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

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

越王勾踐解下佩劍,一臉無恥地對文種大夫說,


先生教給寡人伐吳之術一共七種,


寡人只用了三種就滅亡了吳國,


還有四種在先生手裡,


要不要到先王那裡在自己身上試試?

秦穆公去世前五年,楚成王也死了。


楚成王死不瞑目。


成王是楚國的第三個王。之前,有他的祖父武王,以及父親文王。楚國的基業,就是他們祖孫三代創下的。至於成王本人,在位四十六年,親眼看著齊桓和晉文相繼稱霸,宋襄和秦穆躍躍欲試。召陵之盟,與齊桓公分庭抗禮的是他;城濮之戰,與晉文公一決雌雄的也是他;綁架宋襄公,又在第二年把宋軍打得滿地找牙的,還是他。春秋前期的爭霸史,處處都有他的痕跡和影子。


然而英雄一世的楚成王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死在自己的親兒子手上。


成王的兒子叫商臣。


商臣本是成王的太子。可惜成王跟許多有為或無為的君主一樣,好色。妻妾成群又愛屋及烏的結果,往往是廢嫡立庶,廢長立幼,立儲以喜。何況楚國原本就有傳統,喜歡立年輕力壯的公子為君。這跟他們一貫好戰好鬥,專一與諸夏作對有關。年老力衰的君主,是領導不了這個尚武霸蠻之邦的。


於是,魯文公元年(公元前626年),楚成王決定廢掉商臣,另立姬妾之子為儲。這個消息後來得到了證實,商臣便去求教於自己的師傅潘崇。

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

潘崇問:讓位服軟,做得到嗎?


商臣說:做不到。


潘崇又問:流亡國外,做得到嗎?


商臣又說:做不到。


潘崇再問:那麼,幹一件大事,做得到嗎?


商臣說:做得到。


這就是隻有蠻夷才說得出的話了。宮廷政變,搶班奪權,諸夏的公子們也會做,但不會這麼講。只有楚人毫無顧忌。他們的身上流著蠻夷的血,根本就不把君臣父子那一套放在眼裡,也不認為大逆不道是多麼嚴重的罪名。十月,主意已定的商臣帶兵包圍了王宮,逼楚成王自殺。成王提出吃了熊掌再死,也不被批准。成王無奈,只好自縊。但他吊死以後卻不肯閉眼睛,因為拿不準這些不肖子孫會給自己上一個什麼樣的諡號。


諡號是最後的面子,死了也得要。


這事在葬禮之前就討論了,最先定的是“靈”。這是“惡諡”。比如後來的晉靈公、鄭靈公、陳靈公,便都是既為君不道,又死於非命。因此成王聽了,便不肯閉眼睛。商臣等人無奈,只好改諡為“成”,成王這才滿意地昇天。


商臣即位,是為穆王。


事見《左傳·魯文公元年》。


穆王雖然弒君弒父,要算亂臣賊子,但列祖列宗的基業,卻在他手上得以拓展。穆王在位十二年間,滅江(在今河南省息縣),滅六(讀如陸,在今安徽省六安縣),滅蓼(在今河南省固始縣),伐鄭,侵陳,伐麇(讀如君,在今湖北省鄖縣),圍巢(在今安徽省巢縣),幹得有聲有色。可以說,穆王去世時,是把一個即將成功的霸業,交到了兒子手上。


楚穆王滅江,在魯文公四年(公元前623年);滅六,滅蓼,在魯文公五年(公元前622年);伐鄭,侵陳,在魯文公九年(公元前618年);伐麇,在魯文公十一年(公元前616年);圍巢,在魯文公十二年(公元前615年)。


他的兒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楚莊王。


楚莊王聲色犬馬。


沒人告訴我們,莊王即位之初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只知道,三年之間,此君不理朝政,不出軍令,一味驕奢淫逸。大夫伍舉忍無可忍入宮進諫,莊王卻左手抱著鄭姬,右手摟著越女,嬉皮笑臉地坐在樂隊中,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這可真如伍舉所說,有隻鳥待在高高的山上,三年不飛,三年不鳴。


請問這是什麼鳥?


九頭鳥。


是啊!按照莊王的說法,這隻鳥“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如此以靜制動蓄勢而發,豈非九頭鳥?


請參看《史記·楚世家》。


實際上莊王心裡很清楚,楚人的精神是“霸蠻”,楚人的心氣是“不服周”,楚人的傳統是“我蠻夷也”,而楚君的使命則是開疆闢土,抗衡華夏,圖謀中原。這是一個艱難的歷程,必須付出畢生的精力。看來,他是想在大幹一場之前先玩個夠,然後收心。


收心之後的莊王果然一鳴驚人。頭一年,他就聯合秦國和巴國滅了庸(在今湖北省竹山縣)。三年後,又聯合鄭國侵陳侵宋,後來更命令鄭國痛打背楚降晉的宋國。可見這時鄭國已經變成楚的小弟,晉國則由於靈公被殺國內動亂,幾乎無暇多顧。於是莊王一路凱歌,把隊伍開到了周王室的眼皮底下,聲稱要在王畿之內搞軍事演習。


楚莊王耀武揚威。


這時的天子已不是襄王,也沒有齊桓和晉文這樣的華夏霸主來護駕。外強中乾的周定王擺不起架子,只好派王孫滿去勞軍。楚莊王志得意滿,竟向王孫滿問起九鼎的大小輕重來。我們知道,九鼎傳為夏禹所鑄,使用的青銅則來自天下九州,象徵著夏對各部落國家和部落聯盟的領導權。後來夏桀失德,九鼎遷商;殷紂失德,九鼎遷周。鼎之所在,即權力中心所在。楚莊問鼎,什麼意思?


王孫滿不能不義正詞嚴。


決心捍衛王室尊嚴的王孫滿告訴楚莊王:關鍵在德不在鼎。現在周德雖衰,卻天命未改。鼎的大小輕重,還是不問為好。


楚莊王聽了,一言不發,收兵回國。


事見《左傳·宣公三年》。


其實莊王心知肚明。什麼“在德不在鼎”,全是扯淡。權力的獲得,霸業的完成,不在鼎,也不在德,在力。他現在,不過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旦兵強馬壯戰無不勝,稱霸就是遲早的事。

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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