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演講 | 鄭騰飛(上海築橋實驗小學校長助理、上海平和雙語學校課程中心總監助理)

來源 | 第六屆中國教育創新年會“重建生態——一鍋石頭湯”分論壇



一個多月前,我們反覆刷手機關注的還只是新冠疫情在國內的最新動態,而今天,我們正在為世界各地相繼爆發的疫情揪心,日本擬定新冠疫情為“歷史性緊急事態”,意大利總理孔特宣佈將疫情封鎖措施擴展到全國……

突如其來的疫情,讓人類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沒有誰能置身事外。我們開始不斷重申並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不會是疫情中的曇花一現,隨著全球化發展日益顯著,我們將在未來世界中不斷面臨各種問題,這些問題不分中西,需要我們以國際問題的視角去尋求解決之道。

這無疑也將成為孩子們面對未來世界的必備能力。然而孩子們能在學校裡習得這樣的能力嗎?上海平和雙語學校鄭騰飛老師對中西融合課程的思考和探索或許能給我們一些啟示。


孩子要面對的世界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

面對任何一件事情,我都喜歡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做。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做融合課程?

平和創立之初,做雙語學校,可能是市場的需要,背後的原因是當時的西方社會比中國更為發達,我們的孩子們要出國去接受更好的教育,甚至定居在國外。然而在今天,新的國際格局的形勢之下,這個原因顯得就沒有那麼充分了。

中國年輕一代有了非常強的優越感,中國元素的潮牌幾乎成為他們群體中最有號召力的消費品。那麼我們還要繼續做融合課程嗎?

美國著名的歷史學家威爾·杜蘭特在其《歷史的教訓》一書中講到,如果說用黑格爾的正題反題和合題的方法來分析現在的國際趨勢,技術革命是我們目前這個時代的正題,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對抗是反題,而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融合,將會是這個時代的合題。

也就是說,東方和西方的文明,在現在這個信息化的社會很快就將交融,東方就是西方,西方就是東方。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所以我們現在做融合課程,並不是因為我們要向先進的西方學習什麼,而是因為歷史的發展,要求我們的孩子們必須是兼具東方和西方文化理解力的一代人。他們所要生活的時代,將沒有中國的問題,而都是國際的問題。


國際化的核心是什麼?

時代呼籲國際化的融合課程。那什麼是國際化?我特別喜歡龍應臺先生提出的一個觀點。她表示所謂的國際化並不是說你英文學得好,而是你能夠用世界通用的語言和方式去很好的訴說和傳達你自己文化的故事。讓別人看見你、認識你、瞭解你和你合作,這個才是國際化。這也正是我們做國際融合課程的一個目標。

回望國際融合課程的發展歷程,在20年前,我們提國際融合課程,講得就是雙語教學。平和在建立之初也是大量聘用外籍教師,增加英語課時,幫助孩子們在浸潤式教學中正確流暢的掌握英語,但實踐中我們逐漸意識到光英語強是不夠的。

國際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加法,於是我們開始引入西方的教學方式,比如小組合作、項目式學習,STEAM等來承載我們希望學生學習的內容,然而“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方式也有其不足,它既無法讓孩子清晰的認識到西方文化的優勢在哪裡,也不能幫孩子解決自身文化是怎麼認識這個世界的。

實際上,當我們從文化的角度去思考,融合課程就有了更深層次的意義。因為課程從來不僅僅是一組知識,它更多的是一種社會文化的再生產。融合課程在新的時代之下,需要回答的問題是在價值和文化的層面,如何去建構一個東西文化兼備的知識體系,讓孩子們能夠擁有應對未來社會的能力的。


如何構建幫孩子面向未來的認知體系?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第一步,從一個穩固的中國文化根基開始。

我在去年的7月份去法國參加中法青年領袖論壇的時候,有幸和被時代週刊評為當代最有影響力的100位藝術家蔡國強有過一個短暫的交流。他說人是種子,到哪裡都應該帶一點自己的泥土,才好與當地的土壤融合。

自己的泥土也就是我們對於中國文化、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以及我們這個社會,賴以維繫的一些最基本的原則的深刻的理解,是我們談融合必不可少的基礎。

從這個角度來看,做融合課程,我們不管是從學校的架構,還是學校課程的內容,都一定是從中國的文化根基出發的。中方教師及中層應該成為學校的教師群體中的主導力量。語文以及中文承載的課程,一定是課程體系中的主導部分,對於文化的傳承和理解一定是課程體系中必不可少的內容。

孩子們需要知道我們的文字從何而來,我們的文化如何在文字的基礎上,不管經歷了怎樣的戰亂,時代的變遷,仍然能夠延續了5000年之久;我們也應該讓孩子們瞭解、欣賞中國的審美,知道中國人是如何看待四季的變遷,如何用簡約和留白看待這個世界的美。

這些都是我們這個民族所獨有的對於世界的理解,是我們之所以成為自己的那些特質,是泥土的味道。當你出國留學的時候,大家都在演奏小提琴、鋼琴,你能拉一段二胡,那就是你帶來的價值,我在國外待的時間比較長,在與外國人的接觸中發現他們是非常希望你去談老子、莊子,或者演奏二胡、古箏,他們希望看到文化多樣性。

顯而易見,有了中國文化的根基,我們才可以談國際化和融合。

第二步,中西思想的對話。

當我們對自己的文化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之後,就可以去探討中西思想之間的對話是什麼樣的。東方和西方的教育,並沒有什麼優劣之分,只是我們思考問題的方式非常不同。

東方的文化,一直強調的是個人對於社會的貢獻,教育不是為了個人,而是為了集體的利益,因為我們的農耕文明構築起來的是非常穩定的家族人際關係網絡。我們說窮則獨善其身,但仍然是為了達的時候可以兼濟天下。我們關心世界應該怎樣,而不是世界為何如此。仁愛精神和關係親疏是維繫我們這個社會的基礎。

但是,西方的文明由遷徙和遊牧的基因而來,強調個人的自由和契約精神,而不是集體的利益。西方的文化強調通過發現真理而掌控自我,通過探尋來系統地建構起知識的框架,關注世界的本質,那些不被人為因素而改變的終極規律是什麼。

這是東西方的文化和教育本質上的不同。我們做融合課程,目標應該是讓學生能夠理解這兩種思想路徑,並且在不同的情況下合理地取捨,而不僅僅停留在語言,甚至是教育方法的層面。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那麼,東西思想的對話在課程中如何實現呢?我們學校已經做了一些非常好的嘗試。

第三步,在融合課程中落地。

小學階段,我們有顏志豪博士的兒童哲學課程,他是中山大學的哲學系的博士,非常關注兒童教育,在他看來,兒童是最應該接受到哲學教育的群體,從小為孩子提供獨立思辨的機會,能讓孩子不在成人的話語世界裡迷失自我,讓他們的天然的哲學思維得以保護。

於是,他在我們學校就開發了一套兒童哲學的課程,從邏輯學、形而上學、認識論和倫理學四大哲學領域,以遊戲、故事、創意戲劇、思想實驗、討論、小組合作等方式,帶領孩子們鳥瞰哲學全景,練習論辯與合作,學會哲學反思與深度思考,也為其他學科的學習提供思維支持。

每次開課,他都會先跟孩子們討論“我們為什麼要上學?”這個事情小朋友們非常感興趣,而且他們給出的答案完全超出我們的預期,都非常有哲學性。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其實每個孩子都有天然的哲學思維,總有一個時刻,他們會問你一些直擊靈魂的,讓你不知道如何作答的問題,如果沒有這套課程,可能孩子常常就被壓抑了,慢慢覺得這些可能是沒用的問題。但在哲學課裡,通過這些看似沒有用的問題,我們在幫助孩子提升哲學思辨的能力,希望他們能過一種有反思的人生。

這個課沒有在國家課程體系裡,也沒有考試,但是它的效果卻呈現在數學、語文、英語等所有學科中,孩子們從三年級開始上哲學課程後,各個學科的老師都跑過來反映,課堂上孩子們的思維品質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初中階段,我們有田健東博士的論證寫作的課程,他也是一位非常資深的媒體人,曾經外灘畫報的創刊人。他將自己的經驗設計成課程,告訴孩子們如何去表達自己的聲音,讓孩子們學會將思想訴諸於文字,辨析事實和觀點,評估信息源的質量,識別思維的謬誤,進而讓思想更加地清晰,為真實情景下的應用打下基礎。

課堂從斷言開始的,即發表你的主張,然後給出理由,找到可信的證據,並最終形成一個符合邏輯的推理。


問題:你的主張是什麼?

斷言(claim)——演講者對某話題的觀點

問題:為什麼支持你的斷言(主張)?

理由(reason)——支持觀點的理由

問題:有什麼證據支持你的理由?

證據(evidence)——支持理由的證據

問題:怎樣把證據和理由聯繫起來?

推理(reasoning)——證據和理由以及觀點的關係


這一套課程使用的工具也是從西方思想中提取出來的,它不僅僅能提升孩子的寫作能力,還能夠幫助孩子更好更清晰的表達,增強說服力,讓孩子們直觀體會到西方文化的優勢。

高中階段,我們有知識論課程(TOK)。知識論是對認知過程進行批判性思考和探究的課程,在IP課程中有著核心地位。它通過分析知識論斷和探究知識問題,考察我們如何認識我們聲稱的“知識”。

比如:所有數理化的公式、方程式到底是怎麼來的?人為什麼要去研究這些?我們通過什麼樣的方式研究?在不同的場景下,這些知識經歷了什麼樣的變革?

我們去推動孩子們不斷思考,有了哲學思想的啟蒙,論證寫作的基礎,再來上TOK就非常順暢了。

孩子們對認知方法和知識領域進行探究,通過知識框架比較不同知識領域的異同,回答“我們是如何知道的”這一問題,進而理解自己與世界之間的關係。

這三門課程雖然並不涉及到英語也沒有特別的教學方式,但這些課程的結構吸取了西方思維的精華,讓孩子們體會到西方的思維方式是怎樣的,在課程進行的同時,我們也能夠感受到孩子們在東西方文化中如何進行碰撞和思考。

孩子們一旦有了這樣的思維與視野,當他在站上一個需要獨立發聲的舞臺時,就知道如何去和世界對話;在面對問題時,如何選擇適當的時機、適當的方式,去面對挑戰。所以我們認為融合課程是為了兼聽則明,培養出基於對多元文化的理解和尊重,積極進取且負責任的世界公民。

學校能否教會孩子應對“沒有中國問題,只有國際問題”的新世界?

未來是一個不斷被提及的一個詞彙。面對未來引發的焦慮,我比較認同的是,亞馬遜的總裁貝佐斯提出的“我們應該把策略建立在不變的價值之上”。所以作為教育者,我想我們更多的應該是問自己,東西方教育的共同目標是什麼?教育不變的價值是什麼?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也就是我們做融合課程所應該堅持的方向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整理 | 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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