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 我的鄉村教師生涯(85)

我聽後大喜,急忙去向校長報告。校長高興地說,你能考上,在我意料之中。我說,你怎麼知道?他說,我瞭解你的水準。更重要的一點,你有自制力,上進心特別強。那天約你看《紅樓夢》你不去,就說明了這一點。

同事們知道了這事,都向我表示祝賀,我一一道謝。放學後,我回家向父母報告了喜訊。母親笑了笑流淚道:“老天有眼,咱總算沒白吃苦。”父親抽著煙點頭:“嗯,脫產了,你脫產了。”

我興奮了一夜,第二天在去縣城的路上,看看東天的紅太陽,西天的白月亮,我卻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心想,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我一邊蹬車一邊掐大腿,覺得疼,心中釋然。

進了縣城,到教育局一看,人事科門口已經有了一大群辦手續的人。大家都抑止不住興奮,滿面喜色。我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是相溝公社王莊學區的萬治善,就向他打招呼。他晃著腦袋告訴我,相溝公社考上三個人,我們兩個,再加上相溝的王志剛。我聽了很驚訝:這麼少?萬治善說:整個莒南縣民辦老師是七千人,這次考上中學老師的七十八,考上小學老師的三十八,堪稱百裡挑一呀!

他這麼一說,我有點飄飄然,進人事科時像踩著棉花堆一般。

填了表,拿到報到通知,我飛快騎行一個多小時,來到了相溝公社教育組。當時的教育助理是厲寶德,他性情敦厚,為人和善,而且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看了我遞上的通知,他說:“趙老師,你被錄取,我早就知道了。你學歷那麼淺,創造了奇蹟,為全社教師樹立了榜樣。知道嗎?成為公辦教師,就是國家幹部。你才二十三歲,有前途,好好幹吧。”

我點點頭,說自己今後要繼續努力,不辜負領導期望。

從教育組出來,我拿著轉正手續,去公社糧管所辦“城鄉非農業人口糧食供應證”。拿到那個蓋了莒南縣糧食局大紅印章的小本,我用指頭連連點著那個“非”字,心裡唸叨:從今往後,我可以憑糧票吃飯了。公社食堂的大包子,我可以吃了。聯中食堂的麵條,我也可以吃了。

過了幾天公社召開教師大會,厲助理對考上公辦教師的三個人表揚了一番,號召大家向我們學習。他說,國家已經制訂了政策,要通過整頓、招考等方式,逐步減少民辦教師數量。公辦教師招考,並不是只有這一次,以後年年都有,民辦教師要抓緊學習,準備應考!

可是,第二年上級沒組織招考,第三年還是沒有。直到七年後,莒南縣才又有217名民辦教師轉為公辦教師,其中包括我的初中老師陳慶玉。那一年,莒南縣委將我從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調到組織部任副部長。

我剛剛到任,縣委統戰部幹部老曹告訴我,他七年前在縣教育局當人事科長,和局長們研究錄取那一批公辦教師。拿過趙德發的表,忽然發現這人教齡不夠,離規定的八年差兩個月。可是大家都說,這青年才二十三,考得又好,放他一馬吧,遂決定錄用。

得知這一內幕,我對“命運”二字又有了一些新的體悟,深深感激當時參與研究待轉正民師的那些教育局領導。我想,如果他們嚴格執行規定,不假思索將我卡下來,我的人生肯定會呈現另一種難以想像的面貌。

二十七、函授班、重點班

1978年秋天,我有一段時間成了啞巴。

是我連續七天講課,累壞了嗓子。

我考上公辦教師後不久,公社文教助理厲寶德把我叫到相溝,安排了一項任務。他說,秋假期間,參加中師函授的小學教師要搞面授,找了幾個老師輔導,你是其中一個。我說:給老師們講課?我講不了呀。厲助理笑著說:你能考上中學語文教師,就不能給小學教師講課?不要推辭了。你教語文課的文選,回去抓緊備課。說罷,遞給我一本教材。

中師函授,我早就知道,是上級專為文化程度較低的小學老師舉辦的業餘師範教育,以自學為主,有時候集合起來面授。我回去看看厲助理給我的這本《語文》,是臨沂地革委教育局函授處編寫,1978年8月份印刷的。內容有課文《給徐特立同志的一封信》《一定要高高舉起和堅決捍衛毛主席的偉大旗幟》《貴在鼓勁》《科學的春天》《梅嶺三章》《周總理,你在哪裡》《我的伯父魯迅先生》《人民英雄紀念碑》《誰是最可愛的人》等等,還有一些語法、修辭知識和常用文體寫作知識。我想,這些內容難不倒我,我將教材吃深吃透,搞清相關知識,能夠完成任務。

(趙德發)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