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商界傳奇：同州府裡海怪家
01
趙家大院
黃河呼嘯北來，劃開秦晉兩地，河東為晉（山西），河西為秦（陝西）。晉地，多為山地丘陵，地狹人稠，生存艱難，環境的劣勢造就了一大批走西口的晉商。電視劇“喬家大院”真實地再現了晉商當年的崛起經過、輝煌歷程與沒落的原因。連雍正皇帝也承認山西人的社會定位與別處不同，它一反中國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變成了第一經商、第二務農，第三行伍、第四讀書。他們沒有“讀書第一”、“學而優則仕＂的觀念，因而對自身的職業沒有太多的精神負擔，把商人做純粹了。
黃河西岸的秦地同州一帶，情況卻完全不同，這裡是關中平原的東大門，距十三朝古都西安只有百十公里，隋文帝楊堅就出生在這裡，並在這裡實施他的治國方略，鑿渠引渭、建永豐倉等一系列發展農業的政策。他的兒子隋煬帝楊廣一改流行於世的門閥觀念制度，始行開科取士方略，致使中國科舉制度例行一千多年。因此，這裡的封建文化積澱最為深厚。人們依賴腳下的黃土，務農、讀書。耕讀傳家為人生第一選擇。
就在這種農耕文化氛圍中，卻出現了一個趙氏家族，他們在舊觀念的包圍中脫穎而出，毅然決然地遠離家鄉，一代接著一代，苦心經營了四百多年①，並在近代人丁不旺三代單傳的情況下，把事業做大做強。他們像晉商一樣，事業有成，衣錦榮歸，同治八年（1870），在同州城裡建造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宅院。1984年，被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這座宅院位於大荔縣城東大街，坐北朝南，佔地41畝，四周高牆圍繞，黑漆大門上有光緒皇帝的欽賜匾額“榮祿第”三個金字，兩側各有兩匾，一塊為同州府所賜“有功明教”匾額，一塊為民國省政府所賜“萬家生佛”匾額，門前還有兩對1米多高的石獅。
跨進大門50餘米，始見一列五間門房，門東側是馬廄車房，一列七間，馬廄再往北，是九畝菜園。門房西側，坐西面東有個不起眼的小角門。門內卻是一個大花園，這裡樹木參天，茂林修竹，古樹盤根，濃廕庇天，北進十餘步，有一魚池，四周繞以石欄，石欄上的浮雕，由仙人祥雲組成，欄高一米六七。縱穿魚池，是一座南北走向的石拱橋，長約六米，寬約二米，兩側也是白石欄杆，雕有竹、蘭、菊、梅，刻工精緻細膩。橋北有樹木花草。最北是一排房屋，西邊有地下室，是名花越冬之處。
東邊是園丁住房。由花園門東行，五間門房，藍磚藍瓦，張口脊獸，中間一間縮間門樓，內嵌黑漆大門，赭色門樞兩旁各有一尊石獅，高約一米三四。跨進大門，迎面是一列赭色屏門，中間兩扇，不常打開，進出皆走兩側小門。東西各兩間門房，是賬房和傭人宿舍，穿過小側門，看到的是一進四合大院落，天井成工字形，五間門房位於“工”字形下橫以南，門房的東西端分別有孔小圓門，東端小圓門頂端磚刻“知足常樂”四字，入內是大廚房；西端小圓門頂端刻字“省事心寬”四字，雖有門而常關。工”字形天井的立豎兩側，各有五間帶樓穿廊，廈房作客廳、客舍用。“工”字天井的上橫兩端，各植梧桐一棵，東側看牆，上刻“三陽開泰”字，西側看牆刻有“松鶴同壽”字，“工”字上橫以北是七間大廳，建於三級臺階以上，大廳全是隔扇窗欞，窗欞由“卍”圖和梅花圖案組成，登臺階進廳門，廳內原是明三暗四佈局，正中三間橫貫一列屏風，楣書“趙居敬堂”四字，東西各兩間，由硬屏作隔牆，西邊兩間是會客屋，東邊兩間，門楣上正楷“雪芳書屋”，是趙松泉讀書作畫的書房，分內外兩間。外間四壁懸掛名人字畫，楠木書架上擺著文房四寶、鐘鼎古瓷；內間也是詩書滿架。“工”字天井中央，立一個四簷流水的亭子，四根石柱擎起飛簷翹角的屋頂，猶如兩隻巨鶴相背而立。
穿過七間大廳，便是內宅，這兒也是一方院落，東西是帶樓廈房各三間，東邊是主人居室，西邊是傭人居室，最北面是平頂磚窯，窯前有分水長形大抱廈，內置紅木圓椅，兩邊走道，各置江西白瓷繡墩兩對，為夏日納涼用。
放眼趙氏莊園，大氣莊嚴中不失典雅活潑，沉穩不露中蘊含儒道風采，它無聲地向人們詮釋了趙家的做人理念、處事準則，堪稱東府一絕。
趙家氣派如此之大，那麼，支撐他的鉅額財富是哪裡得來的？
02
起根發苗
明朝萬曆年間，大荔縣埝橋鄉同堤村人趙某，在三原縣經營藥材、布匹生意，多年後，積累了不少財富。到了清朝嘉慶年間，趙家為尋求發展，經考察後，遂把商號遷到涇陽，在涇陽縣城北極宮街開設“豐盛興”商號，改營蘭州水煙，兼營湖南茶。同時不斷拓寬經營範圍，財源日益發達，資金日漸雄厚。這時，他又不失時機地抽出紋銀六千兩，繼設“豐盛源”商號。一時兩號並架齊驅，暗自鼓勵，大有一比高下之勢。
時值太平天國後期，左宗棠部隊調防西北，隨著部隊流動，往來人口日漸增多。這些人就把蘭州水煙帶到南方贈送親友，南方一些有閒階級品嚐後，視此煙為珍品，互相宣傳稱讚，一時抽水煙成為上流社會時尚。
上海富商德隆彰看到商機，迅即挾巨資來甘肅營運水煙。
“興”、“源”兩號得到消息，馬上行動，分別到上海考察市場，迅即在上海設立分號，“豐盛興”設的分號叫“一林豐”，“豐盛源”設的叫“協合成”，他們在蘭州市場購買水煙運到上海銷售。局面迅速打開，生意越做越好。
在實踐中，隨著生意的不斷擴大，“興”、“源”兩記人員開闊了眼界。他們認識到購買別人菸絲利潤有限，只有投資實業，自己建廠，オ能開拓市場，賺取更大的利潤。
方案既定，他們馬上付諸實施，兩號一齊動手，各在蘭州建起了自己的水煙加工廠，連產帶銷，產銷一條龍。不久，他們憑藉雄厚的實力（資金硬實力，技術智能軟實力）迅速成為蘭州最大的水煙生產廠和經銷商。那時若到蘭州，問起菸廠，當地人會不假思索地告訴你：不用問，“興記”、“源記＂、“德隆全記”（德隆彰的廠子）。三大煙廠，趙家佔了兩個。他們通過設在上海的“一林豐”、“協合成”把生意做到了蘇州、無錫、南通、石港、嘉興、松江、平湖等地，再在這些地方又設立分號。至此，趙氏煙業雄踞東南諸城，成為上海五大煙號之一。
趙家終於迎來了經商以來的鼎盛時期，面對滾滾而來的財源，他們邁出了大膽的一步，在涇陽總號設立“源盛福”錢莊，在三原縣城設立“福興茂”錢布莊，（湖北布）在大荔縣城設立“福壽堂”藥房，這些商號的興起，標誌著趙家商業已進入了包括金融信託業在內的一個全新的黃金時代。
趙家的崛起，帶動了朝邑、合陽各縣有資力者的經商熱潮，他們紛紛攜資來蘭州開廠辦號，一時蘭州街頭大小菸廠雲集，一問，都是東府各縣人辦的。再看廠內號內管理人員，純粹的“東府”清一色。解放後土改時，同朝各縣許多地主富農，發家幾乎都與參與蘭州煙業有關。
抗戰中期，東南一帶水煙銷路頓減，卸在黃埔江邊的400多噸水煙已發黴變質，生意無法再做，趙家又另闢蹊徑，開發四川市場，來往於西安、蘭州一帶，運銷各地土特產。抗戰勝利後，設在涇陽的兩個總號搬到西安，“豐盛興”在東大街菊花園，“豐盛源”搬到東關柿園坊，直到解放。
至解放前夕，趙家除了在原籍擁有上千畝土地、房產以及大荔縣城的莊園、藥鋪外，他們還在蘭州、西安、三原、涇陽、上海、南通、蘇州、松江、石港等地，或建或買了大量的工商業資產，到1953年公私合營，趙家所擁有的財產造冊登記達78億元（當時貨幣）。
如此巨大的資產，不用說在大荔，就是在陝西省也堪稱鉅富。趙家是如何創造、如何積累起這鉅額的財富的？且讓我們隨著大荔縣文史資料第四輯（1991版）的描述，以及“興盛源”總經理趙有容之子趙天鐸，之甥雷先生的記憶，走近趙家的發展史。
03
經營之道
趙家自先祖從三原遷往涇陽起，在積累財富的同時，也積累了豐富的經商經驗。建立健全了一整套行之有效、至今都不落後的企業管理模式、機制及制度。總結起來大致如下：
1、分號另起，加強競爭。
清朝後期，趙家在“豐盛興”商號初具規模、財源日益發達，贏利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果斷地、不失時機地抽出紋銀六千兩，繼設“豐盛源”號。這樣，一號變兩號，增強了企業的競爭力。競爭彰顯先後，也帶來了飛躍。
分號後，東家並不制定年終盈利目標，只規定三年結一次賬，再比較兩家贏利情況，以決出先後優劣。這種管理辦法，巧在它於平和中拉緊了弓弦，於靜默中激動了人心。兩號經理誠恐落後，各自暗暗用力，誰偷奸耍滑，誰就可能失敗，三年一次啊，誰都敗不起。至於號中其他事宜，如何經營、如何用人，東傢俱不過問，全憑總經理調度定奪。
如此放權，總經理也就順利地總攬全局，放開手腳，著眼於長遠打算，無所顧忌地大幹一場。
這樣，總經理成了東家的左膀右臂，蕭何韓信。當他年老體衰、或重病在床的時候，便有責任為東家推薦接班人選，東家再經過考察，予以任用。
這時候，企業似乎並不重要，它只是一種載體。重要的是一種精神和道義。東家和夥計，一個以生死相托、生死相依，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趙家最後一位東家趙松泉的妻子張仰惠說，趙家的興旺發達，實際上是好幾代人，上千名職員、工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2、企業進人，擇優錄取。
商業上的興盛在人，衰敗也在人，趙家深諳此道。因此，商號除總經理外，還有四、五位高級職員，專門從事商業運籌和人才培訓。青年學徒入號，要有相當社會地位的人推薦擔保，其次還要審査其家長是否正派，學徒相貌是否端正，身體是否健康；接著再面試他的口才、反應能力，筆試他的作文、書法，觀其心態、潛能，沒有一定文化基礎的決不錄用。這些要求，比今天的考學甚至還要挑剔。
通過了這些關口，才被接納為“相公娃”，相當於今天的學徒工。學徒工的頭一年，主要是掃地抹桌、挑柴擔水，一應雜活全部包攬。在這期間，觀察你是不是吃苦耐勞，有沒有眼色，貪不貪錢財。第二、三年，才教你賣貨記賬，寫字抄信，打算盤，由總號資深長者親自傳幫帶，現場教學，現場經營。
除此之外，還要培養學徒任勞任怨、謙恭禮讓的做人品格。五年後，才由總號量才派遣，送到分號。成熟一個，派遣一個。那些大掌櫃（總經理）二掌櫃（副經理）都是通過學徒時期的嚴格培養，一年一年、一級一級層層選拔挑出來的。
3，股份制度，利益均享。
趙家經過多年的摸索，在企業內實行“頂身股”制度，勞資兩利、論功行賞，把員工的利益同企業利益緊緊拴在一起，譬如，實行“銀六人四”的股份制，即資方佔六成，勞方佔四成。勞方主要是高級職員，他們不出資，只根據個人對商號的貢獻和工作能力頂一定份額的股份。稱做“頂生意”，又叫做“份子夥計”，也就是說，這生意裡有他的一份。每年由號裡按成績大小、能力強弱評定底分，總經理擔子最重為全分，其他人二至七釐不等，賬上有增有減，上下浮動，個人按份子分得的紅利就是個人的工資。中級職員都沒有份子，按個人的底分拿工資。學徒工3－5年沒有工資，年終發給五——十元津貼。
“頂身股”制度，極大增強了員工的主人翁感和工作責任感，極大地調動了他們的工作熱情，他們的聰明和才智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企業也在眾人的通力合作下快速運轉。
企業發展了，許多職員也邁人了富裕的行列。誰家有子弟進了菸廠、商號，親朋們便會祝賀說：“你們今後將光耀門庭，置田蓋房是不成問題了。”趙家的興盛，使許多同（同州）朝（朝邑）人改變了重農輕商、重官輕商的觀念，邁入富人行列。
4、鄉人外人、區別對待
趙家字號裡用人，是有一定規定的。
字號設有內櫃外櫃，內櫃用同（州）朝（邑）人管理財務、行政；外櫃用當地人，管理營銷。這同晉商小有區別，晉商一般只用鄉親不用外人，趙家則在用人上網開一面。當一個商號在當地落地生根的時候，用一些當地人也是必須的，當地人更容易瞭解信息，掌握行情，經營生意。這是趙家不同於晉商的地方。
5、不犯錯誤，永不裁員。
為了增強職員對商號的忠誠與信心，趙家明令，對所有職工實行終身制，永不裁員，除非你違反號規，犯有重大不可饒恕的錯誤。在那個時代，擇業面既窄又難，在沒有更好的出路的情況下，有這樣一份來之不易，收入穩定，又實惠又體面的職業，誰還想著跳槽？那個人能不竭盡全力、一心一意為商號、也為自己的前程流血流汗呢？當這許多“力”擰在一起的時候，所產生的合力就是不可估量的了。
04
誠信立業
縱觀趙家發展史。便會發現，他成功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誠信立業。
在大荔縣政協文史資料裡，原趙家“豐盛興”的大掌櫃（總經理）李志斌撰文，陝西省文史資料胡伯益撰文，講述了蘭州水煙市場及趙家煙業從生產到銷售的一般過程。
每年開春，農民中的掮客（中介人）便向煙商借款給菸農，為煙田備耕，據說每頃沙田需五百大洋，石田需一千大洋。購買油渣肥料，煙商以低於市場價的利息給農民放款。菸葉收穫後，菸廠便派人到他們的放款地去收菸葉，名日“佔葉子”，如此運作，不但保證了菸絲質量，從源頭上杜絕劣質菸葉，還極大程度地操縱了菸葉收購價格，保證了菸廠收購的優先權。
“興”、“源”兩家菸廠，常年僱工四五百人，冬、春兩季各造菸絲五千餘擔（每擔460斤），菸廠嚴格執行按質定級，按質論價的原則，把菸葉分為四級，這四級分別用四個字來命名。“豐盛興”的叫“一、時、春、青”，“豐盛源”的叫“蘭、蕙、芳、芹”，級別名稱新穎別緻，別出心裁。這名稱直接軋到了煙板上，以防不慎間弄錯了級別，影響商號信譽。就這樣，“興”、“源”兩號為了保證商品的質量，他們從最基層抓起，從源頭抓起，形成了產、供、銷一條龍的產業鏈，用今天的話就叫整合了一個產業，創立了自己的商業品牌，一躍成為蘭州煙界的老大。同時，依靠自己親手開創的上海市場，依靠自己的名牌產品，趙氏煙業迅速在東南一帶形成了銷售網絡及規模，且發展勢頭穩健。
信譽就是金錢，信譽贏得市場，趙家工商業歷經四百年而不衰，誠信立業，信譽第一，這是趙家商業棋局中關鍵的一環。
05
以德濟世
趙家這樣一個資產過億的工商世家，到了近代，在資產迅速聚齊的時候，卻落入了“財旺人不旺”的怪圈，連續三代單傳，這三代人是趙心印、趙子清、趙松泉。且趙心印、趙子清去世時都年輕，趙心印35歲病逝，趙子清逝世時，兒子趙松泉才三歲。他們英年早逝，把偌大的家業重擔留給了年輕的妻子。命運把兩個寡婦推到了前臺。兩個寡婦也當仁不讓，毅然挑起了大梁。也正是趙母理家的那些年裡，趙家的生意發展到鼎盛時期。
趙心印自幼上學，能書善畫，學識淵博，同治年間，娶朝邑龍門村大戶劉命初之女為妻，劉命初之子劉芹圃，曾任河南參軍。劉氏成長於官宦之家，在環境的薰陶下，她知書達理，德才兼備，非同一般。在她的輔佐下，趙氏生意愈發興隆發達。趙心印去世後，劉氏便過繼了一個本家侄兒趙子清，悉心撫養，繼子長大後，她又娶回自己孃家的侄女劉莊若做兒媳。這兩步棋，顯示了她過人的心計。劉莊若過門後，生了個兒子，取名趙松泉。
民國十年（1921），趙松泉3歲，趙子清又因病去世。母親劉氏夫人強忍悲痛，擦乾淚水，領著兒媳挑起了趙家大業。
在這樣的環境下，趙劉氏不動聲色，大智若愚。她跟隨丈夫多年，學會了如何管理商務，一般情況下，不過問如何營運，只是做人的工作，放心、大膽地把責任放在“興”、“源”兩記經理肩上。兩記總經理不負重託，一心一意發展商號，拓寬事業，使“興”、“源”兩號事業蒸蒸日上。一舉躍為上海五大煙商之一。
庚子之難時（1900），慈禧、光緒逃難到西安，劉氏知道後，她慷慨解囊，捐銀救難，慈禧很為讚賞地說：“以一孀婦，頗識大體＂，光緒帝嘉其義舉，賜“榮祿第”匾額，予以表彰。
1904年，大荔縣城文廟失火（地址在今學門前小學），廟宇盡毀，趙劉氏與同州知府議定，由趙家“興”、“源”兩號出資重建。建成後的文廟，更加恢宏壯觀。主殿宇座北面南，雄踞平臺之上，藍磚紅柱琉璃瓦，雕樑畫棟，從正南三面大門進入，殿堂可容數百人。稍有聲音，便回聲不絕。大殿兩側，各有十大間廡房，東西相向，南北成列，廡房簷廓寬敞，室內通明透亮。兩列廡房中間，是一方形庭院，古柏植其間，整個文廟古樸典雅，儼然一座肅穆的書院。
文廟建成後，地方政府逐級上報朝廷，光緒帝欽賜“深明大義”四字嘉獎。並誥封趙劉氏為“一品誥命夫人”，賞戴風冠霞帔。還在東大街東門口路北豎起石牌樓一座，上刻“聖旨”，以彰其功。受封那天，城內舉行了盛大的儀式，劉老夫人身著一品服飾，頭戴鳳冠，坐花轎繞街穿巷，宣揚功德。
還有一年，劉老夫人遊覽華山，看到山道狹窄，險峻異常，為了保證行人安全，她又捐贈銀兩，為“老君犁溝”一段險路鑄造了扶手鐵索。
到了民國十八年（1929），陝西久旱不雨，顆粒無收，餓殍遍野，這時，趙子清已去世，其妻劉莊若當家理事。她繼承了先輩遺風，給同、朝兩縣各捐四萬大洋，賑濟災民。除此以外，還在城內府第門前，遊家斜村大廟前，設置粥廠，支起鍋灶，煮粥蒸饃，舍飯救急。每天如此，直到災荒過去。先後用糧三百多石。後地方政府上報省政府，省政府贈了塊題為“萬家生佛”的牌匾，掛在大門外“榮祿第”匾額的西邊。東邊還懸掛的“有功明教”匾額，則是有一年資助家鄉貧寒子弟求學赴考，同州知府送的。
趙家最後一任東家趙松泉，字鴻年、號“海怪”，他生於1918年，自幼讀書，高中畢業後，繼承了祖業，挑起了大梁。1945年前曾任大荔縣參議員。1940年，縣上籌建大荔中學，時值趙母去世，松泉為了捐資助學，遂壓縮埋葬母親的費用，拿出四萬大洋做建校投資，解救了建校資金短缺的燃眉之急。第二年，他又拿出一萬元，做辦學費用，大荔中學建成後，他即在學校任美術老師（他的畫畫得好）。實質上在民國期間，縣上所有支應軍、政、建、教各項派款的不敷數，均由趙家承擔40％，為家鄉出錢，已成為趙家一項義不容辭的義務。
趙松泉在大荔中學任教期間，與大荔中學校長、中共地下黨員姚一徵交情甚厚。姚經常到趙家後院跟松泉聊天，無話不談。反動當局對趙的剛正不阿、潔身自好的處世態度很是不滿，又覺察到姚可能是中共黨員，為此，八區專員蔣百忍傳趙松泉，直截了當的問：“姚一徵是不是共產黨？”松泉堅決否認。由於他和姚都是縣上和省上有影響的人，蔣百忍當時也不便翻臉。趙松泉回家後，馬上見姚一徵，說明情況，姚聞訊後星夜過河到華縣鹹林中學躲避，免了一難。
抗戰勝利後，松泉赴上海料理“協合成”的事務，直到解放後的1953年，オ由上海回蘭州。他積極響應黨的號召，將兩大總號生意及蘭州菸廠，全部參加公私合營。由於趙松泉的突出表現，政府委趙松泉以重任，讓他擔任蘭州大眾服務公司董事長兼秘書主任，蘭州工商聯常委、副主任，蘭州市政協委員等職。
縱觀趙家發展史，除上述原因外，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深得人心”，發揮了人的主觀能動性。自己雖處金錢之中，卻能明智處事，以義制利，以義修身，把“義”和“利”高度統一起來，把自己擁有的金錢投入社會，由此產生了巨大的社會效益一一這是一個商人價值的最高體現。
許多年裡，“同裡村海怪家”，他集財富、德行、操守、明智於一身，成為東府一帶婦孺皆知的人物。
隨著時光的流逝，一個商人所產生的影響會越來越淡，每當我們厭倦了商品社會的喧器，絕望於功利場上的無奈時，品味趙家的商業傳奇，仍會帶給人們清涼的慰藉，困頓中的希望。
注：①據政協文史資料，原“豐盛興＂經理李志斌撰文，是一百五多年。又據“豐盛源＂經理趙有容之甥雷先生證實，“豐盛興”有一本“萬金賬”，是明朝萬曆年間的。據此應為四百多年。
本文內容來源：⑴大荔縣政協資料，⑵趙有容先生之子趙天鐸，之甥雷先生講述。
凌琴，姓王，喜文學，愛繪畫，好音樂，樂文史。多年筆耕，鮮有成就，歪歪斜斜，一串腳印。興來舞文弄墨，時結青澀小果，樂人悅己，不值一提。自以為天地間一匆匆過客，如草芥之於土地，浪花之於江河，微留劃痕，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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