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的字典裡沒有“憤怒”二字



好女孩的字典裡沒有“憤怒”二字 | 被嫌棄的“女性憤怒”

最近一兩個月,「憤怒」常常不約而至。有時身著白衫的「悲傷」跟隨其後,有時,他們倆一塊兒抬著虛弱無力的「心累」,連門鈴都不用按就這麼飄了進來。

過了一會兒,「悲傷」不停擦著眼淚,擤著鼻子,紅腫著眼睛走了。好像抽乾了房間裡的氧氣,房間沁骨的冷。

「心累」常常在憤怒與悲傷離開後,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很多次我以為它已經死了,它又忽然深吸一口氣,我以為它要說話,卻只等到嘴唇微抖,一縷飄若遊絲的嘆息。

「憤怒」才是最精彩的那一個。每次出現,總殺我個措手不及。毫無防備之下,心跳開始加速,肌肉開始緊張,血液流向四肢。嗶——行動力100%,身體已調整至“戰鬥”狀態!下一秒,無論打算血口噴人或揮拳拍磚(請勿模仿),我都做好了準備。


你好,憤怒

憤怒是我們被施予暴力之後的正常反應

暴力包含被直接攻擊、剝奪權利、否定感受、侵犯界限等等……

憤怒,幫助我們保護自己,不繼續受到攻擊或侵害。

有些憤怒是短期的,剛發生沒幾天,非常鮮活,隨時間流逝會轉化為其他感覺,也許淡無影蹤。有些憤怒是慢性、長期的,一碰就疼,百試百靈,是很久以來沒有得到妥善對待的痛處。一些似曾相識的標記會觸動它,惹怒你。它也許來自一次事件,也許來自重要他人和你互動的模式,也有時來自於抽象的東西,譬如文化歧視、社會結構。


憤怒,你看起來不好吃。

如果仔細地打量一下自己的「憤怒」,你會對它產生什麼樣的感覺?

我腦中的畫面是一個燃燒著的女人,眼底有赤紅的火苗,怒髮衝冠

如果情況稍微轉好一些,她可能會幻化成一隻看上去有點不爽會伸爪的貓咪。

你的憤怒,如果有一個畫面可以描述的話,像是什麼樣的一個畫面?每個人的形象都不同。


眼看頭頂火苗的她持續燃燒,很快我就深感不安起來:啊,這樣的形象會不會嚇壞別人?或是讓別人覺得不敢靠近?

連我都擔心靠她太近會被燙傷,更怕殃及無辜。

所以,當我很憤怒的時候,我有時會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那麼憤怒。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告訴自己,「憤怒是不好的情緒」或「發脾氣是不對的」


作為心理諮詢師,我在生活中有時也會評價自己的情緒或情緒表達。

有時,我會修正自己對憤怒的命名。我實際上很憤怒,卻只說“我有點火大“,可能意味著我不想展開這份心情,也意味著表達憤怒在當下並不安全。

語言的切割會影響到我們的認知,而認知也會影響到我對情緒的體驗——也許我的認知覺得,不要輕易向人展現憤怒

它可能把煩躁的貓咪按住了:嘿,不要把你的脆弱展露出來,不要留下“汙點”。做回一隻小貓咪吧。


補充一下,這不代表憤怒無需控制和調節,畢竟心理諮詢的出發點就是要協助人們學會調節情緒在一個健康、不影響生活人際工作的範圍內,幫助來訪者更好地認識與駕馭情緒,或是不害怕接觸一些曾讓我們不敢靠近的情緒,和它共處。


我嘗試過很多次要馴化那隻貓咪,阻止它變成移動的火女。但內心深處,我覺得它們就屬於大自然,需要野性和空間去盡情奔跑,冷冰冰的「不應該」彷彿在扼殺它們的天性,好像害怕他們破壞了文明與秩序。

我發現,我也有「對憤怒的羞恥感」

有時,當我覺得特別不舒服的時候,我

把「憤怒」在想象中用大冰盒裝起來,放的遠遠的。這樣做暫時有用。

可就像它能夠保護我想辦法不繼續被攻擊之外,很多時候,我仍然需要它。


再補充一下,有關憤怒,另一種面貌可能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發出控訴:我不打算為自己的憤怒負責,我需要讓我受傷的那個人,你,要為我的憤怒負責。「是你讓我這麼憤怒的!」篇幅有限,這種情況這次可能無法談到了。


以和為貴:凡事別傷了和氣

感到憤怒時,我們可能會快速跳去尋找「是什麼讓我這麼生氣?」這個理由。前陣子武漢嫂子的漢罵聽得大快人心,離不開她的邏輯清晰,論據充分。

但我們找到的第一答案,未必是核心原因。那可能是「最合適」「最正當」的一個原因。

女性,特別是年輕的女性,好像總要經過很多層次的整理與釋放,把外層可見人的「憤怒」一層一層撥開,就像剝洋蔥那樣,最後才能看見果核上的「真話」。有敢為人先的前輩表率下,這種釋放似乎來的更為自然。這不僅僅是認知與表達上的束縛,也是身體與靈性層面的束縛。

我們到底為什麼生氣,有時候那個原因你懂我也懂,但我們誰都不想說,好像由我們說總有哪裡不對。

女性絕不是不敢憤怒。只是放下內心的自我要求,屏蔽社會對她們的期待「不能自私~要以關係為重~」,簡直難。

放眼華人社會,不單單女性面臨這一困境。相對西方國人的「自我」,華人「自我」向來有更濃厚的「關係導向」、互相依存色彩。不同的文化、家教、信仰,都會影響我們對憤怒不同的感知、理解、接納和表達。「關係我」安住在心裡,影響著每時每刻經驗到的事情和作出的反應。

我們以和為貴。這讓我們對本就令人不舒服的「憤怒」更感避恐不及。最好把它遠遠移開,輕輕揮手不留下一片雲彩。


好女孩的字典:“憤怒”是累贅

一個國外的心理類訪談節目裡,身為人母的女嘉賓觀察到女孩兒相比男孩兒從小更容易壓制憤怒,更少把憤怒轉化為肢體上的互毆,更剋制,更害怕在小群體發脾氣會破壞關係。

她提出討論說,不知道這是因為自然因素還是養育的原因,讓她們把「小姑娘要乖哦」、「女生不可以這樣發脾氣的,要顧慮別人的感受」、「你一個女生這樣別人會怎麼看待你」這些教條,內化進了心裡。

的確,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個符合主流社會標準的「好女孩」的形象。再想象一下她憤怒、發脾氣或是暴走的模樣,是不是覺得有點兒令人招黑?

儘管女孩間也常常發生「關係暴力」的情況,你排擠我們,我拆散你們,諸如此類。但大家很容易正常化這部分,覺得那就是女孩們的勾心鬥角,關係競爭。賭氣較勁沒問題,只要別真的怒不可遏就好了,否則大家都難辦。

不論女明星還是平凡人,「她們」總是憤怒得不夠優雅、從容、有涵養、有禮貌


節目中另外一位男嘉賓提出了反對的意見,也值得聽一聽。

他認可,男性的「攻擊性」相對女孩的攻擊性,在方方面面都是更被社會接受甚至鼓勵的。

可惜,「攻擊性」不代表「憤怒」

男性從小不被鼓勵做一個「情緒動物」,我們的文化裡,媒體社會可盡情地把「情緒化」的標籤貼給女性。而在父權結構裡,男孩子被要求「剋制情緒」,被勸說「別亂發脾氣」,更不能「動手打人」。

我也同意,從這個角度,二者很難比出結果。大家都是受害者,沒有人是局外人。你怎麼看?


如何安放我們的憤怒

撇開文化、性別不談,憤怒對很多人而言都是不舒服的感覺,燒心燒肺,像一股無處安放的磅礴能量。

我們也不想總經驗到它,因而以上我們所採取的種種方式,

這都在幫助我們照顧自己的感受。

如果有需要,就像照顧自己的其他感受一樣,憤怒的處方可以是練習身體對抗性強的運動(如拳擊、格鬥)、健身、性,或是下廚烹飪、隨著能幫你宣洩情緒的音樂跳舞、放鬆冥想、腹式呼吸等等,這些都是有效且可採用的方法。


如果你像文中的「我」的感覺一樣,有點擔心憤怒會傷人,但憤怒的火舌已經舔到眉毛時,除了給它買單程票讓它離遠一點之外,你還是有一些不同的方法可以嘗試。


  • 把心裡的感受寫在一張儘量大的紙上,然後撕掉它。(閱後即焚的APP也值得試一試)
  • 用非慣用手、用油畫棒或不那麼容易流動的筆在紙上進行創作,記得,你畫的都是對的!把你的感覺畫在紙上。再改用慣用手畫另一幅。先用非慣用手是為了去除大腦過份理智的習慣。
  • 嘗試想象一個安全的空間容納它。先允許它出現,讓這種感覺充盈心靈,但不急著要做什麼事情改變它。想象如果憤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它會是長什麼樣子。問問自己,如果邀請你的憤怒來到房間裡, 它會想做什麼?想象你真的邀請它來了。它走進房間,做了你剛剛覺得它想做的事情,或是它想做一些別的事情,都是可以的,這只是在我們想象的空間裡發生,它不會傷害到現實中的任何人事物,它想做什麼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 如果直接想象太困難,你也可以找一個替代發洩物,譬如枕頭。對著枕頭,把它想象成某個人,說出你很想要對他說的話。這當中的情緒宣洩因人而異。在結束之後,也給自己一個能夠休息的空間,喝杯熱牛奶,好好陪自己一下。


每個人適用的方法因人而異,

有些憤怒等待著一個出口,

而有些憤怒或悲傷太過龐大,一旦打開,可能潰堤,

求助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可能是更安全的做法。


願憤怒再次登門到訪時,

你會更瞭解如何陪伴它、照顧它,

不被燙傷,也不那麼畏懼。

晚安,祝好。


張怡 Camille

  • 留學臺灣心理諮詢師、武漢大學心理學學士
  • 中國三級心理諮詢師
  • 國際認證發展轉化法(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戲劇治療師
  • 國際一人一故事(PLAYBACK)劇場初階認證
  • 多元文化友善心理諮詢師、廣州同志熱線培訓督導
  • 臺北懷仁全人發展中心(具40年資歷社區諮詢機構)全職實習心理諮詢師
  • 心理科普作者,友心人心理社區新媒體主編
  • Knowyourself 知我平臺專業後臺回覆
  • 第五屆中國心理學會註冊系統大會青年職業演說受邀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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