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羅《逃離》:鞋合適與否,腳知道,真地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安娜卡列尼娜》。


門羅《逃離》:鞋合適與否,腳知道,真地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婚姻的城堡


有人說,幸福本身就是個偽命題,只是年輕時候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一個藉口罷了。

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她以安大略省的一個小鎮作為背景,書寫了小鎮中平民的愛情、家庭日常生活, 在看似平凡的作品中,追問生命存在的意義,挖掘著幸與不幸的真諦。

英國的《新政治家》週刊評論道:“門羅的分析、感覺、與思想的能力,在準確性上幾乎達到了普魯斯特的高度”

《逃離》這部短篇小說以兩次逃離作為主線,通過卡拉在感情危機中的親身經歷,道出了當下人們在對於自由與愛的追逐過程,不得不面對艱難選擇的內心窘境。

十八歲中學畢業差等生卡拉遇到了馬術學校曾經有過的最優秀的老師克拉克。為了跟他在一起,卡拉義無反顧地和克拉克悄悄溜出了家,他們駕著一輛吱嘎亂響的老車逃離。

卡拉對克拉克的認識是膚淺的,愛情也讓她衝昏了頭腦,家人的話又哪裡聽得進去?她在給家人留下的字條中寫道:“我一直感到需要過一種更為真實的生活。”

她真的愛克拉克嗎?難道不是因為克拉克身邊總有很多女人團團圍繞的狀態,讓她嫉妒和吃醋了?她眼裡的真實是真實的嗎?是大腦臆想的結果。後來,她發現她是因為性的問題才和克拉克走到了一起。

她的這一醒覺為第二次產生逃離的想法做好了準備。

在與克拉克相處中,卡拉逐漸看到了克拉克的問題:自以為是,愛發脾氣,喜歡和別人打架,斤斤計較。卡拉只好把情感寄託在她最喜歡的小山羊弗洛拉的身上。然而小山羊失蹤了。

更為荒誕的是,卡拉為了吸引克拉克的注意,竟然把在西爾維亞家做幫工時,西爾維亞的詩人丈夫在病床上用動作挑逗她的事。大肆渲染,在他們如痴如醉地過性生活的時候,都要通過耳語向克拉克講述,她急切地想討好他喜歡並刺激他。她對克拉克是沒有信心的。

在西爾維亞到希臘旅遊返回小鎮後,克拉克竟然想要用他聽到的這件事敲詐西爾維亞。

“相比起來,如果跟她與賈米森太太的煩心事相比,以及跟克拉克之間時斷時續的齟齬相比,弗洛拉丟失的痛苦還算是比較輕鬆的呢。即使是永遠都找不回來了。至少,弗洛拉的離去並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事情”。

當卡拉意識到了事件的嚴重性後,她產生了逃離的想法,這想法就像一顆種子,在西爾維亞幾乎半鼓動的狀態下,她坐上了去往多倫多的大巴。

在車上,她仍然記掛著她的弗洛拉,她的內心是慌亂的,是不擇路的,她寫給克拉克的一封信中仍是在表達著一份不捨:我已經走了,我不會有是的。在錯字這一細節上,展示了卡拉此時複雜的內心世界。

大巴在第三站停下來的時候,曾經想要逃離的那種堅定認真的狀態再也無法保持下去,她下了車,用幾乎是哀求的口吻給克拉克打了電話,求他把她帶回家。

第二次逃離看起來好像是有準備的,實則是慌亂的經不起推敲的。

面對未知,人類表現出來的往往是不安的是恐懼的。

這次逃離的目的,是不可承受的心理重荷,有來自於經濟的,道德的,和精神需求層面的,還有就是對克拉克人品的不確定。

在種種心理矛盾之下,卡拉選擇了迴歸。迴歸是因為在和克拉克的相處中,她已經產生了對於安全、穩定和歸屬的需求。

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需求分為五個層次:最低層次是對生理上的需求;第二,包含對安全、穩定和質量的需求;第三,歸屬感;第四,對獲得尊重的需求;第五,人類對自我實現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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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魯迅《傷逝》裡面的涓生和子君,也是以自由與愛之名,建立了家庭,然而卻因為物質問題,逐漸產生了感情矛盾,結果 一“傷”一“逝”。

這自由就像在我們飢餓人生中上帝畫的一張餅,看起來香噴噴的,實則是無法食用的。婚姻和自由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本能的誘惑讓我們義無反顧,對勸阻我們的人,不惜橫刀立馬,怒目相向。

當愛情經受到來自各方面壓力的時候,人們當然會選擇一條新的途徑。卡拉的選擇是回到克拉克身邊。雖然克拉克的毛病問題很多。雖然克拉克向他隱瞞了小弗洛拉重新出現的情節,而讓她感到心痛。

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在這種婚姻保衛戰中,永遠沒有勝負,有的只有傷痕累累。

方鴻漸是這樣,安娜是這樣,涓生與子君也是這樣。都是歷經磨折在美好的渴望之下走向婚姻那座城堡。城堡裡有著來自不同方面形形色色的審判。

也許卡拉這次迴歸代表著一種成熟,但是她每天面對著禿鷲降落的那棵樹木產生的陰森森的想像,又難保她不會出現第三次逃離。

愛麗絲門羅的逃離隱喻和象徵的手法,並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進行了靈活的運用。

文中出現的小山羊弗洛拉,就像卡拉一樣,也經歷了逃離和迴歸的過程,但是小山羊的不知所終卻暗示著卡拉生活的不可確定性。卡拉陰森森的想像又讓給這不確定性進行了深一步地引導。

在小山羊失蹤的日 子裡,卡拉做的兩個夢,更是卡拉潛意識的體現。

“在第一個夢裡,弗洛拉徑直走到床前,嘴裡叼著一隻紅蘋果,而在第二個夢裡,它看到卡拉過來,就跑了開去。它一條腿似乎受了傷,但它還是跑開去了,它引導著卡拉來到一道鐵柵欄的跟前,也就是某種戰場上用的那一種,接下去它——也就是弗洛拉——從那底下鑽過去了,受傷的身子以及整個身子,就像一條白鰻魚似的扭著身子鑽過去,然後就不見了。”

這一段描述充分體現了卡拉在此時,已經有了產生逃離的想法,只是還在擔心會受到傷害,她只是以弗洛拉為幌子,藉以表達著自己的內心需要。刻意用到“戰場”這樣悲壯的場景,更顯示這一想法的危險性,卡拉已經在內心裡對這一事件進行了初步評估。

克拉克對於家庭的看法是:家庭根本就是一個人血液中的毒素。這一潛意識也直接影響了他對卡拉的態度,導致了卡拉向西爾維亞傾訴而逃離。

一個人突然自覺的行動,有時不僅是因為應激的想法,也可能是長時間的積累,在大腦的深處形成潛意識的結果。

愛麗絲門羅對於通過細節塑造人物內心世界這一手法,技法嫻熟。在西爾維亞詢問去往多倫多的班車出發時間的時候,她這樣寫道:“她在發抖。兩手在大腿上來回搓動,腦袋從左到右大幅度擺動。”這是一個下了決心要離開克拉克去往多倫多的女孩嗎?她給克拉克寫的便條是:“我已經走了。我不會有是的。”一個錯字,把卡拉那慌亂不安的心理暴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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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往



人生本就在路上,逃離是因為躲避傷害,追求幸福。所謂的自由也許會成為幫兇,讓人走上迷途。

在現代社會發展過程中,自由主義氾濫,逃離成為社會發展的一個主題。來自社會各方的壓力讓我們負重不堪,碎片化的時間,多元化思想,多元化的交往,消息傳遞的即時性,我們每天被這些內容塞滿了大腦,愛情已經無家可歸,婚姻也主得又薄又脆,原本牢固的婚姻關係不再因為法律和道德的約束而更牢固。每一棟鋼筋混凝土構制的如同鴿子籠一樣的空間裡,我們能聽到不安的喘息。

民政局的數據顯示,2018年,全國結婚登記人數為1010.8萬對,離婚登記人數為380.1萬對,離結比為38%。離婚率逐年攀升的背後,是社會經濟、文化和價值觀的變化。

在互聯網時代到來後,人們沉迷在手機和多媒體裡不能自拔,這一天看似是繁忙的,實際上每一個個體都生活在自己的空間裡,倍感孤獨。不再是星星和月亮的守望,而是我就在你身邊,你卻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有這樣一幅圖片,夫妻背對著躺在床上睡覺,黑暗中,兩朵淡黃色的花一樣的光籠罩在他們視線的正前方。手指在空中比劃著,臉上帶著笑。第二天醒來,自顧自地翻看著手機。


門羅《逃離》:鞋合適與否,腳知道,真地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孤獨


這只是婚姻存在的一種狀態,直到一天,平衡打破,裂痕也隨之出現,甚至於破碎。在我們所認為廣大的事業群裡,愛情和婚姻也是一項重大的工程。

列昂尼多娃說:婚姻的基礎是愛情,是依戀,是尊重。

我想,交流和理解就是維護這些內容的最基本手段了。

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逃離》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沒有結局的結局。

卡拉未來的生活仍是未知的,畢竟幸福需要兩個人努力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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