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構思出一個賢書法師，再構思出一個小四子……構思出一個小四子的媽媽，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小四子的媽媽……
可是，哪一個是真實的呢？
我可不是什麼賢書法師。
有人這麼稱呼我，經常讓我覺得很魔幻，剛開始不覺得有啥，慢慢就越來越不適應，因為這個稱呼意味著一種要求和責任，有人會把某種期待投射過來。
人家會說，你是某某法師，你就應該如何如何。
可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這個德行，也沒有這樣的修為，就被人家稱為了“法師”，偶爾，我也會裝一裝，但是，久了，我是裝不下去的。
有的說法是，“法師”意味著很高的修養、學識、道德水準。而我，跟這個真的不太挨著，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我需要反應一下，才能意識到是叫我。
其實，第一意識裡，我反應的名字是“小四子”。
我並不是什麼“賢書法師”，而是“小四子”。因為，這是我媽媽叫的，我的鄰居、同學、發小們都這麼叫。
小的時候，每到傍晚，我媽媽就會在地質隊大院裡，用她那有著極強穿透力的超級女高音，拉長了聲音叫“小----四-----子-------”。幾乎所有大院裡的人都能聽到，然後就有人看到我說，小四子，別玩了，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了。於是，我就蹦蹦跳跳地回家吃飯了。
這個聲音，不僅僅穿透了地質隊的大院，也穿透了我的整個童年。
我的小夥伴們經常會用這個事情調侃我。說，小四子，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了。直到我成年後，還有人拿這個說事，他們會模仿我媽媽那個超級女聲，高喊一聲，然後惹得大家一陣善意地大笑。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我媽媽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她也沒有力氣再像年輕時那樣高聲叫她的寶貝兒子。但是，如果我是個什麼的話，這個“小四子”算是一個真實的自我。
什麼賢書法師，純粹是瞎掰，裝大尾巴狼，忽悠人的。
我媽媽根本就不知道什麼“賢書法師”，在她心裡，我永遠就是那個不聽話的長不大的四兒子——小四子。所以，這個裝模作樣的賢書法師，在我媽媽的心裡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讀者在閱讀這些文字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構思出一個賢書法師，再構思出一個小四子。
可是，哪一個是真實的呢？
讀者在閱讀這些文字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構思出一個小四子的媽媽，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小四子的媽媽。
可是，哪一個是真實的呢?
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哪一個都不是真實的，都是虛幻的，這個真相真是能讓我們的心全都傷得透透的。
我心裡有一個我媽媽，我媽媽心裡有個我，我活在我媽媽的心裡，我媽媽活在我的心裡，像兩個鏡子相互映照，彼此都不是真實的。
這個世界，就是你活在我心裡，我活在你心裡，也都不是真實的，全都是各自的人設。
所有我們愛的人，都是虛幻的，所有我們恨的人，都是虛幻的。
我媽媽不知道哪天就會離開我，我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長命百歲，而且如今已經年過半百，隨時可以與世長辭。如老鳥劃過天空，了無痕跡。
當我們都死掉以後，這些文字可能繼續給後人提供捏造人設的素材，虛幻的自我再增加一層虛幻。那麼我和我媽媽到底有沒有真實地活過呢？
真的，沒有真實的活過。
所以，當你稱呼我為“賢書法師”的時候，我心裡是不認賬的，因為這就是個繩索，是繫縛，是個套。你要是叫我“小四子”，相對而言我會覺得更坦然，雖然，小四子也不是真實的，但至少，更加真誠一點，更加有趣和好玩一點。
這個如幻的世界，真是的，竟然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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