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喜愛馬丁·斯科塞斯的人來說,羅伯特·德尼羅,喬·佩西再熟悉不過了。教父阿爾·帕西諾更不多言。
三位老人,最年輕的75歲,再配上77歲的導演。這部片子想不厚重都難。
「羅伯特·德尼羅」精準表現殺手果斷狠毒,又內斂的特性。
「帕西諾」雖然年紀最大,影片中喜怒無常,衝動好強,宛如鬥牛的霍法,被他演繹得極其精準。尤其演講時的澎湃激情。▼
「喬·佩西」《好傢伙》《賭城風雲裡》裡他是暴戾外放的冷血狠角。這次氣場全收,將一個老奸巨猾又低調內斂的黑幫首領,詮釋得神形兼備。
這部《愛爾蘭人》更像是他們四人合奏的絕唱。77歲高齡的馬丁·斯科塞斯很難再操作如此規格的影片了。
一曲肝腸斷 天涯何處覓知音
《愛爾蘭人》改編自,查爾斯·勃蘭特 的《I heard you paint houses》,中文譯名:我聽說你是漆房子的。
該書完稿後,得到了主角本人,弗蘭克·希蘭的認可。
這個書名,在影片中出現過一次:弗蘭克與吉米第一次電話通話。
吉米問道:“I Heard You Paint Houses”
弗蘭克回答了一句無厘頭的 “I also do my own carpentry work.”
看似無聊的客套話,但其實是黑幫殺人的黑話。
I heard you paint houses 正是原書名,隱喻:殺人時,血會濺到牆壁上。
I do my own carpentry work too. 意為:我也會幹木匠活(做棺材),隱喻:處理屍體。
這是我聽過的,最陰冷的黑話隱喻。
片中還有個殺人的黑話:“ 送你去澳大利亞 ”
影片開始,一個模擬人走路視角的長鏡頭,穿過療養院,坐在弗蘭克面前。通過二戰老兵弗蘭克·希蘭的視角,引出整個故事。
卡車司機弗蘭克,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結識了神通廣大的羅素(喬·佩西飾)加入黑幫,成為其左膀右臂。通過無數次“刷牆”和“做木工”,弗蘭克成為得力干將。
羅素安排他去保護工會主席吉米·霍法(阿爾·帕西諾飾)。在長年合作中,弗蘭克贏得了吉米的信任和友誼。
吉米與黑手黨決裂後,弗蘭克選擇服從羅素命令,暗殺了吉米,即美國著名的懸案之一——吉米·霍法失蹤案。
吉米與弗蘭克並肩作戰的情節,映射出整個美國工會運動的歷史景觀:
工會在二戰後開始崛起,吉米·霍法在五十年代是全國最有權勢的勞工領袖。彼時,工會是非常強大的組織。被戲稱為:美國第三大政黨。
肯尼迪家族,黑幫和工會三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作為愛爾蘭裔的肯尼迪家族一代,在禁酒令期間販賣私酒,與黑幫和運輸黑酒的卡車司機工會,就有密切合作。
面上的政治表演,本質還是利益。
當時作為統治層面的肯尼迪家族與黑幫和工會的鬥爭,比電影更加黑暗。
片中,吉米·霍法的狂怒,有利益糾葛,也有“感覺被背叛”。
肯尼迪遇刺後,有人分析,時任卡車司機工會領袖,吉米·霍法,嫌疑最大。
影片中,霍法與司法部長羅伯特·肯尼迪的鬥爭是你死我活。肯尼迪遇刺後,霍法指示工會,拒絕為肯尼迪降半旗。
1975年7月30日,有人看見霍法上了一輛車後,從此人間蒸發,成為美國史上一大懸案。
吉米是個衝動好強,高傲又暴躁的人。有人說他不知進退,並不對。
很多名人,性格都有類似的偏執。
吉米輕易改不了,能改就不是他了。能輕易低頭的人,也成不了“吉米·霍法”
瘋狂喬,在片中出場很少。其實大有來頭。▼
慢動作播放的黑人當街刺殺,就是出自“瘋狂喬”的手筆。
他刺殺的對象名叫 克洛博。有名的黑手黨,也就是科洛博家族。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科洛博創建了意大利-美國聯盟。
也就是羅素領口佩戴的胸章。羅素家族非常支持意大利-美國聯盟。
所以,弗蘭克暗殺“瘋狂喬”並不是一次簡單的冒犯。
弗蘭克·希蘭是冷酷無情的殺手,殺手就應“沒有感覺”。影片中有個閃回:希蘭拿著槍強迫兩個戰俘自掘墳墓,然後平靜地開槍射殺他們。
這殘酷的一幕可以看作是他後來命運的預兆,正是他的冷血與殘酷,造就了他的結局。
他也有閃光點,一種向上的積極性,他的優點讓他抓住人生的機遇。
在殺吉米之前,弗蘭克一直身處“道義”之中。
直到“道義”逼迫他做單選題。
對吉米來說,弗蘭克是最可惡的背叛者。被後面爆頭秒死的吉米,死了也不知道是弗蘭克。
但對羅素來說,弗蘭克是最忠誠,最得力的干將。
如果弗蘭克攀上吉米的高枝後,就企圖脫離羅素的話,反而更加不堪。
也難得善終,河底那麼多的槍,他怎麼回得了頭?
是羅素背叛吉米?沒有依附,哪來的背叛。
利益驅動的決裂罷了。
只有利益,沒有大義,這可能就是原罪吧。
弗蘭克上的船,註定通向地獄,沒得選。
弗蘭克疼愛孩子和親人,一直保護家人免受傷害。
他偷牛排時,正是佩琪降生時。▼
第一次做殺手,是為“悄悄話”那一萬的賞金。那時,他第三個個孩子出生▼
後來殺吉米,再到死,都守口如瓶,沒有說出一個名字。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家人。
而家人,卻把他當魔鬼。
這算是背叛吉米的懲罰吧。
女兒佩琪最認可的就是吉米。當她猜到是弗蘭克所為後,終其一生再也沒理過弗蘭克。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最後的神父,是他女兒為他安排的。他在天主教墓園的墓穴也是他女兒們買的。
弗蘭克見證了一切。
所有事情煙消雲散,生命中的人一個一個離去。
時間消磨掉了一切。
曾經像貓王一樣的男人,現在的年輕人都已不認識。
自己忠誠一生,也只落下孤獨的結局。
弗蘭克親自為自己選了一輛綠色的“凱迪拉克”,綠色象徵愛爾蘭民族。
自己帶著愛爾蘭裔的標籤出生,現在要離開了,好像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合適,其他一切都是虛妄。
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對 親情 的渴望和 對吉米的愧疚 。
最後,面對神父告解的時候,弗蘭克問神父:“是什麼樣的人才會打出那通電話?”
神父不知如何作答。
這通電話也許是指弗蘭克給吉米打的最後一通電話,也許是打給吉米老婆那通慰問電話。
不管是指那一通,其實都代表著自責。
哪怕他剛剛才說了“沒感覺”
牧師離開時,弗蘭克叮囑不要把門關上,一如他初次在吉米家中時。
四位七旬的老人,用200分鐘,開啟了一場背景宏大的故事之旅,串聯起整個時代:二戰、黑手黨理髮店暗殺,達拉斯黑幫、古巴豬灣事件、吉米·霍法離奇失蹤,古巴導彈危機,肯尼迪遇刺,水門事件,工會主席失蹤,科索沃戰爭,……
這部黑幫史詩電影,不只有血腥暴力,還有濃重的淒涼和唏噓。
還有偶爾的黑色幽默。▼
也許是因為,導演和主演都年近八十,閱盡人生。
《愛爾蘭人》執著於 正面審視死亡 。
電影中,導演斯科塞斯用人人平等的方式,
詮釋死亡。片中所有的過客,只要死於非命,都會打上死亡詳情的旁白字幕,告知觀眾。
這些角色,有的只有一鏡而過,有的反覆出現。
蠅營狗苟,又碌碌一生。
深度參與了所有的歷史,卻什麼都沒留下,就一個挨一個地消失了。
整部影片結束時,我萬般思緒壓在胸中,如骨鯁在喉。
時間才是最狠毒的詛咒,所有大佬都躲不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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