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中之龍辛棄疾,一首答別之作,撼天動地,不愧是”人中之龍“

導讀:在我國古典詩詞中,送答之作可以說是多得不可勝數,然而真正能千古流傳的佳作,卻並不多。辛棄疾的這首《水調歌頭》,就是一首感時撫事的答別之作。千年難出一個辛棄疾!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辛棄疾,那就是:“上馬能擊賊,下馬能寫詩!”他是將領,也是南宋豪放派詞人,有詞中之龍之稱。可以說,宋詞如果沒有辛棄疾,那將遜色一大截。


詞中之龍辛棄疾,一首答別之作,撼天動地,不愧是”人中之龍“

圖文|源自網上

【辛棄疾一生以恢復為志,以功業自許,卻命運多舛、壯志難酬。但他始終沒有動搖恢復中原的信念,而是把滿腔激情和對國家興亡、民族命運的關切、憂慮,全部寄寓於詞作之中 。其詞藝術風格多樣,以豪放為主,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其詞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典故入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現存詞六百多首,有詞集《稼軒長短句》等傳世。《水調歌頭·壬子被召端仁相餞席上作》此詞以“恨”字為主題,來發洩詞人對當權者的憤恨。全詞語言爽利,沉雄激昂,詞人剛毅不屈的品德與憤世疾俗的壯語貫通全篇。】

水調歌頭·壬子三山被召陳端仁給事飲餞席上作

宋|辛棄疾

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詞的大意是說,長恨啊!實在更長恨!我把它剪裁成《短歌行》。及時唱歌行樂吧!什麼人瞭解我,來為我跳楚舞?聽我唱楚狂人接輿的《鳳兮》歌?我在帶湖既種了九畹的蘭花,又栽了百畝的蕙,到了秋天可以吃菊花的落花。在我的門外有滄浪的清水可以洗我的絲帶。

有人發問,一杯酒與身後名譽,哪一件重要?身後名當然重要。但是,現今是人間萬事都是本末倒置,毫髮常常是重的,而泰山卻倒很輕。最悲傷也沒有比生離死別更悲傷的,最歡樂也沒有比結識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更歡樂的。這是古今以來兒女的常情。富貴不是我謀求的事,還是回到帶湖的家去,與我早已訂立過同盟的老朋友白鷗聚會的好。

這首《水調歌頭》作於宋光宗紹熙三年底(1193年2月),是一首感時撫事的答別之作。辛棄疾於紹熙三年初(1192年)出任福建提點刑獄。是年冬天,被宋光宗趙惇召見,由三山(今福建福州)赴臨安。雖然新年將到,也只得立即起程,當時正免官家居的陳峴(字端仁)為他設宴餞行。在陳端仁為他餞行的宴會上,寫了這首詞。辛棄疾對這次的召見不抱任何幻想。相反,他對主和派反動勢力的認識更加清楚了,憤恨的心情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這是作者寫此詞時的心境。

上片開頭直寫“長恨”,這就是說怨恨的心情無法消除。再加上“復長恨”表示對各種反動勢力的憤恨更深遠。緊接連用三個典故說明:自己貞潔的情操好比蘭蕙,剛毅正直好比秋菊,用清水濁水錶明對是非善惡的態度。

起句:"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是說:我的心中有一波又一波的長恨之意,但是如今在餞別的筵席上時間有限,我只能將之裁成短歌行,長話短說。"長恨"即白居易的《長恨歌》,"短歌行"即古樂府《平調曲》名,多用作飲宴席上的歌辭。詞人信手拈來,融入句中,自然而巧妙地點明瞭題面。“長恨”而“短歌”,不僅造成形式上的對應美,更主要的是顯示出那種恨不得盡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情致。

二句:"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合用了兩個典故。據《史記·留侯世家》載,漢高祖劉邦“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由於留侯張良設謀維護太子,此事只好作罷,戚夫人因向劉邦哭泣,劉邦對她說:“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中表達了劉邦事不從心、無可奈何的心情。又《論語·微子篇》載,楚國隱士接輿曾唱歌當面諷刺孔子迷於從政,疲於奔走,《論語》因稱接輿為“楚狂”。辛棄疾在這裡運用這兩個典故,目的是為了抒發他雖有滿腔“長恨”而又無人理解的悲憤,一個“狂”字,更突出了他不願趨炎附勢、屈從權貴的耿介之情。從遣詞造句看,這一韻還妙在用“何人”呼起,以反詰語氣出之,大大增強了詞句的感人力量;而“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反覆詠言,又造成一種一唱三嘆,迴腸蕩氣的藝術效果。

三句:"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一韻三句,均用屈原《離騷》詩句。前兩句徑用屈原原句,只是“蘭”字後少一“之”字,“畹”字後少一“兮”字。“餐英”句則從原句“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概括而來。蘭、蕙都是香草,“滋蘭”、“樹蕙”,是以培植香草比喻培養自己美好的品德和志節。而“飲露”、“餐英”,則是以飲食的芳潔比喻品節的純潔和高尚。作者在這裡引用屈原詩句,並用“滋蘭”、“樹蕙”之詞,顯然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志節和情操。屈原在忠而被謗、賢而見逐的情況下,仍然堅定地持其“內美”和“修能”,執著地追求自己的理想,詞人在遭朝中奸臣讒言排擠,被削職鄉居的情況下,依然不變報國之志,表明自己決不肯隨波逐流與投降派同流合汙,沆瀣一氣。

四句:"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仍承前韻詞意,從另一個角度表明自己的志節和操守。這裡又用一典。《楚辭?漁父》中說,屈原被放逐,“遊於江潭”,“形容枯槁”,漁父問他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屈原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勸他“與世推移”,不要“深思高舉”,自討其苦。屈原說:“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也不肯“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漁父聽後,一邊搖船而去,一邊唱道:“滄浪之水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意思是勸屈原要善於審時度勢,採取從時隨俗的處世態度。詞人化用此典,意在進一步表明自己的志節情操。

下片揭露了社會上存在的“毫髮常重泰山輕”本末倒置的怪現象,因此決心“歸與白鷗盟”。

五句:"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遙應篇首,意在抒發自己理想無從實現的感慨,情緒又轉入激昂。據《世說新語·任誕》載,西晉張翰(字季鷹),為人“縱任不拘”,有人問他:“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耶?“他說:“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詞人用張翰的典故,乃是牢騷之氣。他的抗金復國理想難以實現,志業難遂,還要那“身後”的虛名幹什麼!詞人為什麼會發此牢騷呢?

六句:"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這一韻是全詞的關鍵所在,道出“長恨復長恨”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南宋統治集團輕重倒置,是非不分,置危亡於不顧,而一味地苟且偷安。這是詞人對南宋小朝廷腐敗政局的嚴厲批判和憤怒呼喊。

七句:"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用屈原《楚辭·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並點明恨別樂交乃古往今來人之常情,表明詞人和餞行者陳端仁的情誼深厚,彼此都不忍離別之情。

結局:"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又引用兩個典故。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雲:“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陶淵明生於東晉末葉,社會動亂,政治黑暗,而他本人又“質性自然”(《歸去來兮辭序》),“不慕榮利”(《五柳先生傳》),因有是辭。這裡詞人引用陶詩,表明自己此次奉召赴臨安並不是追求個人榮利,並且也不想在那裡久留,以表明自己的心跡。“歸與白鷗盟”,是作者從正面表明自己的心跡。據《列子?黃帝篇》載,相傳海上有位喜好鷗鳥的人,每天早晨必在海上與鷗鳥相遊處,後遂以與鷗鳥為友比喻浮家泛宅、出沒雲水間的隱居生活。在這裡,詞人說歸來與鷗鳥為友,一方面表明自己寧可退歸林下,也不屑與投降派為伍,另一方面也有慰勉陳端仁之意。

由此可見,辛棄疾是一個用典的高手,他對於很多歷史典故都爛熟於心,可以信手拈來,化為己用。他只是使用這些典故素材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和意志,並未將原素材的立意原封不動照搬。典故素材都只是骨骼血肉,立意才是一篇作品的大腦和靈魂。不難想象,古代要搜索素材不像如今這麼容易,如果不是讀書破萬卷,想在一篇詞作裡使用這麼多的典故還做不到呢。辛棄疾在閱讀上下的功夫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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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與一般的離別之詞不同,辛棄疾的這首《水調歌頭》,雖是答別之詞,卻無常人的哀怨之氣。通觀此篇,它答別而不怨別,溢滿全詞的是他感時撫事的悲恨和憂憤,而一無悽楚或哀怨。詞中的聲情,時而激越,時而平靜,時而急促,時而沉穩,形成一種豪放中見沉鬱的藝術情致。此外,詞中還成功地運用比興手法,不僅豐富了詞的含蘊,而且對抒發詞人的志節等,也都起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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