凰。


隨著沅州總兵和辰沅永靖道移駐鳳凰,設鎮筸鎮,沅州的地位開始衰落,原因如湖廣總督郭琇所說:“沅州系黔、楚孔道,承平日久,不必重兵彈壓”。由於清朝廷對苗疆的彈壓,苗疆中心區已經遠離沅州。

鎮苗的中心已經轉移的鎮筸,偏沅巡撫也沒有繼續在沅州存在下去的理由。

康熙三年三月十二日(1664年4月7日),清廷對兩湖的行政轄境作了明確的劃分,“以湖廣武昌、漢陽、黃州、安陸、德州、荊州、襄陽、鄖陽八府歸湖廣巡撫轄,長沙、衡州、永州、寶慶、辰州、常德、嶽州七府,郴、靖二州歸偏沅巡撫轄”,並“增湖廣按察使員缺駐長沙府”。依照自然地理形勢劃分後的兩湖行政轄境,使偏沅巡撫轄有湖廣行省的南境,洞庭湖以西以南和五嶺以北的廣大地區。

四月初一日(4月26日),朝廷命湖廣右布政使移駐長沙,轄長、寶、衡、永、辰、常、嶽等七府,郴、靖二州。閏六月十二日((8月2日),命偏沅巡撫自沅州移駐長沙,事在周召南任內。


儘管偏沅巡撫移駐長沙,但在在清康熙年間,偏沅巡撫的任免往往還是與防紅苗、保驛道有關。如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十二日(1703年5月27日)偏沅巡撫金璽降四級調用,就是因為其隱瞞紅苗搶掠之事沒報。
雍正二年(1724),以官名與地不相符,偏沅改為湖南,事在魏廷珍任內,偏沅巡撫從這個時間開始改為湖南巡撫。


偏沅巡撫自明朝後期設立,清初承襲,歷經兩朝。清代湖南巡撫雖由偏沅巡撫改名而來,但在順治至康熙初年,偏沅巡撫與湖廣巡撫是並立的,康熙三年湖廣行政區劃調整後,才與後來的湖南巡撫轄境相一致。偏沅巡撫始於明朝萬曆年二十八年(1600),清順治二年承襲,於清雍正二年(1724)終結,前後斷斷續存在了124年。其轄境經歷了由不固定的湖廣、貴州、四川總督直轄之地到清康熙初固定為七府二州的變化。其駐節之地,先是在偏橋、沅州兩輪流駐紮,後移駐到長沙。從設置情況來看,經歷了由臨時性差遣到常設再到定設的過程。其職能則由主要主持防剿苗疆之事向全省最高軍政長官轉變。

偏沅巡撫在清代存續的情況與湖南建省的經過幾乎重合,其變化與湖南建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從駐偏沅到移駐長沙並改名,無疑是湖廣最終分省具有標誌性意義的歷史節點。


但是儘管偏沅巡撫移駐長沙並改名湖南巡撫,但並不意味著湖南和湖廣的分離,因為巡撫是因事而設,一個省有幾個巡撫是常事。更重要的是,當時科考是按省設考場和分配名額的,湖廣省的考場是在武漢,科考名額也分到武漢,湖南學子還得屁顛屁顛地冒著極大風險跨過洞庭湖去考試,湖南巡撫的存在似乎還不能說就算成立了一個省吧。

湖南建省的步驟似乎還沒有完成,還等著最後一步:兩湖南北分闈,且等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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