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雄主趙武靈王為什麼淪落到掏鳥窩、捉老鼠最終還被餓死?

國史春秋


公元前326年戰國七雄之中的趙國國君趙肅侯去世,魏、楚、秦、燕、齊各派銳師萬人來參加會葬。趙肅侯生前與魏、楚、秦、燕、齊等國連年惡戰而不處下風,趙國儼然是北方的新霸主。趙肅侯曾連續發動合縱攻勢打擊魏國,使魏國的百年霸業受到嚴重削弱,不足以阻擋趙國的南進,為趙國向中原發展掃除了最強大的一個敵人。趙肅侯死後魏惠王立即聯合楚、秦、燕、齊四國以會葬為名各派精兵,趁趙國新君趙雍年幼之際俟機圖趙。對於十五歲的新君趙雍來說:父親的葬禮實在是兇險——搞不好趙國就會被五國聯軍滅掉。在趙肅侯的託孤重臣肥義的幫助下,趙雍決定採取針鋒相對、魚死網破的強硬應對措施,擺開決戰的架勢來迎接這些居心叵測的弔唁使者。

趙雍命令趙國全境戒嚴。代郡、太原郡、上黨郡和邯鄲的趙軍一級戒備,準備隨時戰鬥。聯合韓國和宋國這兩個位於秦、魏、楚、齊之間的國家,使趙、韓、宋三國形成品字型結構,將秦、魏、楚、齊四個國家置於兩面受敵或者三面受敵的被動局面。又重賂越王無疆,使之攻楚,先把與趙國不搭界的楚國的注意力轉移到它的老對手越國身上去。重賂樓煩王擊燕和中山。燕國是五國中比較弱的一個,在樓煩的強力攻擊下,燕易王比較緊張,十分擔心趙國與樓煩夾擊燕國。中山雖然不是一流的強國,但由於楔入趙國的版圖內,經常受齊國的指使從背後攻擊趙國的都城邯鄲,對趙國的威脅比外部的強敵更大。中山在樓煩的攻擊下,也無暇顧及對趙國的趁火打劫了。在去掉了燕、楚兩個強敵後,魏、秦、齊集團對趙、韓、宋集團就沒有什麼優勢了。趙武靈王命令來會葬的五國軍隊不得進入趙國邊境,只許五國使者攜帶各國國君的弔唁之物入境,由趙國負責接待的大臣將他們直接送往邯鄲。魏、秦、齊見趙國重兵待客,戒備森嚴,而且趙、韓、宋聯盟已成,不得不打消了要佔趙國便宜的念頭。五國使者入趙後,見趙國精銳雲集邯鄲,戰爭一觸即發,不敢有任何的差錯,在與趙雍厚葬趙肅侯後,便匆匆離去。魏惠王發起的五國圖趙的陰謀被趙雍挫敗了。年少的趙雍初涉君位就經受住瞭如此嚴峻的考驗。

趙雍的登基典禮就是一場縱橫捭闔的外交博弈,這令趙雍對波詭雲譎的天下格局有極其深刻的領悟。公元前317年東方六國合縱攻秦,卻被秦國宗室名將樗裡疾在修魚(今河南原陽西南)戰敗,參與這次合縱的趙軍被斬首八萬。這次失敗進一步刺激了年輕的趙雍,在其父留給他的輔政大臣肥義輔佐下他展開了以胡服騎射為中心內容的改革。戰國時代本就是一個變法改革的時代:魏有李悝變法、齊有鄒忌變法、楚有吳起變法、韓有申不害變法、秦有商鞅變法......相比之下趙國改革的最大特色在於這次改革從一開始就立足於趙國的國情和地緣戰略環境——趙國的內部國情和外部地緣有兩大特點:一是戰國時代的二流大國中山國正好位於趙國的國土中間,極大制約著趙國南北之間的交流溝通,況且這個中山國雖只是一個未能躋身戰國七雄的二流國家,但實力不俗——曾打得趙國被迫向魏國求援;二是趙國與林胡、樓煩、東胡等遊牧民族國家接壤,事實上趙國和秦國一樣長期戰鬥在中原華夏民族和戎狄戰鬥的第一線,在和戎狄部族長期相愛相殺的過程中趙國也接納了大量歸附的戎狄部族,到趙雍即位時趙國國民中有大量具有胡人血統者。鑑於這兩大國情,趙國迫切需要解決軍事上的中山國問題和政治經濟上的南北溝通問題,其實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先用軍事手段滅掉中山國,再以政治經濟手段打通南北區域間的經濟文化交通。趙雍為這一問題想出的解決之道就是胡服騎射——這既是一次軍事改革,也是一次政治改革。

胡服騎射是一次軍事改革:趙雍總結了之前趙國屢屢敗於中山國的原因在於中山原本起源於遊牧民族,擅長騎射而機動性強,他們是天生的戰鬥民族——他們的生活和戰鬥息息相關;趙雍深刻了解:中原華夏服裝更適合禮儀活動,而不適用於戰爭,胡服騎射的目的正在於吸收胡人的騎射技藝,打造一支比傳統的車兵和步兵機動性更強的無敵鐵軍。胡服騎射改革後趙國創建了一支輕裝騎兵——趙國飛騎,又稱為胡刀騎士。這支部隊改穿胡服,不再穿寬大的華夏服裝,單純以武器裝備而言:趙軍是當時唯一實現大規模普遍配置鐵製武器的軍隊,這連日後統一華夏的秦國也沒能做到。胡服騎射也是一次政治改革:通過胡服騎射這種方式是趙國境內的華夏民族和戎狄民族互相取長補短,使兩種文明得以更好的融合,趙國南北兩種文化和政治勢力之間得到有效整合,從而將趙國境內的不同民族都凝聚成一股力量。特別是隨著樓緩、仇液等一批有戎狄背景的文臣武將的起用,趙國的舊貴族勢力受到了抑制。和其它任何改革一樣:胡服騎射也不是一帆風順——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的命令還沒有下達,就遭到邯鄲許多皇親國戚的反對。公子成等人以“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為由,拒絕接受變法。趙雍駁斥他們說:“德才皆備的人做事都是根據實際情況而採取對策的,怎樣有利於國家的昌盛就怎樣去做。只要對富國強兵有利,何必拘泥於古人的舊法。”

趙雍抱著以胡制胡,將西北戎狄納入趙國版圖的決心,衝破守舊勢力的阻攔,毅然發佈了“胡服騎射”的政令。趙雍號令全國著把袖子改窄,習騎射,並帶頭穿著胡服去會見群臣。窄袖交領右衽服裝在趙國軍隊中裝備齊全後趙雍就開始訓練將士,讓他們學著胡人的樣子,騎馬射箭,轉戰疆場,並結合圍獵活動進行實戰演習。公子成等人見趙雍動了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就在下面散佈謠言說:“趙武靈王平素就看著我們不順眼,這是故意做出來羞辱我們。”趙雍聽到後召集邯鄲城滿朝文武大臣,當著他們的面用箭將門樓上的枕木射穿,並嚴厲地說:“有誰膽敢再說阻撓變法的話,我的箭就穿過他的胸膛!”公子成等人面面相覷,從此再也不敢妄發議論了。不過趙雍事先預知反對者必強、阻力大。於是在趙國信都(今河北邢臺)之信宮先找大臣肥義和將軍樓緩商議了五日。肥義和樓緩都十分贊同。武靈王乃下定決心,下令全國實行胡服。他自己首先穿了起來,又派專人去告訴他的叔父公子成,請他穿窄袖交領右衽的服裝。使臣回報公子成持不贊成的態度,趙雍便親自去說服公子成,這樣公子成也穿窄袖交領右衽的服裝上朝。貴族趙文、趙造、周袑、趙俊等勸阻不要實行窄袖交領右衽的服裝。趙雍反駁他們說:“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勢與俗化,而禮與變俱,聖人之道也。”並指出“便國不必法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對於衣服,他說“衣服之制,所以齊常民也,非所以論賢者也。”趙雍得到大臣們的支持,反駁了一些貴族的責難,特別是像公子成這樣很有影響的貴族,也穿上窄袖交領右衽的服裝,於是窄袖交領右衽的服裝就在趙國上下推行開來。由此趙國確立了利國利民是改革的最高準則——只要符合這一準則任何傳統都是可以有所更張損益的。

公元前296年趙軍利用天下大亂各國混戰的時機大舉進攻中山國並一舉滅掉這個有350多年曆史的國家——這個曾多次亡國又多次復國的強悍國家就此被併入趙國版圖。在和中山國交戰的過程中趙國也加強了向北部胡人聚居區域擴張的力度:林胡、樓煩相繼被趙國收服,在新佔領土上設立雁門郡(今山西北部神池、五寨、寧武以北至內蒙古間地區)和雲中郡(今內蒙古大青山以南、黃河以南,長城以北之間),至此趙國開疆拓土千餘里,大大拓展了自己的戰略縱深和活動空間。隨著趙國國力和疆域的極大擴張,趙武靈王開始插手別國事務以維護趙國利益——其中最重大的兩次舉措分別是乘燕國內亂扶植燕昭王登基和乘秦國內亂扶植秦昭襄王繼位。

雄才大略的趙雍的個人感情生活也相當傳奇:趙雍在繼位五年後按諸侯政治聯姻的傳統娶了韓國宗室女子為妻,這是一場無關愛情的婚姻,趙雍的所有目的就是為了和韓國結盟。後來趙雍和她這位夫人生下了長子公子章並立為太子,可後來趙雍的夫人去世,趙雍轉而集中精力在治國理政上,一時無暇顧及自己的個人問題,直到公元前310年的一天。話說這天趙雍遊大陵,當晚他夢見一個少女鼓琴而歌:美人熒熒兮,顏苕苕之榮。命乎命乎,曾無我嬴。趙雍對夢中少女十分留戀,在酒宴的時候就把這個夢向大家說了,還具體地描繪了少女的形象。大臣吳廣聽說後覺得趙武靈王說的少女太象自己的女兒孟姚了。於是就把孟姚獻給了趙武靈王。趙武靈王非常寵愛孟姚,趙人稱之為吳娃。趙雍在得到美女吳娃後就把她立為自己新的夫人。後吳娃生下一子,名何。公元前301年吳娃卒。吳娃在短暫的一生裡為趙雍帶來了無限的快樂,但從來沒有求過趙雍一件事,這讓趙雍對吳娃感到很愧疚。吳娃最愛王子何,死前求趙雍立何為太子。於是趙雍廢掉公子章,而立何為太子。何雖年幼,但卻聰明機巧,深有其母之智,趙雍也很愛他。要說趙雍是真喜歡自己這個小兒子,公元前299年趙雍傳位於太子何,是為趙惠文王。他則自稱為主父。趙雍之所以選擇退位輔佐自己這個小兒子登基既有個人感情因素使然,也有政治考量:自己的兒子與自己分別負責國內的政治和軍事,自己可以全心專注於趙國激烈的對外軍事鬥爭。趙雍的本意是在趙國構建二元政治,自己和兒子都是國中的君主,只是自己不再使用君王的稱號,而是使用有著太上皇意思的主父稱號。

趙惠文王元年(公元前298年)趙雍向秦國施加壓力,迫使宣太后任命樓緩為秦相,以便為趙國謀得更多的利益。樓緩入秦時趙雍假裝隨從人員,跟在樓緩左右。進入秦地後趙雍對沿途的風土人情細加考察,以為攻秦時所用。樓緩進入秦都咸陽後會見許多秦國的大臣,趙雍都在側觀察,對秦國大臣的賢庸強弱有了深入的瞭解。樓緩勸趙雍不可久留秦國,以免被人識破。趙雍提出:走之前要親眼見一見秦昭王和宣太后。由於此前發生過秦昭王扣留楚懷王事件,各國國君都不信任秦國,不願入秦,以免重蹈楚懷王覆轍。樓緩與宣太后和秦昭王比較熟識,趙雍希望通過這種私人會面可以更多地瞭解這對母子。當然鑑於秦國不顧外交慣例而扣押楚懷王的前車之鑑,趙雍不可能公開身份,只是以普通的趙國使臣的名義覲見秦王。秦國朝堂之上秦昭襄王召見了這個假使臣,在初次見到四十一歲正值壯年的趙雍之時二十六歲的秦昭襄王立即被其氣場所震懾,半響才回過神來。趙雍身材高達八尺八寸(2米03),鬍鬚濃厚,由於長期在馬背上風吹日曬,臉色黝黑而發亮,一股霸氣躍然於臉上。趙武靈王的胸肌也很發達,整個胸的寬度達到了三尺(70釐米),大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氣勢。秦昭襄王也是一代梟雄,雖被趙雍的高大威猛身軀所吸引,還是立即鎮定下來緩緩問道:“趙王近來身體如何?”趙雍覺得好笑,我就站在你身前,你問我身體怎樣,他微笑答道:“主父身板結實得很,正是壯年時期。”秦昭襄王不解道:“既然趙王身體還好,為何要傳位給王子呢?”縱觀中國數千年曆史君主在世時就選擇退位的少之又少,而在趙雍之前這種現象更是從未有過。趙雍傳位給趙何的目的是自己可以抽身出來,領兵來對付秦國這樣的強敵。當然這個目的是不可能當著秦王的面公開說出來的,於是趙雍回答道:“主父認為王子即位一般都不能立即處理好國政,主父就讓王子早日得到鍛鍊。主父不再為國君,更上一層樓為國君之父,國事還是由國君之父來裁斷。”由於秦昭襄王當年是趙雍派兵從燕國護送回秦國繼位的,所以在接近二十年左右的時間裡秦國從楚國、魏國、韓國處佔領了不少領土,兵威中原,但卻從未攻打趙國。秦昭襄王想知道趙國對於秦國不出兵攻打趙國有什麼看法,於是問道:“秦國軍力這麼強,趙國懼怕秦國嗎?”這問題問得非常挑釁,趙雍銳利的目光掃視周圍的秦臣,最後落在秦昭襄王臉上,聲如洪鐘道:“趙國怎會畏懼秦國,自胡服騎射後我國騎兵增加了十倍,就憑這點秦國也會與趙國繼續結盟!”秦昭襄王奇了:這趙國使者言之鑿鑿,是個人物,於是對其加倍敬重起來。當夜秦昭襄王夜不能寐,趙武靈王那魁梧軒偉的身影總是在他的腦袋中揮之不去,天明之後他立即再次召見趙國使臣。趙雍當然知道此行並非來遊山玩水,他勘測了地形,秦昭襄王也見了,便連夜離開。他的從人留下來,替他打掩護說趙國使者生病,請秦昭襄王暫等。秦昭襄王確實看中這趙國使臣,於是連續三天派人去請,但也並不強求。從人估算趙雍已經到了趙國境內,這才向秦昭襄王攤牌:“那位使臣就是我們偉大的主父!”得知此事得到秦昭襄王派出秦軍精騎一路狂奔,追到邊塞也沒有見到趙雍。守塞之人告訴他們:趙國使者剛剛離去。

戰國後期基本就是合縱與連橫相互競爭的格局:西方的秦國一強獨大,東方六國只能在合縱抗秦或是與秦結盟之間進行選擇。然而隨著趙國在胡服騎射後的迅速崛起,趙雍幹了一件別國君主不敢幹甚至不敢想的事——不是抗秦而是滅秦併為此制定了詳細的計劃:過去東方國家攻打秦國,一般是兩條通道,一條就是從借道韓國,攻打函谷關;另一條是借道魏國,渡過黃河進入河西。不論是函谷關還是黃河天險,都不容易突破,易守難攻,需要付出比秦軍大幾倍的代價,絕不划算。趙國兼併了林胡和婁煩之後,在北方開闢了五郡,其中九原郡和雲中郡就在秦國的北方。此時的趙國有了第三條攻打秦國的路徑,從九原郡或雲中郡出發,南下通過陝北高原,快速抵達關中咸陽,絕對可起到奇兵的作用,讓秦國防不勝防。雄心勃勃的趙雍在戰國後期列國恐秦的氛圍下獨樹一幟地制定了詳細的滅秦計劃,然而就在他籌措滿志地準備落實這一計劃時他卻死了,而且還是活活餓死的。身為堂堂一國之君,這種死法不能不說是挺新穎別緻的。當然趙雍的一生本來就是傳奇的一生——無論是登基之日智退五國聯軍,還是堅定不移貫徹胡服騎射改革,又或者是親赴秦國刺探軍情並制定滅秦計劃,甚至包括壯年退位輔佐幼君,他乾的每一件事都是當時其他各國君主不敢做甚至想都不敢想的。然而也不至於非得給自己選這麼一個獨特的死法吧?事實上這還真不是他自己選的,否則他怎麼可能放棄滅秦大業玩絕食呢?可他又的的確確是被餓死的,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其實是因為繼承人問題留下的隱患——當初趙雍讓位於吳娃之子趙何,是為趙惠文王;而原太子趙章則被封於代地,稱為安陽君。

在肥義的教導扶助下天賦聰敏的趙惠文王很快就進入了王的角色。經過三年的聽政,趙王何已經很懂得治國的道理了。在這段時間裡趙雍集中精力東征西戰南爭北討,於是趙國在趙雍領導下於對外戰爭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在內政治理方面趙惠文王趙何也已完全適應了治國理政。趙雍興高采烈地在宮裡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遠在代地的趙章也回宮前來慶賀父王的赫赫武功。然而當趙雍看見身為長子的趙章向弟弟趙何行君臣大禮時卻感到內心隱隱作痛。趙章比趙何年長十歲,性格強悍,體魄健壯,大有趙雍之型,本來最為趙雍喜愛,公子章多次隨從趙雍出征,屢立戰功,為國人所稱頌。趙雍封公子章為安陽君,派田不禮相公子章。田不禮相公子章,時常表示對公子章的遭遇很同情。田不禮本是齊國的失勢貴族,一直希望能夠東山再起。公子章被廢后經過田不禮不斷煽風點火,奪位之心死灰復燃。趙惠文王四年(前295年)趙雍打算把代郡分給公子章,讓公子章也稱王。這個想法的背後是趙雍要收回趙王何的實權,重新親掌朝政。趙雍本以為自己代公子章討封必成,不想被肥義拒絕。肥義拒絕則趙王何更會拒絕。於是趙雍將討封不成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公子章和田不禮,意在激公子章與趙王何爭鬥,自己好以調和的身份重新執掌朝政。公子章與田不禮果然十分怨恨趙王何與肥義,對於父親的默許公子章決定採取行動。由於趙豹對邯鄲的防衛很嚴密,趙王何也只是聽政時才得一見,公子章與田不禮無法下手。趙王何對趙雍的調兵也控制得很嚴,趙雍知道趙王何已對自己有所防範。這激起了趙雍更大的鬥志。此時趙雍已經不把趙王何看作自己的兒子了,而是作為自己最大的對手。讀史至此不禁令人感嘆:當年趙雍因為寵幸趙何之母而執意讓位於趙何,如今卻為了收回權力又與自己欽定的繼承人反目成仇——作為趙國君主他沒站在趙國的核心利益上通盤考慮這場內耗對趙國意味著什麼,他只關心如何收回自己的權力。作為父親他沒站在公平的立場上調解兩個兒子的矛盾,而是希望兩個兒子互相牽制以使自己從中漁利。作為丈夫的他沒考慮過前妻雖是政治聯姻,終究陪伴自己多年,沒有愛情終歸有夫妻之義吧,卻執意廢黜前妻之子;後妻算是發自真愛吧——當初正是趙雍執意在自己壯年之際讓位給後妻之子,可如今呢?權力的確會令人迷失心智。

趙雍以在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選看墓地為名,讓公子章與趙王何隨行。趙王何沒有辦法,只得在肥義和信期的陪同下隨行。到沙丘後趙王何居一宮,趙武靈王與公子章居一宮。田不禮勸公子章形成殺趙王何的事實,再控制主父趙雍,既而以奉主父之命的名義稱王。於是公子章借用趙武靈王的令符請趙王何到主父宮議事。肥義感覺不對,要趙王何與信期加強防衛,自己不歸即為事變。命令準備使者,如果一旦發生變亂,立即通知公子成與李兌勤王。肥義入主父宮後果然覺得氣氛不對——沒有見到趙雍,卻見到了公子章和田不禮,知道自己肯定回不去了,意料中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公子章與田不禮見以主父的名義都調不動趙王何,知道趙王何已有所準備。公子章與田不禮決定以快制勝。在殺了肥義後公子章與田不禮決定再遣使者調趙惠文王,如其不來,則立即進攻。李兌與信期率軍包圍了趙章住的宮室,與趙章的軍隊展開激戰。趙章自知以自己的實力無法與掌握趙國軍權的弟弟抗衡,於是逃到父王趙雍的寢宮尋求庇護,在趙雍看來:都是自己的兒子,於是收留了趙章並表示自己願意出面幫趙章和弟弟趙何和解。然而令趙雍意想不到的是趙惠文王趙何的軍隊直接把他的寢宮也給包圍了並衝入宮內殺死趙章及其部下。領兵的公子成和李兌在趙章死後卻並不撤圍,因為他們深知自己的行為已深深觸怒了趙雍,雖然自己是為了趙國的安定而平叛,但難保將來趙雍不會找藉口打擊報復。對他們而言:趙雍如果不在了自然最好不過,可這畢竟是前任國王並且是現任國王的親身父親,誰也不敢承擔刺殺主父的罪責。於是他們圍而不殲,把裡面的人全部趕出來,就剩下趙雍一人,內宮本無存糧,一些日常的瓜果點心沒幾天就被吃光了,趙雍餓得實在受不了,就去掏鳥窩,但也不是每天都有小鳥和鳥蛋給他吃。最後一直圍了三個月,趙雍活活餓死在沙丘宮。公子成在確定主父必死之後才打開內宮,為主父收屍。趙王何對主父之事一直不問,直到公子成來報主父餓死,才痛哭一場,命令厚葬,全國舉哀。

這場內亂對趙國而言: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悲劇——在這場內亂中趙國失去了有史以來最為雄才大略的君主,也失去了輔佐過趙肅侯、趙武靈王、趙惠文王三代國君的忠臣肥義。趙雍死後的諡號——趙武靈王再次體現了他的獨特性:我們不妨想想諡號裡帶武字的都有哪些人呢?周武王、漢武帝、光武帝、魏武帝......哪個不是雄才大略之主;可後面那個靈字可就不是啥好意思了——諸葛亮的《出師表》裡就有一句“ 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事實上後世史書有的簡稱秦惠文王為秦惠王,秦昭襄王為秦昭王,然而趙武靈王卻沒有簡稱——因為他的諡號包含著一褒一貶,用一個字實在無法準確概括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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