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再一次說夜行火車
這永不疲倦的夜行者
它喘著粗氣
從夜幕裡鑽出來
又一頭扎進更深的夜幕裡
裹挾著一路風塵
在夢的邊緣呼嘯而過
一列夜行火車
滿載一車旅客
一車離別，淚水
一車沉甸甸的鄉愁
它義無反顧地奔向遠方
把牽掛留給二十四個節氣裡
長長短短的光線
留給空寂的院落
枯瘦的炊煙
在風中抖動的白髮
電話機上輕落的塵埃
這永不疲倦的夜行火車呀
它的終點通向城中村的出租屋
通向建築工地，汽配市場
通向促狹的宿舍
擁擠的床鋪
喧鬧的車間，流水線
還有腳手架，鉚釘，焊槍
廉價的洗髮水和盒飯
我再一次說夜行火車
說硬座上無法切入的睡眠
說臥鋪上淺嘗輒止的夢魘
那些淚水淋淋的夢想
隱藏在身體裡的疼痛
和工服上的一片油漬
汗水流進眼裡的酸澀
說霓虹燈裡的茫然
一絲遊走在臉上的慌亂
一隻醉倒的酒瓶
深夜裡的無眠
一列夜行火車
執著於黑暗中的穿行
它在夢的邊緣呼嘯而過
在晨曦勾勒出城市輪廓時
準時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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