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紀實】三月正青春

李春雷

【春雷紀實】三月正青春

本文作者李春雷,系《黨建好故事》叢書、《今日頭條紅色好故事》顧問、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他受中國作家協會委派出徵武漢,採寫戰疫將士在一線的故事。

“我叫肖思孟。孟子的孟,不是夢幻的夢。”

電話中,她熱情卻又認真地對我說。

是的,在近期的新聞報道中,她的名字大多被寫成肖思夢。採訪之前,我曾想,這應該是一位清純、漂亮且浪漫的女孩子。

3月上旬,由於她仍然在武漢市第七醫院病房做護理工作,我只能通過視頻和電話聯繫。視頻中的她正蝸居輪休,戴著一頂可愛的小紅帽,的確清純且漂亮,但談到疫情,談到工作,她馬上收起浪漫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並摘下帽子,露出白亮亮的光頭。提及自己的名字,她也格外較真。

“我的孟,是孟子的孟。”

“我當然也有夢,但每一個夢,最需要的是腳踏實地……”

【春雷紀實】三月正青春

李春雷在戰疫第一線釆訪。

肖思孟的生命,有著別樣的沉重。

她,是一個遺腹子!

1994年10月,她出生於河北省秦皇島市青龍縣一個名叫拉馬溝的小山村,乳名夢夢。此前一個月,她的父親遭遇車禍,不幸去世。

第二年,母親抱著小夢夢,改嫁到鄰鎮的拉拉嶺村。繼父紀友義,是一位家境貧困的民辦教師,兄弟五人,多半光棍且殘疾,所以年過三十,尚未婚配。

辦理妻子戶籍時,好友向紀友義耳語:要讓女孩改姓紀。

可是,這個樸實、善良的漢子啊,不僅沒有這樣做,而且還時常送她回拉馬溝村,看望肖家的爺爺奶奶。是啊,兒子去世了,孫女就是兩位老人唯一的精神寄託呢。

看著女孩健康,看著妻子病弱,想著家境赤貧,本來可以擁有自己親生孩子的紀友義,便主動提出,不再生育,全心全力養育小夢夢。這個特殊家庭,雖然異常貧寒,卻從來不缺少恩愛和溫暖。

到了上學年齡,長輩和鄰居們再一次鄭重勸說紀友義,一定要給小夢夢改姓。他們說,這個孩子與你沒有血緣關係,又與肖家親密,如果再不隨你姓,長大後肯定會遠走高飛,誰為你養老?但這個固執的民辦教師,仍然不改初衷。不僅如此,他還為她取了一個有特殊寓意的名字,肖思孟。

紀友義撫摸著女兒的頭,深情地說:“肖,是你親生父親的姓。他雖然去世了,但你要永遠感恩父親。夢,雖然美妙,但總是飄忽。咱家窮,將來你要紮紮實實地做事。所以,我把夢改為孟。這是孟子的孟,孟子與孔子齊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根!”

母親身體欠佳,因此小思孟從幼兒園到初中,由繼父一手帶大。雖然紀友義待小思孟如同己出,卻從不溺愛,不僅學習上嚴加教導,為人處世上更是時時叮囑——要學會吃虧、先人後己,要有責任心,更要有愛心。

在父親的寵愛和教誨裡,小思孟出落成了一個純樸善良、溫柔體貼的大姑娘。

2013年高中畢業,肖思孟考取河北中醫學院,護理專業。2016年大學畢業後,她以優異成績,考入河北省中醫院,成為該院呼吸二科的一名護士。

母親患有高血壓、頸椎病和腰椎間盤突出等慢性疾病,需要長年服藥。父親雖已轉為國辦教師,但年近花甲,由於多年勞累過度,已切除膽囊,還患有胃糜爛、鼻炎、便秘等病症,近日,又做了喉異物切除手術。而且,父母還供養著兩個光棍兄弟,其中一位殘疾。生活的重擔,像山一樣壓在這個小家庭身上。懂事的肖思孟參加工作後,總是將自己的大部分收入,寄給父母,補貼家用。

同時,她還以護士的專業和細心,為父母詳細制訂康復計劃。所有的用藥,都是她精心選配。不僅如此,父母的通信費、家裡的水電煤氣費,等等,所有可以通過手機遠程繳納的費用,全部由她包攬。紀家的爺爺奶奶都去世了,只剩下肖家奶奶,她也時常買衣寄物,噓寒問暖。

每天,她都會給父母發去許多微信圖片,彙報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上學的時候,她喜歡三毛、瓊瑤小說和一些消遣類雜誌,可參加工作之後,她的業餘閱讀逐漸向文學、歷史方面靠近,尤其喜歡唐詩、宋詞等古典文學和傳統文化。

有一次,她給父親打去電話,首先吟誦了一段:“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而後,詢問作者何人。

父親不明就裡。

她接著誦讀:“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再問語出於誰?

父親一時想不起來。

“爸爸呀,您怎麼把咱倆的根本都忘記了?”

“怎麼回事?”父親一頭霧水,大驚失色。

“這是孟子的名言。而且,您的名字,也來自於他老人家啊。”

“哈哈哈……”紀友義恍然大悟。

漸漸地,這個善良可人的小姑娘,已經成了家中的頂樑柱和主心骨!

2020年春節快到了,父母早早動手,雞鴨魚肉、蒸烤囟煮。

紀友義和妻子每天唸叨啊,女兒哪天放假,哪天回家。從石家莊到秦皇島,高鐵票245元,太貴了,女兒從來不坐,而是乘坐81元車票的普通列車,但那需要行走八九個小時。今年,父母反覆催促女兒,一定要坐高鐵回家。他們心急啊,他們已經大半年沒有見到女兒了。

肖思孟早就預訂了高鐵票,併為爸爸媽媽和家人都準備了禮物。她還專門來到美髮店,打理頭髮。

是啊,她剛剛26歲,正是愛美的年齡、戀愛的季節。她特意蓄養了幾年的披肩發裡,藏著內心深處甜蜜的期盼呢——等到當新娘的那一天,盤一個最漂亮的髮型。

髮梢輕燙微卷,空氣劉海——她對自己的新發型十分滿意,於是隨手一張自拍,第一時間發送父母。

看著照片中嬌美的女兒,父母的心底,甜蜜蜜。

然而,就在肖思孟起程回家的前一天,本來春節值班的同事因家中急事,不得不離開,單位里人手驟然緊張。看到這種情況,肖思孟略微猶豫了一下,便主動要求留下來值班。單位領導,喜出望外。

她趕緊退掉車票,並給父母打電話,許諾元宵節一定回家。於是,爸爸媽媽,又開始眼巴巴地盼望元宵節。

鼠年春節近在眼前,新冠病毒突然偷襲!

農曆大年二十九,疫區中心——武漢市宣佈關閉離漢通道。舉國震撼,世界注目!

大年初一晚上,肖思孟值班。

凌晨五點,電話驟然響起,火急火燎。她以為是“120”接診,接聽之後卻是護士長:“剛才接護理部主任通知,要組建醫療隊赴武漢救援,現在開始報名,自願參加。”

“護士長,我……報名!”她遲疑半秒,旋即堅定了語氣。

“思孟,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我剛才已經考慮過了!”

當天中午,肖思孟接到通知:“你被批准去武漢了,下午兩點半集合出發!”

啊!太突然了,就像疫情一樣讓人猝不及防。

她匆忙回到住處,簡單收拾衣物。

這是河北省派出的第一批援鄂醫療隊!

可是,如何告知父母呢,他們身體虛弱,正苦盼自己回家。肖思孟心中糾糾結結,顫顫抖抖,直到踏上南下的火車,才撥通電話。

紀友義沉默良久,囁囁嚅嚅地問:“孩子,必須要去嗎?”

“我在火車上,已經開車了。”

“哦,既然這樣,我和媽媽支持你。不過,千萬千萬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凌晨4點,醫療隊抵達武漢。

從大巴車上向外望去,街頭一片死寂,昏黃的路燈無精打采。影影綽綽的暗影裡,似乎有無數伸頭探腦的惡魔,正在居心叵測地打量著遠道而來的北方來客。誰都不說話,空氣黏稠凝滯,甚至連呼吸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便會惹禍上身。

新來乍到的肖思孟,接受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培訓。

培訓從穿脫防護服開始,首先用消毒液清潔雙手,然後戴防護帽、戴口罩、戴橡膠手套、穿防護服、戴護目鏡、穿高腰鞋套、戴第二層口罩、戴第二層橡膠手套……

人被防護裝具包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像繭中被五花大綁的蠶蛹。

特別是平時引以為豪的一頭披肩長髮,此時卻變成累贅,總有幾縷頭髮固執地露在防護帽外。只得高高地盤在頭頂,可穿上連體防護服後,又感覺緊緊繃繃,如壓重物,低頭彎腰、舉手投足,更是牽牽絆絆。

最危險的是脫防護服的時候,長髮失去束縛,猛然披散下來,屢次觸碰防護服外部。如果在實戰中,必然造成病毒沾染。

每一次穿脫防護服,都要耗費一個小時。

投入實戰的前夜,肖思孟失眠了。

她,定定地看著鏡中的長髮飄飄。

之前,爸爸曾經開玩笑說,我閨女的這頭秀髮,價值千元。

然而,此時的“千金”長髮,卻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肖思孟進駐的武漢市第七醫院,醫療條件和醫護力量比較薄弱。疫情暴發後,這裡被開闢為定點救治醫院,由武漢大學下屬的中南醫院接管。

醫院共有5個病區,肖思孟被安排在第一病區,與另一名護士負責護理16位患者。

南北方語境不同,方言各異,對他人的稱呼也五花八門。

起初,她見到一位年長的男性患者,便按照北方習慣,上前親熱地稱呼“大爺”。對方聽罷,一臉茫然。原來,武漢人稱年長的男性為“爹爹”、女性為“婆婆”。

與患者交流的障礙,還不僅僅是方言難懂。戴著兩層厚厚的口罩,說話悶聲悶氣,語音不清。可是,如果聲音過大,又戴著護目鏡,患者看不到醫護人員的表情,往往會誤以為帶有情緒,因而拒絕配合。

各種想象不到的困難,更是接踵而至。

以前肖思孟的雙手多麼靈巧啊,為患者輸液、扎針穿刺,伸手一摸,就能探到對方的血管。眼疾手快,輕柔穩準。

可是現在,戴著兩層橡膠手套,雙手木然遲鈍。加之穿著臃腫的防護服,更像笨拙的木偶。

面前的婆婆已經70多歲了,連日輸液反覆穿刺,血管癟癟。肖思孟伸手探摸,絲毫沒有手感。

用眼睛看呢?護目鏡鏡片上結了一層薄霧,像隔著一層紗簾。

心急如焚!多年前第一次為患者穿刺的時候,也沒有如此緊張。

突然,她發現護目鏡鏡片的邊緣沒有結霧,但寬度不足毫米。她竭力地歪斜著眼睛,向婆婆手腕處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條青色印記。

這不正是血管嗎?!

隨即屏氣凝神,小心穿刺。可是,由於鏡片邊緣會產生光線折射,看到的位置與實際位置有一定偏差。

第一次穿刺,失敗了。

她深深地長吁一口氣,抱歉且柔聲對婆婆說:“您要相信我啊,不要動,不要動。”

然後,再次俯下身,側著腦袋,眼珠上翻,盯緊婆婆手腕處的血管,小心地將針頭刺進去。剛進針的時候,仍然沒有感覺。隨著婆婆的皮膚繃緊,慢慢進針,終於看見了回血。

成功了!

肖思孟這才感覺兩眼痠痛。頭髮都溼透了,黏糊糊地粘在頭頂。

…………

患者多多,沒有家屬陪床。除了打針喂藥、測量生命體徵等等治療程序之外,他們的個人衛生以及吃喝拉撒睡,也完全由護士負責。

肖思孟與同事忙得團團轉,只恨非孫猴,沒有分身術。

然而,縱然如此,卻又不能著急,反而更要放慢節奏。

病房內不允許快速行走,以免驚擾浮塵,也是為了避免防護服被器物刮破;腳步呢,又不能過於沉重,否則會磨破鞋套和防護服。

防護服破損,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雖然工作繁忙,心急如火,但肖思孟只能耐著性子,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這就是經歷啊,這就是磨鍊呢。

每一步,都是成長,都是成熟!

飄飄披肩發,竟成煩惱絲。

肖思孟最終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改留短髮,甚至剪成“假小子”,也在所不惜!

可是,美髮店全部暫停營業。詢問工作人員,內部也沒有美髮服務,僅有一把男士理髮器可以借用。

肖思孟,徹底死心了。

她把眼睛一閉,對醫療隊的一位同事說:“乾脆,給我理光頭吧!”

同事瞪大了眼睛,眼眶裡翻動著一輪輪問號。漂亮女孩剃光頭?這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新聞。

“是的,我要剃光!”肖思孟的口氣,斬釘截鐵。

秀髮,縷縷飄落。

眼淚,簌簌而下。

…………

收治患者不斷增多,已有48名。

有一位胖胖的“爹爹”,下肢癱瘓,雖然用著氣墊床,但兩側股骨頭外的皮膚,還是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壓瘡。肖思孟除了幫他擦洗身體和定時換藥外,每兩個小時還要為他翻身一次。

然而,即便“爹爹”全力配合,可畢竟重病在身,下身又不聽使喚,每次翻身時,肖思孟和同事都累得渾身是汗。

最讓她力不從心的體力活,是更換氧氣瓶。由於醫院中心供氧壓力不足,一些患者需要使用氧氣瓶吸氧。

氧氣瓶粗粗壯壯,又高又重,根本搬不動。她只能將其傾斜到一定角度,旋轉滾動前行。

可是,平時老老實實的大鋼瓶,一旦旋轉起來,脾氣頓時變得十分乖張。萬一偏離“軌道”,瘦瘦弱弱的肖思孟,根本不可能“力挽狂瀾”。倘若失控,驚擾患者事小,若是砸傷患者呢?若是刮破防護服呢?若是碰壞醫療器械呢?

不敢想!不敢想!

每換一個氧氣瓶,肖思孟都是戰戰兢兢、汗如雨下。而一個班次下來,她常常要更換七八個……

2月8日,元宵節,這是肖思孟原定回家與父母團聚的日子。

當天晚上,紀友義一邊幫妻子按摩腰部,一邊收看中央電視臺的《元宵特別節目》。

畫面中,出現了一個戴口罩的光頭小夥子。他瞥了一眼,不認識,便接著低頭幹活。

此時,中央電視臺節目主持人歐陽夏丹大聲說:“剪掉了一頭長髮的河北護士肖思孟,‘90’後的你,也許正引領著這個春天最時尚的髮型……”

聽到這裡,紀友義與妻子猛然抬頭。這才看出,電視上的“小夥子”,正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可是,自己的女兒,怎麼變成了一個光頭呢?

他這才明白,自從到達武漢之後,女兒沒有發送過一張照片,自己一直在疑神疑鬼呢。實在沒有想到,日日夜夜的牽腸掛肚、半個月來的撕心裂肺,今天終於見面,卻是以這樣一種眼球炸裂的方式。

夫妻兩人,頓時號啕大哭。

一天晚上,肖思孟剛剛接班,就發現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性患者,意識不清,總是咬舌頭,極易造成窒息!

測量生命體徵,倒也正常。

為了平復他的情緒,肖思孟不斷地安慰,可他只是眨眨眼睛。

是餓了嗎?渴了嗎?

肖思孟拿來流食喂服,沒有吞嚥。又喂水,竟然喝掉了。她得到了回應和鼓勵,於是找來注射器,慢慢喂水。直到凌晨5點,這位患者才平靜下來。

清晨,開始為患者們抽血、抽血氣、測量生命體徵了。肖思孟忙碌著,還時不時地走到這位患者身邊,看一看、摸一摸,衝著他笑一笑。

但願自己的笑容,能感染他。

從急診部轉過來一位“婆婆”,戴著無創呼吸機和導尿管。

大齡患者往往意志比較消沉,可這位“婆婆”卻十分堅強、積極配合治療,還不時地向她眨眼和點頭。

那位上了呼吸機的叔叔,雖然病情嚴重、面色枯白、不能言語,但肖思孟每次護理,他的兩眼中都會漾溢出感激的淚光,亮亮的。那是生命的火焰,那是新生的希望!

希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偉大的內動力。有了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

肖思孟和患者們,時時在相互地加油鼓勁兒呢。

情況日見好轉!

胖“爹爹”病情穩定,已經轉入輕症病房了。

“婆婆”由呼吸機換成了高流量輔助呼吸,並且取掉了導尿管。隨後,高流量輔助呼吸,又換成了面罩吸氧。

那位同齡人的意志也逐步清醒,可以長時間地睜開眼睛了。而那位上了呼吸機的叔叔,面色日漸紅潤,血氧量也趨於正常……

轟轟烈烈的一個多月時間裡,病床始終處於飽和狀態。

直到3月上旬,終於開始有空床了,一張、兩張、三張……

一張張空床,像一張張笑臉,綻開在病房,綻開在每個人的心頭。

…………

3月中旬的一天午後,下班了。

肖思孟在駐地宿舍裡休息。她忽然發現,窗外陽光明媚,青青翠翠,一群小鳥啾啾鳴囀,興奮而熱烈。傾耳聽去,還有布穀聲聲,悠揚且歡快。

樓下的花園裡,各種各樣的花兒們,也正在熱烈地盛開。層層疊疊,粉粉白白,像朝霞,似睛雪,如嬰兒的臉,若新娘的羞……

哦,來到武漢40多天了,卻還沒有來得及欣賞一下她的美麗。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髮黑黑,蓬蓬勃勃,已長成板寸,有一種說不出的剛健與挺拔。她用勁攥一下雙拳,感覺渾身新添了一種別樣的力量。

於是,她拿出手機,以武漢為背景,認認真真地拍起來。

春天來臨了,戰鬥勝利了,頭髮新生了,我要回家了。

她要選擇幾張最美的照片,發送給最親愛的爸爸媽媽……

來源:《光明日報》 2020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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