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朝”“野”之辨

澄城中學 郭軍平

文學上有一種有趣的現象,在“朝”的幹不過在“野”的。這麼說原因何來?

不妨看下《詩經》這部經典,孔先生刪除釐定“詩三百篇,去‘怪、力、亂、神’”之語,逐漸形成至今可見的“詩三百”,被奉為儒學經典之一。“詩三百篇”依照體例分為“風”“雅”“頌”,依照手法分為了“賦”“比”“興”。從體例來看,“風”多來自“野”,來自底層,表現民間生活,傳達老百姓的情感與聲音;而“雅”呢,則多來自貴族文人,內容多為祭祀詩歌,祈豐年、歌頌祖德之類的,但也有些反映了民間願望的內容;“頌”呢,則完全來自於“朝”,來自“廟堂”,內容則為祭祀宗廟、謳歌先祖之類。然而,歷經幾千年的風雨洗禮,大浪淘沙,“風”的經典品質依然穩如磐石,如《關雎》《靜女》《相鼠》《碩人》《君子于役》《伐檀》《碩鼠》《蟋蟀》《蒹葭》《七月》《載馳》《黃鳥》《無衣》等篇目可謂深入人心。然而,“雅”與“頌”與其相比,尤其是“頌”,同樣作為“詩三百”一個重要部分,究竟給人們留下了多少印象,這些談起來真是讓人不言而喻,讓人啞然失笑。

再以楚辭為例,緣何楚辭裡屈原的作品多成為經典,這與作者善於向民間學習分不開的。屈原詩歌藝術的高度,也是源自於楚文化的雄厚土壤。史載:楚地巫風盛行,楚人多以歌舞娛神,於是神話大量保存。這與正統的北方文化孔子去除“怪力亂神”等虛妄之語不同,楚地山高路遠,隔山跨水,頗有山高皇帝遠的味道,這種地理上的偏遠,恰恰使得楚地文化少卻了朝堂正統文化的干擾,從而使得它們能夠快速發展,表現出一種蓬蓬勃勃的野性魅力和想象魅力,如同長江浩浩蕩蕩那樣,楚辭充滿了無限的藝術想象氣息和藝術張力。向當地民歌借鑑,學習他們的表現藝術,如《說苑》中記載的《楚人歌》《越人歌》《滄浪歌》等等優秀民歌,在屈原的經典作品裡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到其中的影子。尤其是屈原的代表作《離騷》是在遭受貶謫之後心情備受壓抑和苦悶而寫,離開了“朝堂”,藝術女神反而把桂冠賞賜給偉大的“在野”詩人,難道真的被杜甫先生不幸一言說中:“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了。

更有趣的是一個“江郎才盡”的故事。江郎指的是江淹,江淹(444年—505年),字文通,南朝著名文學家、散文家,歷仕三朝,宋州濟陽考城人。鍾嶸《詩品》記載:“初,淹罷宣城郡,遂宿冶亭。夢一美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我有筆在卿處多年矣,可以見還。’淹探懷中,得五色筆授之。而後為詩,不復成語,故世傳江淹才盡。”其實,仔細探究,江郎並非才盡,而是江郎身份發生了變化,做官的作威作福與頤指氣使以及在官場的蛻變,使得他已經失去了“說真話”的勇氣。

在這裡,有的人可能要說:“建安文學可是一個例外。”建安文學其實也是一種亂世文學,亂世文學也是“在野”文學。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文學發展一度受到束縛,淪為經學的附庸,文人思想受到了嚴重禁錮。而當王室傾頹,鹿失天下,天下混亂,軍閥群雄逐鹿,此時,禮崩樂壞,儒學失去了應有的統治地位,文學開始活躍,逐漸擺脫了經學枷鎖,出現了反傳統的思想,其中便以曹氏父子為代表。曹操既是建安文學的主將和開創者,也是建安文學的領袖。他的代表作《蒿里行》即描寫了軍閥混戰時期的慘景,《短歌行》更是膾炙人口的名篇。在亂世之際,他一方面看到戰亂給百姓帶來的痛苦;另一方面,他也渴求人才,希望能夠招募天下賢才幫助他平定天下。這種開放的思想就為“建安文學”的蓬勃發展打下了堅定的基礎。

以阮籍、嵇康為代表的“正始之音”以及湧現出的“竹林七賢”,更是文學“在野”的代表。至於南北朝民歌的出現更不用多饒口舌,到了《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金瓶梅》《聊齋志異》《紅樓夢》等等的出現,就更不用說。

文學的“朝”“野”之辨,似乎更能說明文學“在野”道理。但在當代,在黨對文藝工作的高度重視下,“朝”“野”文學恰似正規軍與游擊隊的相互配合一樣,都是為繁榮社會主義文藝、為人民群眾提供最優美的精神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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