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故事

如果父愛如高聳入雲,巍然屹立的山峰,攀其高山,亦可會意人生之百態,鳥瞰百嶽之壯景;那麼母愛便是汩汩而至,浸潤萬物的山泉,飲其清泉,即可品味泉水之甘冽,流經方寸之心田。

天底下最為純真無私的愛便是母愛,這份愛不需要才識的修襯,不需要華麗的辭藻的堆砌與表達,而是一份精神上的寄託,一種靈魂上的羈絆。

天上的風雨來了,鳥兒躲進了它的巢裡,心中的風雨來了,我只想躲到你的懷裡。當可怖的夜幕降下時,那為還未歸來的孩童在門前掛一盞明燈,焦急而期盼地向路的盡頭眺望的便是我的母親。

一、神聖的衛道士


母親的故事

母親可以說是生於書香門第,姥爺是我們縣城電業局的副局長,(當年選任局長的時候,局裡的人基本都要投姥爺,上面領導也基本暗定了下來,因為鄰家也在電業局上班,但家境拮据,在當時也是不錯的人選,便把局長的位置讓給了他,錯過了那次機會之後,後來不多久也到了退休的年紀),肚子裡裝滿了墨水,也寫的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筆字,平常過年過節都會有鄉里的人請姥爺去題對聯,姥爺為人謙和,做事穩重,家裡相對富裕一些,所以村裡誰有什麼難事,姥爺都會去幫個忙,也收穫了不錯的人緣,十里八鄉也都認識姥爺,沒有不稱讚姥爺人品的,到後來六七十年代遭受些許磨難,家境落魄時,鄰里也多來接濟,度過了那段艱難時期。

母親姊妹兄弟一共五個,母親排行老三,出生的年份正處於那段艱難時期,母親的嬰兒時期受了不少苦難,後來母親到了上學的年紀,因為家境相對低落,只能供大姨和大舅上學,母親也失去了上學的機會,曾經和母親聊天時,母親也不止一次的向我提及那時候的情景:“我當時看著門前的小孩每天揹著挎包回來,我也想去上學,我那時候問你外爺,為啥我不能去上學,我也想去,你外爺說,你去上學了,你小妹誰照顧呀,我們都忙,沒時間照顧,只能委屈你了,雖然上不了學,但我也想學寫字,我讓你大姨手把手教我寫我的名字,那時候,拿根鉛筆,拿幾張紙,能寫一下午呢,你小姨就在旁邊看著,她也看不懂,其實我也不怎麼懂,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名字,我名字就是這個樣,現在老了,想學但記性不好使了,記住不了,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呀,也是你爸的遺憾,所以你得好好學呀

”。

母親雖然不識字,但對學習卻抱有敬畏之心,她尊敬那些讀書人,對於我買書的花銷也從不吝嗇,雖然看不懂其中的文字,但對於滿書架的書卻有一種欣慰感。有時我看完的書喜歡亂扔,但母親總會舒展開它捲起的褶皺,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書架原來的位置。雖然不認識書的名字,但母親根據每個書的封面都能準確無誤的放回原來的位置,而我卻早已忘記它在哪裡,當初整理書的時候為何把它放在這裡。

記得有一次,我放學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母親站在書架旁,手中拿起一本我前天剛看完的書,那是一本插畫書,每一頁都有些許的圖片,母親就這樣一頁頁的翻動著,努力的辨識著一個個密密麻麻的文字符號,看著一張張插畫,彷彿朝聖般,又好似追憶曾經經歷些許苦難的芳華,回溯到那個渴望學習而不得的孩童時代。書籍的墨香浸染的不再是單純的文字與圖畫,而是與書中的文字符號和插畫繪織在一起,回首昔日的青春和似水的韶華。當母親看到我回來時,趕忙把書放回書架,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急切的想要尋找理由來掩飾自己的慌張,“我看你書亂了,幫你整整,餓了吧,你爸晚會兒才回來,要不我現在給你做飯,你先吃著。

”還未等我回應,母親便去向了廚房,彷彿是想這樣來回避她那份內心的尷尬。

母親像一位神聖的衛道士,奮力的守護著我所有書的健全。當鄰居家有小孩來家裡玩時,母親總會悄悄的把書櫃鎖起來,不想讓他們把書拿走,也不願意把書的支配權交給這些小孩,當鄰家的小孩提出想要拿走幾本書回家看的時候,母親總會以鑰匙在我這兒的理由搪塞過去。在那時的我看來,母親像一個偏執的衛道士,幾本書給他們就好了,丟了就丟了唄,反正我也看完了,不差這幾本。但如今回想起來,也許書架上的書,在母親看來,已不再是物理符號,而是她曾經渴望不可及的文化與知識,也許從未獲得,才更顯得彌足珍貴。

從小學到如今,那一箱箱塵封的教科書安靜著放置在某個角落,雖久未翻開,但從未離去,那書架上一排排的書籍,在我走後雖少有人去翻動,卻未染上半點灰塵仍潔淨如新。母親是一個偏執的衛道士,固執的守衛著十幾載已褪色的墨香與泛黃的扉頁,母親也是一個神聖的衛道士,莊嚴的守衛著集蘊十數載的知識,以朝聖者的目光去審視數千年的文化。

母親雖是文化上的衛道士和精神上的朝聖者,卻又是苦難的經歷者與天佑的悖行者。

二、窩窩頭


母親的故事


曾記得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從街上買來幾個玉米麵的窩窩頭,還冒著熱氣,似一座座金燦燦的小山,因為之前我從來沒見過窩窩頭,所以感覺比較新奇,於是猴急的從袋子裡拿了一個來吃,香噴噴的,又蘸上我最喜歡的“老乾媽”辣醬,吃起來味道還不錯,雖然沒有白麵饅頭軟糯喧騰,但吃起來有嚼勁,混著“老乾媽”辛辣卻富有食慾的刺激,饞蟲早就從當時肉嘟嘟的小肚子中勾引了出來。當吃完了兩三個之後,才想起來母親還沒有吃,於是從袋子裡拿出一個,遞到母親面前,“媽,你也吃一個”。“不了,你吃吧,以前吃夠了,不想再吃了”。

在當時其實內心也有些許的疑惑,“這麼好吃的窩窩頭,為啥能吃夠了”,如今再回想起來,總會漾起一聲對幼年童稚的輕笑。

“窩窩頭”,對於青年而言,大概是一個久遠而又陌生的名詞,但對於上一輩人而言,卻是一個難以忘懷又略帶感傷的回憶。

“他呀,一輩子飢飽勞碌,吃窩頭的腦袋。

”這句如今人們略感陌生與疑惑的話,卻是三四十年前大多數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生活的寫照。

母親的童年是在高高的玉米稈兒下和廣闊的黃土地上度過的,當母親六七歲的時候,小姨伴著一聲啼哭降臨到這個大家庭,待到小姨學會走路之後,母親除了承擔起照顧小姨的重任外,每到春種之時,母親總會提著一個小籃子,用稚嫩卻隱約有些許新繭的雙手,在一個個挖好的小坑裡抓撒著一粒粒玉米種子,然後再將周圍新翻的土壤填回去,等待著秋日的豐收。因為母親那時還小,人還沒有鐵鍬高,沒辦法用鐵鍬將小坑旁邊翻出的土壤填回去,於是就蹲在田地裡,用雙手將它推進小坑裡,把一粒粒玉米種子埋上。

因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業靠的是老天爺賞飯吃,所以天氣好的時候,一刻也不能耽誤,各家的農田上都活躍著大大小小忙碌的身影。因為姥爺家的地相對比較多一點,便更加忙碌。雖然大姨和大舅放了春假可以回來幫忙播種,但人手依舊緊缺,所以母親嬌小的身影也整日出現在春種的田地裡。豆粒大的汗珠從稚嫩的臉龐流過,浸染著皮膚的每一處角落,飄飛的黃土散落在初顯暗沉的頭髮,黏重的土壤入侵著還未來得及修剪的指甲。母親嬌小的身影在田地裡時隱時現,黃沙吹過,碧雲浮空的藍天覆掩著一層暗灰色的輕紗,遮蓋了母親稚嫩的童年,遮掩瞭如詩的韶華。

在我小的時候,學校仍會放春假,但在機械化逐漸普及的年代,春假少了一份歷史的沉重,少了些許的繁忙,對於孩童而言,多了一份在田間追逐播種機的歡愉與假期帶來的閒適的樂趣。然而在母親的童年,土地上收穫的莊稼是一家人的口糧,是這個大家庭不致捱餓的倚仗。春日的播種是件神聖卻又沉重的事,如若遇到陰雨連綿或者天氣大旱,秋季減產,多的是對現實生存的擔憂。蒸玉米糰子、白麵饅頭,那是豐收年的食糧,但在天公不作美的年份只能吃糠窩窩。這種糠窩窩,也叫“糠糰子”,就是推磨剩下的麩子或玉米皮之類的。糰子是棕紅色的,有些粗糙,捏在一起都很困難。吃起來也難以下嚥。一般配著家裡醃的辣醬才吃的下去,而糠窩窩卻成為了母親幼年的生活常態。雖與現如今噴香軟糯的窩窩頭相差較大,但母親仍不願品嚐父親從街上買回來玉米麵的窩窩頭,大概是不願再回味當時的味道,不願再追憶起那時的苦痛與辛酸了吧。

我們家永遠蔥綠

來自母親的靈魂

永遠地開放

兒孫般的玉米和穀穗

一代代湧來

將你圍成一座村莊

在母親博大的清芬裡

我只有一粒綠豆的呼吸和願望

你呆在我的脆弱裡

隨意來去 隨意來去


母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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