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睡覺”、“雲蹦迪”泡沫破碎,圓三: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雲睡覺”、“雲蹦迪”泡沫破碎,圓三: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抖音主播圓三靠直播睡覺發了筆小財。

2月中旬那幾天,他一口氣花掉了六、七千塊錢,買了很多衣服和零食,為自己添置了新的拍攝設備。

家住南昌的他日常消費並不高,換做平時,這筆錢他要花上兩到三個月。

讓圓三出手如此闊綽的原因,是他在抖音上發起的三場“睡覺直播”。2月9日那天,圓三突發奇想,想要拍下自己睡覺的視頻來看看自己是否打呼,直播開啟後,他意外火了。

“雲睡覺”、“雲蹦迪”泡沫破碎,圓三: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圖源圓三抖音主頁

累計上千萬觀眾的觀看,為他帶來了一筆不小的收入。

接受連線Insight採訪的時候,他表示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看他直播睡覺,在他看來,疫情期間的“禁足”,讓大家變得無聊,這是他爆紅的主要原因。

人們有多無聊呢?圓三直播的第一場睡覺,是從晚上十二點左右開始的,後來整整六個小時的時間裡,二十多萬人守著圓三,面對著近乎靜止的直播畫面到天亮。

一群人在看圓三直播睡覺,另一群人在直播間裡蹦迪。

一個主播、一架專業的音樂設備、不斷變換的燈光、律動感十足的音樂,一個直播間裡,一場“雲蹦迪”正在進行,百萬觀眾隔著屏幕跟著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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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雲蹦迪”的發起者,是MCN服務品牌貝殼視頻旗下的直播公會海鯨娛樂。2月13日,他們推出了第一場雲蹦迪的直播,並在很快達到小高峰。

海鯨娛樂負責人兼公會會長飯飯告訴連線Insight,在騰訊微視平臺一次長達3小時的直播中,他們吸引了242.9萬人在線觀看;他們在抖音的一場直播,音浪(抖音平臺推出的虛擬幣,抖音所有模板的總收入以音浪的方式呈現)也達到131.5萬。

截至目前,海鯨娛樂旗下雲蹦迪的DJ主播有大約30多個人。他們中有人是專職雲蹦迪,也有人是兼職,會偶爾客串,過一把在線打碟的癮。

因為疫情,人們不得不宅在家裡,長假也因此顯得沒那麼誘人,雲睡覺、雲蹦迪,這場在特殊時期爆火的“另類直播”,催生出了新的直播經濟。在各大直播平臺,雲做飯、直播寵物睡覺等等新奇的直播也屢屢冒出。

但隨著疫情的好轉和企業復工,這股潮流正在逐漸熄火。流量逝去後,圓三不再直播睡覺,雲蹦迪吸引力在降低、雲做飯越來越少......當一切重回正軌,這場直播泡沫正在逐漸破碎。

“躺著也能掙錢”

“我直播睡覺這件事,從想法到計劃到落實,就五分鐘。”儘管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圓三對第一次在抖音直播睡覺的細節還是記得很清楚。

具體的準備過程並不複雜。用圓三的話說,他只需要編輯一段文字,發個微信、抖音,然後把手機擺在一邊開直播就可以了。

但他沒想到,這短短五分鐘做的決定,為他換來了幾千萬的瀏覽量、八十萬的粉絲以及四、五萬元的收入。

圓三的三場直播,平均在線觀看人數為二十多萬,再算上回看的人數,總觀看數達到2000多萬。

據圓三回憶,高潮是在第二次直播,這場直播有多吸睛呢?他在下午五點開播後,直播間人氣在一分鐘內瞬間達到10萬。有了第一次的流量積累,這一次直播睡覺,總觀看人數達到了1857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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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圓三抖音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所有人都在叫他去睡覺,直播期間,他起床喝水、上廁所都被譴責不負責任。甚至在他開播時提出時間太早不想睡覺之後,直播間的人氣立馬從十萬跌到只有五萬人。

在粉絲以不睡覺就取關的“威脅”下,圓三隻好乖乖躺好。一覺醒來,他的新增粉絲數多了60多萬。

給他打賞禮物的觀眾不在少數,圓三告訴連線Insight,三場直播下來,他收到的打賞總額大概在十萬元左右,但經過平臺抽成之後,他到手的金額在四、五萬塊錢。

額度並不誇張,但在圓三看來已經足夠讓他驚喜。一直想要憑著拍短視頻晉升網紅的他,拿出了一筆錢,換了最新的拍攝設備。

而短期內流量的迅速聚集,讓很多的品牌方看中了圓三的帶貨潛力。

“找我合作的品牌方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圓三告訴連線Insight,在他火起來之後,來找他談合作的各類品牌一直沒停過,品牌方給他的報價,一般都在每條五千元左右。圓三需要做的,是在之後拍攝的短視頻裡進行帶貨。

但這些品牌方五花八門,質量並不是很高。甚至在圓三看來,很多產品一看就不怎麼樣,像是騙子。權衡之下,他拒絕掉了所有前來詢價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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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也出現在了前來找他的MCN機構身上,有MCN想簽下他當主播。

圓三透露,前前後後找過他的MCN機構在20家左右,但這些機構“要麼就是聽都沒聽過覺得不靠譜,要麼就是離南昌很遠”,作為家裡唯一一個男孩子,圓三不想離開南昌,同樣選擇了拒絕。

圓三不僅放棄了遞來的橄欖枝,更直接放棄了直播睡覺。他想得很清醒,他告訴連線Insight,一來,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拍短視頻;二來,他覺得直播睡覺本來是一件影響不好的事情,他不想將這種負能量延續下去。

圓三退出後,更多人卻開始模仿。連線Insight試著在抖音平臺搜索“直播睡覺”,彈出頁面顯示,相關的直播用戶數達到118人,只不過,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不具備流量優勢,粉絲數最多的一位用戶,也只停留在35.1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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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App“直播睡覺”的搜索界面,圖源抖音

這說明,圓三隻有一個,他的爆紅,有著很強的偶然性。而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是一個不會持久的泡沫。

“雲蹦迪”火了

這次疫情期間,“雲蹦迪”像是一匹黑馬,成為最受歡迎的在線娛樂方式之一。

這種通過直播平臺實時在線觀看DJ直播打碟、MC帶動氣氛,從而實現線上聽歌、線下自由蹦迪的新鮮玩法,挑動了年輕群體不安的神經,他們湧入、跟隨、搖擺、分享,然後獲得滿足感,帶動這波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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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線Insight整理公開資料發現,“雲蹦迪”最早受到大量關注是在2月8日元宵夜。當時,上海TAXX酒吧在抖音開啟了首場“雲蹦迪”直播,直播間最高在線人數7.1萬,並達成了持續霸榜抖音直播小時榜榜首的成就,打賞總收入超過70萬元。

第二天,One Third酒吧、Element這兩家知名酒吧也開始在抖音進行“雲蹦迪”直播,並將其推向小高潮。

One Third酒吧官方微信號顯示,在2月9日的“雲蹦迪”直播中,5個小時的直播市場,為其帶去了121.3萬人的累計在線人數,這場直播的音浪總數也突破了1931.6萬。除此之外,藍鯨財經報道稱,這場直播,One Third收到了高達200多萬元的打賞。

事實上,如果不是“雲蹦迪”盛行,酒吧和夜店這類主要以線下經營為主的場所及其員工,將受到不小的打擊。

一位操盤過劉德華、林俊杰等眾多明顯演唱會的演藝界人士告訴每日經濟新聞,早些時候,他入股了一家國內知名的夜店企業,疫情發生前,他的收入比較可觀。

“按照1%的股份來計算,這家企業分佈在5個城市的夜店,平均每天至少有2萬元的收入分成,疫情發生前,很多時候一晚就能賺到10萬元。”他說。

但疫情的突然到來,讓他的收入銳減甚至歸零,轉戰直播成了被迫的選擇,他現在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秀場直播。

個人尚且如此,他們背後的企業,更是承擔著更大的風險,如何在疫情下存活,是必須考慮的事情。

TAXX酒吧的管理層就在朋友圈寫道,“特殊時期,我們並不是想搏眼球,更多的只是想給大家制造點蹲家裡的娛樂感,也讓我們這家企業活下去。我們作為企業的最高層,更多的考慮是如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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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XX管理層朋友圈發聲,圖源網絡

“雲蹦迪”的火爆,讓他們看到了重生的希望。但與此同時,瞄準這塊蛋糕的人也多了起來,專業的酒吧、夜店等俱樂部之外之外,越來越多的MCN孵化機構先後入場,抖音、騰訊微視等短視頻平臺也趁機推出直播專區等,“雲蹦迪”搶食大戰一觸即發。

這也就意味著,短短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圍繞著“雲蹦迪”,一條從上游平臺方到中游直播公會此類機構、再到下游主播方的產業鏈迅速形成。而在這其中,對直播公會此類中間機構而言,又涉及到主播招募、孵化培養、主播包裝等一系列流程,行業資源整合之快甚至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海鯨娛樂處於這條產業鏈的中間環節,過去的這段時間,由於需要不斷在短視頻平臺方與招募主播之間來回奔走,飯飯總是很忙。

3月10日晚00:46分,飯飯發微博稱她從早上睜眼忙到晚上睡覺。那幾天,連線Insight與她約定好的採訪,也先後分兩次才完成。

這也從側面證明,“雲蹦迪”火起來之後,競爭正在加劇,這場競爭關乎平臺、時間、流量以及主播,所有人都在快跑。

海鯨娛樂的“雲蹦迪”項目是在2月13日正式啟動的,當天,他們還正式對外公佈了與騰訊微視達成戰略合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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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飯飯微博

飯飯告訴連線Insight,海鯨娛樂是業內第一家和騰訊合作雲蹦迪的機構,而且後續也沒有出現第二家,“騰訊在‘雲蹦迪’項目上主要是提供推廣資源,這部分主要包括閃屏banner以及首頁推送等。”

不過,海鯨娛樂目前的主陣地並不是騰訊微視,他們的主要業務集中在西瓜視頻,與快手的合作目前處於磋商階段。

頭條系、騰訊系、快手,巨頭的入場,是“雲蹦迪”背後的推動力之一。但這三家背後的邏輯也有區別。

飯飯透露,頭條系更注重紅人個人發展,騰訊系則是更偏重於品牌打造和活動推送,而快手更注重帶貨。

但無論如何,在這條產業鏈中,主播作為直接觸達觀眾的輸出口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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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飯對連線Insight表示,“雲蹦迪”與其他形式的直播最大的區別在於,它對直播間的氣氛打造更重要,對主播最大的考驗就是如何把直播間的氣氛帶動起來,縮小和平時蹦迪的差距。

但事實上,並非所有的主播都能在這波浪潮中獲得聲量,抖音平臺上,默默無聞的主播比比皆是,而那些已經小有流量的主播,大部分都藉助平臺拿到了流量分發與推薦。

換言之,當下的“雲蹦迪”,更多的是靠平臺在推動,一旦缺少流量扶持,它或許會很快沉寂。

大夢一場

放棄直播睡覺之後,圓三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粉絲的流失,“每天都在掉粉,現在差不多掉了10萬粉絲了。”

而他對掉粉這件事的態度,也從最開始的擔心,轉變成了“不在意”、“無所謂”、“順其自然”。

圓三的內心深處,多少有些矛盾和無奈,他不自信。近一個小時的採訪中,“沒能力”這樣的字眼,從他口中說出不下十次。他也透露,找他談品牌合作的企業中,有一家想讓他推銷口紅,但他不會化妝,覺得麻煩也不想學,最後拒絕了。

但他也絲毫不避諱提到“他想紅”這件事,只不過直播睡覺不是他想紅的方式。他最喜歡的是拍短視頻,理想狀態下,他希望能夠通過短視頻證明自己。這也是他放棄直播睡覺的一個重要因素。

圓三告訴連線Insight,他開始在抖音直播是在2019年的8月份,從那時到現在,他都是在工作之餘進行短視頻創作,想段子、寫文案、視頻拍攝、剪輯這些動作,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但因直播睡覺爆紅之前,他沒有從抖音上拿到過任何收益。

“我覺得我很努力,一直在很用心地寫段子,也希望大家能因為我拍的短視頻注意到我,但我沒能力,只能順其自然。”他這麼說道。

“雲睡覺”、“雲蹦迪”泡沫破碎,圓三: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圓三在評論區回覆網友,圖源圓三抖音

沒有抓住這波爆火推銷自己,會不會覺得可惜?

面對這個問題,圓三頓了一下,隨後回答道:

“會覺得有點可惜,但也沒辦法,畢竟自己能力不夠,也沒人幫忙。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也挺好的,會繼續努力的。”

95年出生的圓三,最終還是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跡。短暫的一夜爆紅也證明,直播睡覺這樣的形式,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而熱潮之下的“雲蹦迪”,在疫情逐漸好轉、企業逐漸復工的背景下,很快遇到了新的瓶頸。

“雲睡覺”、“雲蹦迪”泡沫破碎,圓三: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飯飯告訴連線Insight,隨著酒吧、夜店等Club陸續開門,很多線上蹦迪會重新回到線下,他們之間的合作模式,也會隨之發生改變。

“最後肯定要回到線下回到實體場所,不然Club的人會虧死的。”她對連線Insight這麼說道。

雲蹦迪靠打賞賺錢,而酒吧主要靠酒水賺錢。

《深響》報道指出,以One Third為例,他們大約有80個卡座,按照低銷要求分為3800、5800和10000這三檔,如果一個卡座一晚消費5000的話,他們一晚酒水的收入就可以達到40萬。

目前,隨著人們對雲蹦迪的興趣下降,打賞的金額在不斷減少,最終酒吧們的目的,還是線下開業招攬客人。

對海鯨娛樂此類中間方平臺而言,他們離“雲蹦迪”的核心玩法將越來越遠。飯飯對連線Insight表示,之後他們Club之間的合作將更多集中在增值服務方面,“比如幫他們打造賬號、做短視頻策劃、引流等。”

這說明,這波在特殊時期走紅的另類直播,正在從熱潮迅速走向沉寂。

1985年,美國媒體文化研究者、批判學家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一書中預言,媒介方式的不斷進化,將會導致一切都以娛樂的方式呈現。

疫情期間人們的無聊,促生了一些曇花一現的娛樂現象,而身在其中的主播門,是這股熱潮的見證者和親歷者和見證者,也在這場短暫煙火熄滅後迅速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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