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在老家屋後的大黑狗

圖:來自網絡


昨天夜裡,我又夢見了家裡的那條大黑狗,它睜著有些迷濛的淚眼,張望著遠方,我使勁地喚它,它卻始終不應,我扔給它一根骨頭,它也不理。


我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大黑,是我呀!”,夢醒了,頃刻間我忍不住淚雨滂沱。


葬在老家屋後的大黑狗


記憶如脫韁的野馬,帶著我飛奔回過去的歲月,回到大黑狗陪伴我的那段時光。


我的老家在東北的一個小村莊,我童年的唯一玩伴就是家裡養的那條黑狗。在我看來,大黑狗就是我不會說話的朋友。


七八十年代的農村家裡孩子多,我們上學放學都是自己走,父母根本就沒時間送我們,我上學那會兒,我家黑狗送我。


我們村東頭有個大坑,被村裡人叫成東大坑。那時候每天早上黑狗送我到東大坑,然後看著我蹦蹦跳跳往學校走。下午放學,黑狗會準時準點的蹲在東大坑等我,見到我的身影,汪汪叫著往我身上撲,跟我親熱。


冬天,大坑裡結了一層冰,我放學以後先不急著回家,把書包往坑邊一扔,跟著村裡的小夥伴兒開始瘋玩。我們打滑呲溜,坐冰車,轉陀螺,玩得不亦樂乎。


這個時候,我家的大黑狗總是一動不動的蹲在我的書包前,一邊給我看書包,一邊支稜著耳朵聽動靜,因為每天五點左右,我媽總是在家門口喊我:“小燕兒,回家吃飯了!”


每當這時,大黑狗汪汪叫著撲過來,咬著我的褲管兒往家裡拽,它是讓我回家吃飯。


那時候我家有一隻狸花貓,不知為什麼,大黑狗特別看不上它,見到它就追著咬。這可能就是貓狗本是天敵的緣故吧!


每次黑狗咬貓,我爸都會冷著臉呵斥道:“大黑,這是咱家養的貓,你以後不許咬它!”


黑狗像聽懂了似的,走過來蹭蹭我爸的腿,再汪汪叫幾聲,那乖巧的樣子就像犯錯誤的孩子跟父母撒嬌。


葬在老家屋後的大黑狗


後來,大黑狗真的不咬狸花貓了,每次見到它就躲遠遠的,要不然就用爪子逗弄貓玩。一貓一狗反倒成了朋友,貓有時還跳到黑狗背上讓它揹著。


有一次,我爸喝完酒回來,到家大門口的時候,以為柴垛是家裡的炕,扔了自行車就爬到柴垛上呼呼睡覺了。


當時正是數九隆冬的季節,如果在外面睡一夜,即使不被凍死也會被凍壞的,大黑狗汪汪叫著咬住我爸的褲子往屋裡拖他。


無奈當時我爸喝的太多,都走不了了,狗根本拖不動他。它就汪汪叫著回屋找我媽。


我媽見狗叫的厲害,馬上預料到有事了,就拿著手電筒跟了出去。大黑狗邊叫邊往大門口跑,我媽緊跟過去,這才看見躺在柴垛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我爸,隨即連拉帶拽把他弄進屋。


後來,大黑狗生了好幾個寶寶,我爸把狗崽兒給了我二姨家。八十年代的農村人吃飽飯就不錯了,哪還有多餘的糧食喂幾條狗。


我家距離我二姨家有五六里路,送去那天,大黑狗跟著走一路,走幾步就往我爸身上撲幾下,用舌頭舔舔狗崽兒的毛,嘴裡發出悲鳴聲,似乎在祈求我爸不要讓它們母子分別。


葬在老家屋後的大黑狗


從那以後,大黑狗白天去我二姨家看它的孩子,晚上回我家看家護院,家裡人餵它玉米麵餅子,大黑狗捨不得吃,叼著餅子跑去二姨家,給它的孩子送去。


誰說只有人類才愛自己的孩子,動物也有舐犢之情。


我十四歲那年,上邊下來文件,說是養狗的人家必須辦狗證,要不然就不讓養。辦一個狗證要一百四十元,這對於當時的我家來說是天文數字。我家五口人,只靠我爸一個人微薄的工資艱難度日,狗證自然是辦不起。


最後,我爸媽決定把黑狗賣了,這樣還能換點錢。


永遠記得村裡來人收狗那天,大黑狗好像預料到了要賣它,一直躲在狗窩裡不出來,我哭著把它抱出來,它就那麼乖乖的躺在我腿上,哀哀的看著我,伸著舌頭舔我的眼淚。


我餵它最愛吃的冰棍兒它也一口不吃,我跑回屋給它拿餅子,它聞了聞,也不吃,過了好一會兒,黑狗像似想起了什麼,叼著玉米麵餅子跑了,它是去我二姨家最後餵它的孩子了。


半個小時以後,大黑狗回來了,一進院就往我身上蹭,可憐巴巴的抬眼看我,連叫都不叫一聲。


收狗的人來我家時,大黑狗一改平時的溫順,瘋了似的撲咬買狗的人,一時間誰也不敢靠近。


後來,那幾個人拿著繩子套在了狗身上,使勁一勒,黑狗疼的嗷嗷叫,大家這才動手把它抓住,怕它咬人,又用粗鐵絲纏住它的嘴,把它扔到了車上。


我哭著求我媽不賣狗了,我媽強忍著眼淚不說話,我又跑去車上看它,黑狗見我過來,可憐巴巴往我身上貼,眼淚成串兒流下來,喉嚨裡發出哀鳴聲。


它是想讓它的小主人救它啊,可我人微言輕,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能保護得了一條狗?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狗流眼淚,今生唯一的一次。那天,我在車外哭,大黑狗在車裡哭,沒有人被我們感動。


那時,我恨透了這個世界的薄涼,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收狗的車走了,我的大黑狗走了,我哭著跟車跑出好遠,黑狗就那麼站在車上看著我,一路哀鳴。


後來,我把大黑狗睡過的墊子埋在我家屋後,用手壘成一座小小的墳塋,就當給自己留點念想,我經常跑去土堆上哭。


經年累月,黑狗的墳塋早在風雨的侵襲下變成了平地,我也離開故鄉多年,再也沒有回過生我養我的黃土地,也再也沒有去黑狗的墳上添一捧土。


葬在老家屋後的大黑狗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了,多少次午夜夢迴,想起我的大黑狗,想起它曾陪伴我的日日夜夜,喉嚨裡總覺得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心痛的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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