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今天來講講“暴君”劉邦。歷史上一早便有這樣一個命題：暴君不一定是昏君，甚至還有可能會有大作為，劉邦無疑就是這樣一個典型。劉邦並不是“夏桀商紂”這樣典型的“暴君”；縱觀封建歷史，但凡是開國之君，對功臣勳貴下手幾乎是一道必修課，站在皇帝和江山的角度考慮，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在對過去的兄弟大肆殺伐這方面，劉邦殘暴有方，狠中帶著一絲仁慈。然而，恰恰是劉邦的這最有一點理性和良心，讓他比那些赫赫有名的暴君更加令人背後發涼。
公元前202年，劉邦于山東定陶稱帝，是為漢高祖。塵埃甫定，高祖大肆封賞，出手闊綽，僅侯爵就封了140多位，大大小小王侯更是數不勝數。值得注意的是，劉邦給各路諸侯開的條件尺度之大實在是令人驚歎：異姓王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中另立法律，無需尊奉漢律。即便是放眼當下，恐怕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把尺度開得這麼大，如此來看，無論是不是腦袋發熱，劉邦最初對兄弟們的報答還算是真心誠意的。然而歷史證明，劉邦並不是慈善家，他充其量就是個放高利貸的；時間一到，他可是要連本帶利往死裡搜刮。
第一個中招的便是漢朝的第一任燕王臧荼。從史料來看，臧荼是個很會站隊的聰明人。他最初為燕將，後來委身於韓廣麾下。項羽分封天下時，為防止韓廣在燕地擁兵自重，故意把臧荼提拔為燕王；而後者也順水推舟積極響應，雙方一拍結合，臧荼還順手幫項羽除掉了韓廣這個禍患。公元前204年，臧荼通過韓信投誠劉邦，又於2年後連同其他幾路諸侯共同尊奉劉邦為天子，當了漢朝的開國重臣。誰料又才過了2年，臧荼就因造反慘遭誅殺。
有意思的是，燕王臧荼之反在漢朝史冊中有些“不明不白”：根據《漢書·高帝紀第一下》，臧荼於前202年7月謀反；而在《史記·高祖本紀》中，他又變成了10月謀反。甚至在一部《漢書》中，臧荼謀反的具體時間都不一致。另外，根據史料記載，臧荼並不是很有野心的那種人。早在楚漢大戰時，他的表現就遠說不上積極，除了一些輔助性的戰役外，臧荼露頭的記載也不太多。而被封燕王后，臧荼更是把權力丟到一邊，更多的心思用於享樂。史書說他造反是因為高祖大肆清算項羽舊部引起了他的恐慌，雖說這也說得過去，但總覺得其中有些貓膩。
臧荼被誅後，下一任燕王盧綰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盧綰何許人也？在劉邦諸多兄弟裡，盧綰要說自己跟劉邦不熟，那其他人恐怕沒有人敢說熟了。兩人從小玩到大，甚至還是同日出生。把燕地這一咽喉交給盧綰這樣一位心腹，可以說是十分穩妥的安排了。盧綰敗在自己的小心眼太多：他眼看劉邦清洗勳舊，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想暗中同匈奴、陳豨三方達成約定，組成一個動態平衡。盧綰心裡清楚，只要天子的威脅一日不除，自己仍有一絲可用之處，那麼他大燕便一日不算威脅。要命的是，盧綰派人向陳豨暗送秋波，此事被後者麾下一名降將透露給了劉邦。
本來，劉邦只是對盧綰的做法感到不滿，對他有點疑慮。誰料韓信、彭越等一座座大山頭的轟然倒塌令盧綰處於崩潰的邊緣。盧綰遂閉門不出，偶爾向左右吐槽兩句，誰料就是這些話最終飄到了劉邦耳朵眼裡，後者一怒之下把盧綰打成“造反派”，於前195年出兵伐燕。無奈之下，盧綰只能收拾細軟，跑到匈奴那邊做了東胡廬王。
咱們剛剛提到了韓信、彭越等人，其實比起兩位燕王，此二人之死更像是劉邦的“代表作”。先來說韓信，在誅殺韓信的過程中，劉邦完全就是在唱紅臉：先是封楚王，韓信“犯大錯”後也僅僅是削爵位為淮陰侯；為了讓韓信放寬心，劉邦專門許諾：只要韓信抬頭看得見天，低頭能看到地，視野之內有兵戈，那麼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動不了他。表面上看，劉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然而對韓信而言，天子的這份“仁慈”恰恰比折磨還要兇殘。
人們認為韓信胸襟寬廣，是位大丈夫；筆者卻覺得韓信只是個寬厚坦蕩一些的“玻璃心”。毫無疑問，韓信野心很大，想開創一番大事業。無奈他不夠堅決：楚漢大戰時，臣下曾建議他擁兵自立，韓信猶猶豫豫不斷觀望，最終搖了頭。然而在應付劉邦時，韓信又表現得十分可疑：他每次幫劉邦都是有條件的，聰明的功臣生怕自己功高蓋主，說不準哪一天就給皇帝辦了，韓信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盲猜一下，說韓信不後悔當年沒有自立為王，為錯過了建立萬古功業的機會而沮喪不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劉邦本來就恨不得生吞了這些不省事兒的異姓王，豈能容得了韓信這樣的角色瞎搞？於是第一次會面，劉邦奪走了韓信楚王的爵位；第二次會面，劉邦奪走了韓信的兵權，還把他軟禁在長安——以退為進，表面上看實在不斷寬容退讓，實際上，劉邦這是在精神上一刀刀殺死韓信，一步步逼迫對方造反。玻璃心的韓信哪能受得了這種羞辱？前200年，他夥同老部下代王陳豨謀反。在誅殺韓信的過程中，劉邦更是把心眼全露了出來：表面上惜才，抱著當年的“三條許諾”意思是留韓信一命，結果在呂雉的完美配合下，立於天地之間的“大丈夫”韓信被誘騙到宮中，讓一群宮女裝進黑袋子裡，用竹籤活活插死。
再來看看梁王彭越，此君草莽出身，通俗的說就是不懂啥政治，就是實心眼子的老實人。雖然是流寇出身，彭越在軍事方面頗有天才，在澤中一帶拉起了自己的隊伍，於亂世中低調發展，以戰養戰，手下兵馬越打越多。項羽入關後，彭越勢力已多達數萬人，前205年，他率領麾下盡數投靠劉邦。而在隨後的過程中，他給劉邦提供了巨大幫助。劉邦十分感激彭越，當即拜其為魏相。
陳豨之亂時，彭越奉命一塊出征，他卻說自己有病，只把部隊帶到了邯鄲。劉邦對此很生氣，這時，部將扈輒找梁王彭越算了一筆賬：皇上已經遷怒於您了，您這事去了會被抓，不去就更加讓皇帝生疑，可謂是騎虎難下，不如就趁亂反了吧！彭越不答應。陳豨被滅後，有人告發彭越曾有造反意圖，老實人彭越慌忙跑到劉邦面前謝罪。劉邦知道彭越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同時也當真顧及舊情，當時就放了一馬，僅僅將彭越貶為庶民。眼看彭越就要從虎口中全身而退，關鍵時刻，又是呂雉站了出來。
原來，彭越在路上偶遇呂后，連忙找呂后哭訴伸冤，說別的要求不敢多提，只想回自己老家。呂后聽罷點點頭說走吧，老孃罩著你。誰知她轉頭就趴在劉邦耳朵邊上吹風：這樣一個禍患留著不除，難道還等他東山再起嗎？劉邦深以為然，授意呂后操縱此事。結果，一門客再次誣告彭越謀反，後者被判“反形已具”，誅殺三族。不僅如此，彭越死後還被剁成肉醬，分給其他功臣品嚐。如此一來，巨大的心理壓力又壓垮了一波王侯，不久，淮南王英布也起兵造反。
咱們看看劉邦呂雉夫婦搞死的功臣裡，既有試圖表現得對權力無慾無求、只想安度晚年的，又有本來就忠心不二的，還有一遇到事就自暴自棄、乾脆拼命認慫的。然而，天子既然動了殺心，臣下豈能不死？不過，同明太祖朱元璋這類純粹殺伐的皇帝不同，劉邦身後站著手段更陰狠的呂后。劉邦本人不但常常在關鍵時刻玩失蹤，甚至還在“罪臣”們淪為砧板上的魚肉引頸待戮時給他們一絲希望，然而正如咱們在文章開頭所說，這樣的“善意”比徹徹底底的惡意更要可怕。夫唱婦隨，除了屌絲得不行的長沙王吳芮外，兩人僅用7年便將其他異姓諸侯王全被殺光；前195年，劉邦還殺白馬立盟約：
“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至此，劉邦的真正目的總算顯露無遺；開國時給的兄弟們的那些好處，算是連本帶加倍的利息，全都收回來了。
“賢內助”呂后為丈夫分擔了不少罵名，另一方面，說劉邦一點輕情義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當年在沛縣起兵時，那個給他開城門的守卒後來都被封為戴侯，這說明劉邦本性並不是壞人。無奈的是，江山要姓劉，作為開國皇帝，他必須要保證子孫後代江山的穩固。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清算兄弟時，儘可能地賞賜給他們一些希望。然而正如咱們在文章開頭所說，這樣的“善意”比徹徹底底的惡更要可怕，舉個可能不太恰當的例子：仇人要殺你，眼看刀都要落下來了，仇人卻突然把刀收了起來，還讓你走；你千恩萬謝正打算離開，然而沒走兩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
閱讀更多 審度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