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驚堂木一響,哩個啷個啷。我來
一段,請君聽真詳

列位,春分節氣剛過,春天正兒八經地來了!今兒不妨跟您聊一道春天裡京城人家普通倒很美味、簡單卻很合意的家常味道——打糊餅。

“打糊餅”是京津一帶的地方風味,一個“打”字頗為搶眼(一說的是活面之法,一說是打春之意)。您別看它是用棒子麵兒攤制的,看起來稍顯粗糙,但是上面撒上翠綠的韭菜、金黃的炒雞蛋、白色的蝦米皮兒(拌一起),再用小火苗兒烙到餅底金黃焦脆……小樣兒也蠻勾人啊!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為什麼說它是春天裡的一道家常細作呢?皆因為這韭菜。每年的農曆二月乃是吃春韭的黃金之季,民間素有“正月蔥,二月韭”之說。這“二月韭”不單是應季之物,實為溫補益肝的一劑“良藥”。

說到打糊餅,不妨跟您講個段子:

在北京城東南有個老鎮叫於家裡,現在叫於家務。早些年間鎮子裡住著一位馬爺,只因少時去內蒙販牛發了家,置良田百畝,建幾進寬宅大院,另有幾個下人使喚,鄰里都叫他馬大財主。

這馬大財主有個喜好,喜歡讀書,而且專愛王陽明的心學。且說這一天,馬大財主正在讀心學,看到其中一段時忽有所思恍有所得,他捻著山羊鬍想了半天,便叫大夫人王氏過來安排一事。這王氏賢淑端良,對夫君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

馬大財主安排個什麼事呢?他準備讓家裡的老媽子們來一次廚藝比賽,勝者的獎金是三塊大洋。大夫人王氏直納悶兒:好麼秧兒的這又唱的哪一齣啊?

這時馬大財主神秘兮兮地解釋了一句:你懂個啥?這就叫“子欲觀花,則以花為善,如欲用草時,復以草為善矣。”

王氏一邊去準備一邊嘟囔著:缺德玩意兒,見天兒的不說人話。

馬家的下人中有四個老媽子:田媽、任媽、張媽、黃媽。偏這時黃媽回了老家,便由其他三人參賽。

按要求,廚藝賽要比的是一道既有面還有菜的地方佳餚,其實馬大財主早給定好了,是他喜歡吃的,什麼呢?就是這打糊餅。

轉過天來,廚下支起了三支爐灶,三個老媽子一字排開各守著一個火眼兒。堂上,馬大財主和大夫人王氏正襟而坐,馬大財主手邊放著筆墨紙硯和三塊現大洋。

隨著馬大財主的一聲招喚,三個老媽子一齊上手這便操弄了起來。

這三人中的田媽自認為會得一手廚下的好活兒,顯得信心十足,切韭菜、炸雞蛋、拌餡,手底下顯見著利落。

待這餡料拌和勻了後,只見她將黃澄澄的玉米細面混以些許豆麵,溫水調勻,用筷子挑起時眼見得半流動狀,這田媽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妥了!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火調小了後,餅鐺上抹上一層濃濃的豬油,這豬油見熱後馬上發出來滋啦啦的響動,但見田媽那一雙豐滿圓潤的小手操起馬勺舀起一大勺玉米稀,平攤在油汪汪的鐺面上,反覆不停地擀勻。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正襟危坐的馬大財主目不轉睛地盯著,特別是田媽那雙胖嘟嘟圓潤潤紅彤彤的小手,馬大財主直了眼睛看得出神。

直等到那餅鐺上的玉米餅外圈兒被溫火烤得透出微微焦酥,這田媽才不著慌地將韭菜雞蛋的餡兒料平攤在薄薄的玉米餅坯上,蓋上鍋蓋兒,燜好,一股韭菜的鮮香順著鍋沿兒溜出來的蒸氣散發開來,馬大財主直嚥唾沫。

一邊的任媽手下如其人也顯見著乾淨,和玉米麵切韭菜攤雞蛋拌餡兒一氣呵成,臨了還在韭菜餡兒裡滴上那麼幾滴香油,真個又勾勾又丟丟!

緊接著,餅鐺上刷好了一層厚厚的豬油,調了小火,一大馬勺和得稀溜溜的棒子麵只幾下就攤了平整,厚度約莫跟任媽鞋裡邊的針腳面兒的鞋墊似。沒容這黃澄澄敦實實的鞋墊餅坯喘口氣兒呢,又一大馬勺的韭菜雞蛋餡料糊將上來了……任媽的動作堪稱雲生雨落,特別是一雙齊短水蔥似的小肉手,讓一旁當看客的其他人的心裡怪怪地湧動一股子的贊。只可惜馬大財主眼睛只顧盯住了一旁的田媽,並沒有看到任媽的一番操弄。

就在田媽任媽的糊餅已初具規模的時候,可急壞了另一邊的張媽,這張媽剛把玉米麵和韭菜餡料調好,時不時地拿大眼泡瞥瞄馬大財主,見馬大財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這兒,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手下就少了準頭。一大塊豬油還沒遇爐火融合,幾大勺的幹憋呲咧的棒子麵生硬地拽在餅鐺上,張媽大手一張,一通胡嚕,算是壓扁了。待分批次的韭菜雞蛋餡按將在餅面上,鍋蓋就麻利兒地蓋上了。但張媽忘記了關鍵一樣,沒改小火。不一會兒一股焦糊的煙氣從鍋沿兒直噴,有那一旁的看客一聲驚呼:糊了!張媽急得直跺腳,忙不迭地取下鍋蓋,扔了塊豬油,又取一大勺子餡料直接添上……

正當張媽手忙腳亂之際,卻聽得端坐的馬大財主輕咳一聲,他叫聲停著了,這場特別的廚藝賽算是落了幕。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接下來就是關鍵一步——點評,偏偏馬大財主的點評透著各色。第一個端上來的糊餅是田媽做的,馬大財主湊過腦袋蹙起鼻子聞了又聞,頭點了又點,拿起筆來刷刷刷在紙上重重寫下一個字——妙。隨後馬大財主屁顛兒屁顛兒地將三塊現大洋頒給了田媽,還不忘衝著田媽飛了個魅眼兒。

第二個呈上來的是任媽做的糊餅,馬大財主粗略地看了兩眼,提起筆來思索良久,才在紙上寫下一個字評語——膩。不過還是讓大夫人王氏將三塊現大洋頒給了任媽。

輪到張媽的糊餅上場了,隔著老遠就是一股子糊味,馬大財主直捂鼻子,擺擺手讓趕緊拿走,一旁的王氏此時刻八卦心氾濫,特想看看當家的給的是什麼評語,笑臉催了半天。這馬大財主才在紙上奮筆疾書了一個字——滾。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作為京郊一帶春天裡必吃的餚饌,簡單易做的糊餅雖不是什麼美味佳餚,但卻有一股煙火氣,透著濃濃的鄉情和親情,也透著人們對季節更替的感應和酬謝。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三十五 打糊餅

“初春早韭,秋末晚菘”是在論的一句話。“韭”自然是韭菜,“菘”就是這大白菜,所以一般打糊餅的餡料非這二物不可,在人們心裡,逢時按節一準兒沒個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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