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鼠疫》是加繆創作的長篇小說,也是其代表作之一。小說講述了原本平靜的奧蘭城市突然爆發鼠疫,全城封閉,在人們慌亂與恐懼之時,主人公里厄醫生挺身而出同一大批人一同救助病人,奮力抗爭這場災難。最終大家戰勝了鼠疫,但是人們永遠不會忘記鼠疫曾給他們帶來的夢魘。

加繆是荒誕哲學的代表人物,他在《局外人》中塑造了默爾索這樣一個局外人的形象,揭示了我們所有人及這個社會的荒誕。同樣在《鼠疫》中,他又創造出一個荒誕的世界:在擁有幾十萬居民的奧蘭城,瘟神先發制人,放出成千上萬只疫鼠,滿街亂竄,攪得人心惶惶。但這次加繆是藉助鼠疫這個荒誕象徵拓展並形象生動地演示了荒誕的現實世界中引發的現代人的多方面的思考:人類最本能的愛與欲,以及現實生活中存在的各種隱形災難。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鼠疫喚醒了情感,讓愛和欲坦然現於陽光之下

在裡厄大夫的記憶中,人類歷史上經歷過三十來次鼠疫大流行,大約死了一億人。也許大家對於一億人這個數字沒什麼概念,甚至一億具屍體排列在歷史的長河中,憑想象也無非是一縷青煙。但是當洪水般的鼠疫措不及防的發生在人們眼前,當死亡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時,奧蘭這座平靜的城市還是被攪得天翻地覆,如同一個原本健康的人黏稠的血液循環突然紊亂起來。

奧蘭是一座純粹現代化的城市,發財致富是這裡最主要的特色,也可以說是奧蘭人最感興趣的生活,人們每天的忙碌甚至娛樂都只是取決於生意的需要,除了赤裸裸的賺錢,一切生活包括愛情都是快餐化的,一切都躲在緊閉的百葉窗的陰影裡馳心旁騖的進行。

鼠疫發生後,人們籠罩在驚慌和恐懼的陰影之中,儘管他們從內心深處不肯接受這種打擊他們的突發事件,但他們的生活和思維方式還是發生了改變:不再那麼功利,不再那麼冷漠。因為他們發現這次措不及防的災難讓曾經習以為常的分別也許將會成為永別,他們對愛人冷眼漠視的愧疚也許將會成為一生的心病,他們與遠在千里之外的親人之間也許將只剩下殘酷的回憶。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於是在肆意蔓延的鼠疫面前,人們放棄了想象未來,開始安於囚徒般的生活,此刻的他們不再畏懼於死亡,因為愛和欲的情感已經超越了對死亡折磨的恐懼,眼下他們唯一的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愛,享受簡單的快樂:

科塔爾能下地沒過幾天,就請求格朗給他的一個遠房姐姐匯錢:給她匯去兩百法郎吧,給她一個驚喜。她認為我從來想不到她,其實我非常愛她。


朗貝爾將巴黎的這些景象等同了他愛人的形象。他每天凌晨四點鐘醒來思念他留在那裡的女人,這正是他在想象中佔有她的時刻。


有些做兒子的,生活在母親身邊卻視而不見,現在看到母親的臉上多了一條皺紋,感到極大不安和悔恨。


白天滿面的愁容,到了塵土飛揚的灼熱黃昏,就化為失控的衝動和張狂的放蕩,這種狂熱席捲了全城市民


每天快要到十一點鐘,都有青年男女在主要大街上招搖過市,讓人感到大災大難當中,他們身上滋長起來的那種及時行樂的慾望。

其實在現代化的生活中,人們習慣於在快節奏的忙碌中用金錢來撫慰親人,男人和女人在快餐化的愛情中相互饜足,他們所有的快樂被物質化、利益化。直到這場鼠疫喚醒了他們日漸麻木機械的本能情感,他們才意識到愛和精神的快樂才是真正的幸福。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眾所周知,愛是人類生而有之的天賦,但是這一天賦猶如璞玉,需要在後天的生活中細細滋養,需要我們的關心與重視來維護,才能散發其內在的溫情。精神的快樂是生命成長的動因,但是這一快樂沒有模式和規律可循,只需我們從沉重的世俗生活中減負,只需我們珍惜當下所擁有。

鼠疫是一個隱喻故事,警醒了人們的災難意識

01 鼠疫隱喻日常生活問題

大多數筆者從現實角度將《鼠疫》這部作品解讀為“一則喻世恆言,也影射第二次世界大戰,認為它反映艱苦歲月,但又不直接隱喻戰敗、德國佔領和殘暴罪行”。除了這個解讀角度之外,我認為當肆虐的鼠疫氾濫成災,毫無防備的侵入我們的生活時,鼠疫就不僅是戰爭等世界性的災難,它還是與我們密切相關的各種現實生活問題。

如小說中那位患哮喘病的老人所說:“別人說:‘這是鼠疫,我們鬧了鼠疫’。差一點兒,他們就會申請授勳了。說到底,鼠疫究竟是什麼呢?鼠疫就是生活,不過如此”。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的確,鼠疫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瑣碎問題,如被病魔折磨的殘軀,對愛人的長久的漠視,毫無溫情的孤獨,對親人的愧疚,被世俗汙濁的靈魂等,這些日常看似微不足道,但它們與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它們潛伏在我們的身邊伺機而動,並日積月累後成為了威脅人類的隱形災難。

但是荒謬的是,大多數人認為這樣的災難只是一場噩夢,很快就會過去,於是他們照常經營、旅行,自主自由的活動;他們照常沉迷在自己愚蠢的冷漠中,滿腦子還是金錢財富;他們照常不把親人或愛人的放在心上,用無視澆灌痛苦,而當這樣的災難發生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愚昧無知和錯誤的生活方式,此時的他們不僅要承受雙重的痛苦,還在自責和痛苦面前無所適從。

所以這場鼠疫讓我們看到了自作孽的生活醜態,看到了人與人、人與世界之間的疏離和陌生,看到了除卻物質財富後,人類精神世界的觸目驚心。同時這次鼠疫也警醒了我們每個人的自我反省,就如小說《審判》中的K,我們每個人同K一樣需要一次內在自我的審判,審判我們被世俗物質汙濁的肉體,審判我們荒涼刻薄的靈魂,從而也讓我們意識到在物慾的遮蔽下所剩無幾的愛、理解、尊重、溫情這些人類精神世界中的美好,意識到自欺面具下生命的本真。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02 鼠疫隱含的神話意識

觀眾幾乎沒有注意到,俄耳甫斯在第二幕的唱段中,引進了原作沒有的顫音,哀婉的音調稍顯過分,用眼淚懇請冥王的憐憫。

這是作者加繆引用的一個悲劇神話《俄耳甫斯》。熟諳加繆作品的讀者都知道,加繆是神話思想的高手,是神話的延續者,他經常在文學作品中進行神話的仿寫和突出隱含的神話意識。如小說《西西弗神話》中,西西弗斯推石上山週而復始循環不已,一如人生生老病死新舊更迭無以更改。

同樣,小說《鼠疫》中的鼠疫隱喻肆虐的洪水,鼠疫與洪水具有相同的隱喻指涉,是對人類意識中不可把控的災難最感性的直觀體現,而當這樣不可把控的災難鋪天蓋地、勢不可擋、無孔不入的侵入人們的生活時,我們看到無處躲藏,內心惶恐的人類:

在此後的幾天裡,形勢變得嚴峻了,撿到的死老鼠數目與日俱增,每天清晨收集的也越來越多。自第四天起,老鼠開始成群結隊跑出來爬到地面上,在亮處搖搖晃晃。在市區裡也能碰上小堆小堆的死耗子擺在樓道上或院子裡。同胞們在城裡最繁華的地段也發現了死老鼠,這真讓他們大驚失色。看看這座小城的驚愕狀態吧,在幾天之內就變得驚慌失措。

《鼠疫》:鼠疫是人類日常生活中的隱形災難

不過恐懼並沒有摧毀人類,相反,災難所帶來的毀滅性的深層恐懼警醒了人們的災難意識,而隨著災難意識相伴而生的群體意識和反抗意識也促使人們團結一致與災難鬥爭,所以讀者看到《鼠疫》所展示的一幅主人公走出有限的個人世界,集體行動、共同抗爭的美好圖景。

但是加繆的目的並不是推崇英雄主義,而讓人類任何時刻都要警惕那些頃刻間毀滅地球,捲土重來的大規模的鼠疫或其他災難才是該部小說的現實意義。

加繆對於人類生存境遇有著敏銳的感知力,他知道悲劇與荒誕是生活的常態,暫時的安寧與勝利不應使人們忘記居安思危,因此他以一貫的冷靜自持和對生活的智慧感悟,對事態的真相做出揭露:“鼠疫桿菌不會滅絕,也永遠不會消亡,這種桿菌能在傢俱和內衣被褥中休眠幾十年,在房間、地窖、箱子、手帕或廢紙裡耐心等待,也許會等到那麼一天,鼠疫再次喚醒鼠群,將其大批派往一座幸福的城市裡死去,給人帶去災難和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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