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落葉集》

2016年的某一天晚上,我拿起筆匆匆寫下了我人生中第一首詩《彷徨的落木》。我還記得自己當時高興地樣子,我甚至在寢室裡當著眾人的面大聲朗讀那首詩。雖然當時詩寫得尚且稚嫩,但那種表達自我的愉悅感卻令我難以忘懷。於是提筆容易放筆難,一年多的時間過去我竟漸漸積累出一本詩集。為了紀念我寫詩的初衷,我把這本詩集命名為《落葉集》。說實話,這本詩集是倉促而就且內容單薄,但它確實傾注了我的心血,我敢說,這其中每一首詩都得之不易。

其實,我真正與詩結緣是在2015年,那是一次偶然之舉,沒想到卻插柳成蔭。然而在此之前,我是厭惡詩歌的,甚至認為那是一種矯揉造作和無病呻吟。現在看來,當時的我確實帶有偏見。

很多人認為寫詩必然要有目的與原因,無緣無故普通人怎麼會去寫詩?我相信一定有許多人對詩的產生帶有好奇。所以我就把我偶然間記錄的,寫第一首詩的心路歷程放在此文末尾:

“我當時看了很多徐志摩聞一多他們的詩。很受感動,有時候讀著讀著就感覺有一股氣直往上湧,然後世界就變了,似乎多了點什麼,又似乎少了點什麼。不是那種表層情感的浮動,而是一種過去、未來與現在的交織、碰撞、融合。當時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感覺自己多愁善感了起來。一段時間之後,我突然有了一種惶恐,這種惶恐最終演變成一種慾望,於是我在一天夜裡用了兩三個小時寫出了這首詩,誰知這一發便不可收拾。”

“《彷徨的落木》有著純粹的美好!很優雅。我人生中第一首詩無法追溯啊,找不到了。你的寫詩起源是受了詩人和詩歌觸動,止不住要表達自己,那種過程挺美好。別忘了自己的初衷,寫詩要由心而發。祝福你!”(節選自聊天記錄)

————2017年3月24日晚

彷徨的落木

我是一葉落木

在半空中沉浮

可我終會落下

落入清澈溪流

但我順著風兒

在雲朵裡遨遊

可我終會落下

落入帶刺花叢

但我燃著火焰

在陽光下起舞

可我終會墜下

墜入芬芳泥土

但我願化淤汙

守護青翠小樹

——2016.1.3

灰白色身後

稠密的星空

是否還有顆

鑽石般璀璨

寂寥的懸在

高高的蒼穹

若我卑微的魂靈

誤入深山的迷霧

你那細碎的微芒

能否照亮——

崎嶇小路

若我明亮的黑眸

遮上病態的灰翳

你那銳利的冷光

能否刺破——

昏暗白瘴

若你耀目的尾焰

墜入遼夐的荒野

我那踉蹌的腳步

能否穿過——

坎坷旅途

——2016.1.4

負了你,我的父

你塑我靈魂的堅硬

這堅硬刺了你的軟、戳了你的眼

你衝開愛之枷鎖化作野獸

食我肉、飲我血、啖我骨

毀了我,我的父

餵了你,我的父

殘破的手掌撫你的臉

帶血的雙眸瞪你的眼

你用鋒利的爪刃刺破我心臟

你用兇殘的大嘴咬碎我喉管

順了你,我的父

我愛你,我的父

你健壯的雙臂支撐起家

你堅實的胸膛成為依靠

童年,曾在你肚皮上睡著

少年,你曾經帶著我奔跑

愛我嗎?我的父

負了你,我的父

你告誡我太陽的熾熱

可我愛那光芒

你警示我花叢的荊棘

可我喜那芬芳

你告訴我小路的快捷

可那路上的石子扎我的腳

你能否明白-----

植物向著光生長

傷了你,我的父

——16.2.10

幻影

笑中摻著淚

背後影子裡那----

破碎的亂麻

糾纏不清的

被風兒吹

混進點點的光

在豁達的海上

反射、交織、凝聚

沉了底

海浪偏不罷休----

翻湧、起伏、拍上岸

強烈的陽光把它曝曬

要融化一般掙扎

順著揚起的嘴角落下

——16.2.16

時間凝固了

呼吸都靜止

眼前只剩點點白光一閃一爍

若星辰,若螢火

意識不受身體約束

它把一切剔除

什麼都沒了卻誕生了所有

光,你是我?是其它?

我追著光或光隨著我

飄----

到了盡頭

到了遙遠的地方

我孤立在冰冷而又堅硬的水泥路

漆黑的夜把我包圍

只有

光禿的枝杈開滿墨綠的花

看不到盡頭的路

光的暗搖曳著

在地面鋪滿珍珠碎芒

柔軟又扎手

我啊

睡著卻又醒了

順著路孤獨前進

腳下光澤摩挲

臉旁花瓣劃過

走著,走著

盡頭有光閃爍

我追著光

光隨著我

墜入流淌光芒的河

——16.2.17

家魂

飛雁銜著家書不捨的離去

道道的軌跡是告別的話語

蒼黃的雲也要留下印記

它不畏狂風和暴雨

信鴿飄灑過去

天邊的捲雲變換著夏季

那邊是怎樣的空氣?

魂牽夢繞的故里

纏綿徘徊的故里

她深深的紮根在心底

求你再不要用絲縷的卷鬚

撫弄我柔軟的波底

——16.3.27

窗臺

每當八九點鐘的太陽昇起

金燦燦的陽光便擠滿我的窗臺

伴隨著流浪飛鳥的啼唱

淡金色的綢緞漸漸包裹了心房

青花瓷上孑立的玉一般的翠色劍蘭

此刻沐浴著片片浮動的金光

點綴在迷人輕紗裡的碎鑽

映出一圈圈緩緩流淌的柔光

身體不由自主的隨著微蕩

就連心情也融入暖暖的陽光

在窗臺裡自在的徜徉

握在手中的畫筆

也繪不出這窗臺的景象

——16.4.03

海子之死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冰涼的鐵軌壓過身體

絕望、支離破碎

他死了,化成一首悲

酒神溺死在阿波羅的鏡子裡

瘋狂、掙扎、維納斯

如果米開朗琪羅還活著

他會塑一座像

滿是裂縫的像

上面紋著海與太陽

永遠立在那裡

親吻著世界

保持著憐憫

——16.4.23

幾個壯漢在餐桌旁划著醉拳

我們就偎在桌邊 眼睜睜看著

雞肉、鴨肉、魚肉 掙扎

熾光燈 還是 炭爐

分不清楚

熟了、透了、死去了

屍體烤成塊塊油膩

你嬉笑著從他們手中搶過一杯

嗆人的酒 放肆飲盡

第一次 墜入極樂

魔鬼把人 變成猴子

舞著、蹈著 快樂趕進來

也許是 不知所措

站在你拉長背影的碎石路

夏夜的蟬鳴裡夾著

你的醉語 沉默的泣

宴 早已散場

——16.4.29

王國

當陽光隨著青草的拂動搖擺

請讓輕風舞動你的黑髮

奔跑吧 在這片初始之地

澄澈天空將承載起蜻蜓

用尾尖微曲的弧度 點開

白雲裡的夢幻

快快將舊倉庫的門打開

擁抱角落裡曾丟棄的王冠

來吧 在這開始的地方

建立起你的王國

我想你一定迫不及待

別忘記

城堡深處依然種著

你埋下的心願

——16.5

微型詩三首

你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微笑在風中劃過

調皮的靈偷偷地在心湖泛波

它說:這是夜鶯的輕歌

點火

怎忍心把自己的悲歡加予諸人

靠近後的背離

如那十八層煉獄

在相聚之地點火可好

夜晚篝火明亮

藉此照人識己

皮囊

只要皮囊還掛在身上

就用它迎向太陽

光熱裡 你說

天上 尊嚴脫離肉體

哦 淬了火的靈魂

仍兇兇地衝我笑

我知道

你是用軀殼

在塵世間 鍛鋼

16.6

變軌

楊樹於行道兩旁默立

碌碌灰塵滾動又揚起

永遠那麼喧囂

鳴笛蓋著嘆息

每天都有一個乞丐淹沒在嘈雜裡死去

當高樓被土屋啃成骨架

人們也會失去心

當清泉染灰綠葉枯萎

火焰也將熄

蝴蝶的翕翼不是我們的希冀

——16.7.06

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

急匆匆

那輛車駛過

慢下來啊

走快點

擦肩而過

停下來啊

快些走

一言不發

跑起來啊

再走走

歸心太重

——16.9.15

站在高處就不需要燈

你告訴我

但並未開口說

我們站在樓頂天台

你手指遠方的星

風擾動了夜

星擋不住暗

我喜歡凌晨四點的夜

破曉前最黑暗的時刻

能看到許多看不見的

勇敢變得怯懦

聰明變得畏縮

點點星光不夠挽回尊嚴

於是有人徘徊燈下

有人黑暗摸索

——16.9.15

種子意義

我是從石縫中擠出一點點種子

也許是深埋在地底萬年的種子

它們經歷剎那間的激變和山嶽般的壓力

仍然圓潤如玉

甚至能從中觸到大地內部的輕顫

但它們不能發芽不能生長不能呼吸

它們是不如種子的種子,不是種子的種子

微弱的生命早已散入岩層獻給山川

命運的微茫已隨大江奔流消逝天邊

表皮之下只剩執著的存在

請把它們塞進嘴裡順著喉嚨唱出歌來

請把它們填進胃裡百般消化融入身體

它們將以另一種形式在從心臟發芽在靈魂破土

就像一場神秘而又驚心動魄的儀式

在落日餘暉裡我從高山跌入谷底

直到最後一絲光從視線剝離

我還未登上那山

我只是祈求上帝

拿去我最後一滴汗水與最後一顆眼淚

一滴葬在最荒蕪的沙漠

一顆埋在最深邃的湖底

——16.9.18

小小的花

小小白花綻于晴空

一辦花就是一陣風

尖尖綠萼戀著柔雲

甚至忘了自己

是牽著線的大蜈蚣

金色秋陽灑落半空

小小雛菊裙襬蓬鬆

惹得蟋蟀鳴鳴草叢

甚至一不小心

成了瓶子裡的飾物

小小的花筆尖而出

一抹馨香點入心湖

街頭馬路穿行如故

甚至夏日蟬鳴

也喚不醒滿樹糊塗

——16.9.30

衣香

襯衣編織出的嫋嫋

一筆筆地

給眼睛上色

白裡揉入的黑

結成了絲

黑中雜入的白

織成了網

仍攏不住那抹奇香

沿鼻腔下沉

鴉片煙似的

闖入神經

滿腦袋亂走

似乎是空氣透出檀香

就像幽林中一束陽光

隱約如你的三千瀑布

揉碎在幻夢裡

如同玻璃折射出

一絲硬挺的煙味

——16.10.6

請在我身邊種一株草吧

我多麼渴望一盞燈

哪怕是一點火星

閃一道光痕

請打碎我的利刃吧

因為它不是刺向我胸膛

就是紮在你心臟

請奪去我的夢吧

因為只有平庸

才是最溫和的水

請熄滅我胸中火焰吧

因為只有冷漠

才能溫暖自我

我不要縱觀全宇宙星辰

因為我的眼睛

太累太累

我不要扶直我彎曲的脊樑

因為只有曲線

才是最美

請在我身邊種一株草吧

因為只有它

能陪我榮枯一世

——16.11.29

書中的距離

一角到另一角的距離

長達萬里

心在翻山越嶺

情卻與水嬉戲

一路上全是斑斑血跡

一路上全是沒土馬蹄

書中自有黃金屋

書中自有顏如玉

也許,也許

一頁到另一頁的距離

薄如蟬翼

手在一筆一筆

魂卻一絲一縷

我的眼總對上你的嘴

你的腳總接上我的腿

人生應作郭敬明

人生應作杜子美

或許,或許

——16.12.14

親人

我不在你的身邊

我在哪兒?

你往東極目遠眺的那抹煙

我就站在那大煙囪下

千里之外

煙已從爐下升不起來

你逃離了我的耳朵

淡出了我的視線

但在深夜的窗上

仍誠實地映出你的語言

第二天早上

乾渴的喉嚨哼出

一首兒歌

——16.12.20

我怎麼有如此多頭髮

第一根精神抖擻

第二根憂鬱暗沉

第三根,無數根

都緊挨著生存於頭皮之上

或站或臥,或蹲或坐

甚至跪下,甚至乞討

它們緊貼著

只隔一層肌膚

對我搔首弄姿

三千煩惱絲於頭頂

不亞於三千隻眼睛於心

盯著你 瞪著你 鼓動你

也許要嘗試著駕馭

也許給野馬套上韁繩

可一不小心就毀了

毀了自己 毀了樂趣

我啊 我啊

在靜謐的長河邊

把這些調皮的小人

梳成一縷縷

結為一個髮髻

——17.1.23

夢已成灰

小時候的夢與現在不同

那是蝸牛般淌過泥沼

蘆花蕩上飄啊飄

就算一滴雨水落進嘴裡

也會清澈地拂過身體

現在啊

雨水早已在大鍋裡熬成了酒

沸騰成毒藥

一個漏勺橫在天上

直往你心裡滴

不知你可否見過太陽昇起

就如野火在荒原瘋長

連肌膚裡的痛覺也付之一炬

你從灰燼扭曲的空氣中

可見它的蹤跡

一個夢就是一個太陽

我一弓一個

把它射死在海里

沒想到嫦娥偷了我的藥引

只換一輪明月冉冉升起

病入膏肓

竟無藥可醫

——17.2.03

三年似火

三年,三個月又或三天

也許沒什麼分別

我看見的只是一堆篝火

影影綽綽

無人知是哪隻手點起火

又哪隻手聚攏人

影子們擠在一起

彎曲

火光啊

就在縫隙間迸發

燦爛的曇花

當流浪的孩子摘下朵

尖尖火苗搓熱身體

火已黯淡

又添新灰

亂影隱入寂靜夜

再看一眼搖曳不定的無影火呀

它正虛弱地打著冷顫

我偷採玫瑰的那隻手啊

一同失控地痙攣

“不要悼亡墓碑上

墓誌銘

無需惦念

無需風起”

對自己叮囑

不要問火花

曇花一現的是什麼

無人知是哪隻手過問

哪根木頭

又是哪陣風助燃

哪顆火種

正如野草從不問起父母

農夫從不質疑土地

火也不需質問影

的隨心所欲

——17.2.22

聽你哭泣

想笑嗎

所以哭泣

我看不到你的臉

但我聽到你抽泣

我猜你很難過

所以眼淚落下

不要難過

因為我會失落

可人總是難過

快樂也難過

所以聽你哭泣

想想啊

分享痛苦

也是哭泣

想想啊

分享喜悅

也是哭泣

聽你哭泣

我不知如何做

但聽到你哭泣

我像只木舟

在你的海里

我能觸摸到桅杆

和一條碩大的魚

全是淚水嗎

那條大魚

我一定要捉到大魚

即便它潛入海底

我聽你哭泣

你哭吧

因為抹去淚水

便是笑意

——二零一七年三月十五日晚寫於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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