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世上萬事無非“等待”二字

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將沈從文先生的《邊城》評為第二。這是一部僅6萬餘字的中篇小說,講述了湖南湘西邊境一個名叫“茶峒”的小山城裡一個叫翠翠的女孩的愛情故事,同時描述了湘西地區的景物風俗,人文世情。

《邊城》——世上萬事無非“等待”二字

一、煙霾中的空氣

某天在網上瀏覽一篇帖子,看到樓主推薦中國近代小說,當她提到《邊城》的時候,後面寫了一句話—— “世上還有比這更悽美的愛情嗎。”因為這句話,我看了《邊城》。

“黃泥的牆,烏黑的瓦,位置則永遠那麼妥貼,且與四圍環境極其調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實在非常愉快。一個對於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於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於感到厭煩,正因為處處有奇蹟,自然的大膽處與精巧處,無一處不使人神往傾心。”沈從文筆下的湘西,風景秀美,人情樸質,如一塊璞玉,美得自然,樸得純真,使人不忍在上添加一點人工雕鑿的痕跡。

我想,在這樣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故事都是極致美麗的。何況,它又是邊城,於是在這極美中,又多了份悽然。

也許你要問,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故事,使我有這樣多的喟嘆。其實,這並不是如何曲折離奇,纏綿悱惻的故事,甚至真正言及情愛的部分也很少,它更多的是細細描繪湘西的風俗景象,湘西人的世情交往。不似大海的洶湧激盪,它更像是田埂間潺潺的溪水,平平靜靜的從你眼前流過,沒有一絲波瀾,不起一點微漾,卻直直地流入心間,滋潤了心肺,好似整日活在煙霾中的人猛然間吸進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邊城》就是這樣的一口空氣,也許這便是中國語言文學的魅力,也是沈從文的魅力。

二、除非湖南人盡死

《邊城》講的是湘西的故事。說起湘西,大家的第一反應可能是想起神秘的湘西趕屍,每當聽人提到,心中既害怕又忍不下探究之心。活在大都市的人對於遙遠又古老的地方通常是夾雜著三分嚮往三分忌憚,或許調過來也同樣如此。

《邊城》裡天保與儺送兩兄弟同時愛上了翠翠,為了公平追求,弟弟儺送想出個主意,“就是兩兄弟月夜裡同到碧溪去唱歌,莫讓人知道是弟兄兩個,兩人輪流唱下去,誰得到回答,誰便繼續用那張唱歌勝利的嘴唇,服侍那劃渡船的外孫女。”於是悲劇也就此埋下了種子,或許一早就已埋下。強極則辱,剛硬易折,過於血性方剛的人遇事總是很難有轉圜的餘地。

提起湘西人,總是會想到“血性”二字。他們生於群山環翠,綠水通明的瑰麗之地,故生來帶有一股野性。我可以想見那黝黑靈動的少女,腰間揣一把牛角彎刀,赤著雙足,敏捷的身影穿梭于山林綠樹間,那姿態,彷彿與大山已融為一體;我可以想見那健壯濃眉的少年,扯著一把嘹亮嗓音,站在山頂,伏在溪澗,放聲歌唱,足足唱了三年零六個月,這歌是唱給少女聽的,更是唱給大山聽的,有了歌聲,大山才不會寂寞。山林造就了他們的狂放,清溪滌盪了他們的心靈,他們不畏天地,不懼時間,只為活得真真切切,熱血激昂。

他們,都是大山的好兒女。

《邊城》——世上萬事無非“等待”二字

三、世上事無非“等待”二字

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沈從文

《邊城》是一個悲劇故事,這悲劇是可預見的,又是不可預見的。

故事的最後,翠翠相依為命的爺爺死了,屋後的白塔圮坍了,而她心中的那個人,也遠走他鄉。

死去了的人可以入土,圮坍了的白塔可以重建,只是那個人,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裡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青人卻不知何時回來。

於是翠翠能做的是等待,也唯有等待。

所以我說這悲劇是可預見的,又是不可預見的。因為或許她明天就能等到,或許她一輩子都等不到。

因為“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若沒有這句話,這故事至多隻是美。而有了這句話,這故事也便成了世上最悽美的愛情。

世上難道還有比等待更悽美的事嗎?

《邊城》——世上萬事無非“等待”二字

《胭脂扣》裡如花在奈何橋旁等了十二少五十三年,最終沒有等到他,卻見潦倒不堪的他依舊放不開對人世的執戀,於是她說,我不想再等了,轉身決然而去,五十三年的等待化作一縷菸絲。

《重慶森林》裡梁朝偉等了王菲一年,終於等來了她的第二張機票,目的地不明。

世上事無非“等待”二字。

寂寞是為了等待遇見,相偕是為了等待終老,生存是為了等待死亡,繁花是為了等待凋零。

等等等等,等過了春,等過了秋,等過了夏,等過了冬,等到四季不再輪轉,你是否等到了回頭,還是你已然在等待中耗盡歲月。

故事裡的翠翠在等待,故事外的我們同樣在等待。

曾教放聲歌,而今空餘音。

歸期未有期,等待卻依依。

也許是永遠,也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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