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寫給知己:任憑你輯集我的詞作,只要不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便可

虞美人為梁汾賦(憑君料理花間課)

憑君料理花間課①,莫負當初我。眼看雞犬上天梯②,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犁③。

瘦狂那似痴肥好④,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袞袞向風塵⑤。


註釋


①料理:處理、安排,指點、指教,此處含有輯集之意。課:指詞作。《花間》:即《花間集》,為後蜀人趙崇祚編輯的一部詞集。集中搜錄晚唐至五代18位詞人的作品,共500首,分10卷,集中作品內容多寫上層貴婦美人的日常生活和妝飾容貌,女人素以花比,而該集多寫女人之媚,故稱“花間”。


②天梯:古人想象中登天的階梯,此處喻為入仕朝堂,登上高位。


③黃九:北宋詩人、書法家黃庭堅,排行第九,因以稱之。秦七:北宋詞人秦觀輩行第七,故稱。泥犁:佛教語,梵語的譯音,意為地獄。


④瘦狂、痴肥:比喻仕途失意與得意。瘦狂:語見《南史·沈昭略傳》,昭略答王約雲:“瘦已勝肥,狂又勝痴。”此處為反其意用之。痴肥:肥胖而無所用心。


⑤諸公袞袞:源源不斷而繁雜,舊時稱身居高位而無所作為的官僚。風塵:比喻紛亂的社會或漂泊江湖的境況,這裡指宦途、官場。


賞析

容若雖為權臣之子、皇帝近臣、然而卻是空有滿腹才華,只能擔當護衛武夫之職,因此與懷才不遇、仕途蹉跎的顧貞觀等人大有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意。顧貞觀更可以說是納蘭性德的第一知己,二人不唯交契篤厚,而且志趣相投,有著相同的詞學主張。納蘭性德在《與梁藥亭書》中說:“僕少知操瓤即愛《花間》致語,以其言情入微,且音調鏗鏘,自然協律。”他與顧貞觀詩詞唱和頗多,並請他為自己的的詞作選集付梓,這首詞就是二人同懷同道的真實寫照。

納蘭寫給知己:任憑你輯集我的詞作,只要不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便可

“憑君料理花間課,莫負當初我”這句話是容若在叮囑好友顧貞觀:任憑你輯集我的詞作,只要不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便可。對於中國古代文人來說,將自己的詞作交給他人付梓,無異於是將自己的心血全部託付出去,由此可見顧貞觀在容若心中的重要地位。在這裡,容若提到了《花間集》,並非是說自己的詞風與《花間集》中的詞作相同,而是用其來代指自己的詞作。

在“眼看雞犬上天梯”這句中,容若 “雞犬升天”這個典故,相傳漢代淮南王劉安修煉成仙之後,將餘下的藥傾灑在院子裡,結果雞和狗吃了之後也都飄然升空,成了神仙,在這裡容若用“雞犬上天梯”來比喻那些在在仕途上平步青雲的小人。“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犂”,在這句中,容若顯然用黃庭堅與秦觀來比喻自己和顧貞觀,但是,泥犁的意思是地獄,容若用到這句中,難道是說要和顧貞觀共赴黃泉?

《宋稗類鈔》中曾記載:黃庭堅早年喜作豔詞,有一位法秀禪師勸他不要再做,並警告道“以筆墨誨淫,當墮泥犁地獄。”知道這個典故後,我們也就很容易理解“黃九”句的意思了,容若此時已經不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貴族公子,他明確的向世人宣稱:我們這些仕途失意的人只想填好自己的詞作,哪怕最後進入地獄,我們也不會後悔。


納蘭寫給知己:任憑你輯集我的詞作,只要不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便可


下闕一開篇,容若提到南朝沈昭略的典故,據記載,沈昭略為人放浪形骸,喜好飲酒。有一天喝醉之後,在婁湖苑遇到王約,於是嘲笑道:“你就是王約?為什麼又肥又痴?” 王約反唇相譏說:“你就是沈昭略?為什麼又瘦又狂。”沈昭略聽後,撫掌大笑說:“瘦比肥好,狂比痴好。”容若在這裡反其意而用之,用痴肥來比喻入仕朝堂的小人,用狂瘦來指代自己和顧貞觀,表面上是說我們仕途失意之人哪有你們得意之士那麼躊躇滿志,你們只管嘲笑好了,其實是說:你們這些登上高位的小人小人也配嘲笑我們?此時的容若,既顯示出單純、直率的一面,也顯示出狂放、剛強的一面。

尾句“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袞袞向風塵”,容若用嘲諷的口吻說道:得意之人嘲笑失意之人貧病交加,仕途坎坷,是的,我們與你們這些身居高位而無所作為的官僚確實無法可比。

容若雖然身在官場,但是內心卻沒有被名利所薰染,所以他才能夠從官場中悄然脫身,與顧貞觀沉溺於詩詞之道中,正因為如此,世間才少了一個追求功名利祿的官僚,而多了一位曠達風流的絕世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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