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年來,他的故事到底哪裡打動著我們?

兩千年來,他的故事到底哪裡打動著我們?

01

公元759年,安史之亂爆發四年了。

帶著一家老小前往秦州避難的杜甫,奔波在中西古道上,追昔嘆今,寫下如下詩篇:

秦州雜詩

聞道尋源使,從天此路回。

牽牛去幾許,宛馬至今來。

一望幽工隔,何時郡國開?

東征健兒盡,羌笛暮吹哀。

很明顯,這是一首憂愁戰亂、渴望安定的詩。

但詩中的前四句,卻是在歌頌“鑿空”西域、遠播國威的西漢名臣張騫。

在國家動盪、人民流離的戰亂中,杜大叔為什麼會遙想起這位千年前的傳奇人物呢?

讓我們穿回西漢,一探究竟。

02

公元前140年。

是夜,長樂宮燈光通明,十六歲的漢武帝盤坐於席,眉宇緊蹙。

彼時,他剛剛登基。

此前,列祖列宗們通過“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文景之治”等一系列努力,使得如今國庫錢糧充盈,田野牛馬成群,民間則是人給家足……

最大的憂患,就剩匈奴擾邊了。

怎樣才能出其不意,制勝強敵呢?

少年天子在空曠的大殿中苦苦思索著。

忽而,一位近侍疾行來報,說是從匈奴俘虜口中得知

近來匈奴與西域的大月氏開戰,大月氏一敗塗地,連國王的頭顱都被匈奴人斬獲,鑲金嵌玉,做成酒器。

大月氏有心復此深仇,卻苦於勢單力薄,沒有盟友。

獲此消息,漢武帝登時靈光一閃:

我大漢何不與大月氏聯手,對匈奴左右夾攻之?如此,必有勝算!

然而,想要實現這樣的戰術包抄,首先要派人穿過匈奴領地,出使大月氏。

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被俘或被殺是大概率事件。

更重要的是,當時根本沒人知道西域到底是什麼樣子,也沒人知道大月氏具體在哪,沒有地圖,沒有導航,全靠兩隻腳。

在這樣的條件下,出使西域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神話。

大臣們都覺得此計渺茫、不可行,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卻決定一試,遂在全國範圍內張榜納賢,徵求使者。

時勢造英雄。

25歲的張騫揭榜自薦,勇擔重任,就此登上了歷史舞臺。

03

公元前138年。

張騫帶著翻譯堂邑父和隨行的一百多人,駿馬奔馳,向西域進發。

他知道前路驚險叵測,也堅信自己做好了承受一切磨難的準備。

可現實的殘酷,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行人剛剛走出大漢國境,就與匈奴騎兵狹路相逢,全體被綁回了匈奴大營。

匈奴單于(首領)搞清楚張騫此行目的後,當場氣吐血:

啥?!竟然想跨過哥的地盤找人合夥團滅哥?!過分了哈。

統統給我關起來,看你們還怎麼去!

這一關,就是十年。

十年,足以磨平一個人的意志,沖淡一個人的初心。

國家可能都已將他們遺忘,留在匈奴苟且偷生,或許是唯一的選擇。

況且,匈奴為了同化、拉攏張騫,甚至讓他在當地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根都紮在這裡了,看你還能動什麼心思!

可“為人強力,寬大信人”的張騫卻沒有被時間打敗,更沒有被匈奴的威逼利誘降服。

他“不辱君命”“持漢節不失”,從未忘記自己出行的神聖使命。

十年裡,他默默學會了西域語言,繪製了西域地圖,掌握了諸多荒漠求生技能,時刻觀察著出逃機會。

因已在匈奴有了妻兒血脈,匈奴人漸漸放鬆了對他的看管。

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他瞅準機會,帶著所剩無幾的使團成員(有的逃匿、有的死去)悄悄逃了出去。

前無嚮導,後有追兵,張騫卻沒有選擇逃回大漢、從長計議。

而是義無反顧地繼續向西進發。

一行人穿胡服,說匈奴語,通過重重關卡,終於穿越了匈奴控制區。

04

可是,畢竟十年已過,很多東西都不復當初。

大月氏在與匈奴戰爭後,又受到敵國烏孫的攻擊,已被迫繼續西遷,另建家園。

得知這一情況後,張騫依然沒有退縮,繼續馬不停蹄地朝西行進。

這是一場時刻與死神搏鬥的找尋之旅。

途中,時而大漠戈壁,飛沙走石,熱浪滾滾;時而蔥嶺高聳入天,冰雪皚皚,寒風徹骨。沿途又荒蕪人煙,水源奇缺。

一行人,風餐露宿,備嘗艱辛。

乾糧耗盡,就只能靠善射的堂邑父射殺禽獸聊以充飢。隨從們或因飢渴倒斃途中,或葬身黃沙、冰窟。

最後,唯餘張騫、堂邑父二人。

而這一切,依然沒能動搖張騫一定要達成使命的意志和決心。

就這樣,二人歷盡千辛萬苦,途徑車師國、龜茲國、疏勒國,翻越世界屋脊蔥嶺(今帕米爾高原),到達大宛國(今烏茲別克斯坦)。

大宛國仰慕漢朝的大國之姿,遂出手相助,派人護送張騫至康居(今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境內),又經康居協助到大夏(今阿姆河流域)。

大夏又遣人相送,萬千周折後,終於抵達大月氏。

兩千年來,他的故事到底哪裡打動著我們?

可令張騫萬萬沒想到的是,此時大月氏在新的國土上已定居多年,這裡土地肥沃,物產豐饒,且遠離匈奴侵擾,生活安寧。

他們已無意重回故土,再起干戈。

張騫在大月氏上下游說一年多,對方仍無意與大漢結盟。

無奈之下,他只得動身返國,向武帝覆命。

歸途中,為避開匈奴控制區,他們改變路線,計劃從青海羌人區穿行。卻不料當時羌人也已淪為匈奴附庸,二人又一次為匈奴騎兵所俘獲、關押。

直到一年多後,匈奴爆發內亂,張騫才趁機帶著堂邑父和自己的匈奴妻子逃出虎口,終於回到闊別十多年的長安。

十三年的顛沛流離,驚心動魄;無數次遭遇險阻,命懸一線;出行時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如今已是滄桑滿面的中年漢子。

這一切,凝縮在史書上不過是短短一行字:

“初,騫行時百餘人,去十三歲,唯二人得還。”

05

從西域歸來的張騫,受到漢武帝的隆重接待。

雖然此行沒能 達成和大月氏結盟的初始目標,但他帶回了關於西域各國的詳細情報,對後來漢朝和匈奴爭奪西域霸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後來,他更曾隨大將衛青出征立功,因熟悉西域地況,“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被武帝封為“博望侯”。

公元前119年,他又自請出使西域,聯結烏孫國,以“斷匈奴右臂”,為漢朝爭取到一個可靠盟友。

然而,眾所周知,張騫兩次出使西域的意義其實已完全超越了軍事範圍。

他是中原去西域諸國的第一人——僅憑一雙腳,穿敵國、過戈壁、翻蔥嶺,跋涉千山萬水,足跡遍及天山南北和中亞、西亞各地。

以此前無古人的壯舉,開拓出舉世聞名的“絲綢之路”!促進了漢夷之間的第一次文化交融,令東西方人民眼界大開,互通有無。

(我們今天吃的葡萄、石榴、核桃、黃瓜、蠶豆、大蒜、香菜……都是張騫自西域引進,吃貨們,顫抖不…)

時至今日,這條文化經濟之路依然以“一帶一路”的形式煥發著生機。

因此,史學家司馬遷盛讚張騫出使西域為“鑿空”之舉,後世更譽其為是“第一個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中國人”、“絲綢之路的開拓者”、“世界史開幕第一人”等。

而張騫之所以能排除萬難,成就如此偉業,最根本的原因無外乎八個字:

雖遠必至,使命必達!

06

其實,“使命必達”的責任感和信念感,五千多年來一直延續在中國人的血液裡。

張騫之後,東漢的班超以他為偶像,同樣遠赴西域,不辱使命。在三十一年的時間裡,收復了西域五十多個國家,功勳卓著,萬里封侯。

而本文開頭,憂國憂民的杜大叔之所以追懷張騫,又何嘗不是期盼大唐將士能於國難之時如張騫般舍死為國、使命必達呢?

事實上,在大唐,也的確不乏有如此者。

不信,請看如下微電影:

該微電影即取材改編自唐代真實歷史事件。

安史之亂時,駐守西域的唐軍(安西軍)大部被調回內地平定叛亂,西北防禦一時極為空虛。

虎視眈眈的周邊敵國趁此發難,奪下覬覦已久的河西走廊。

在當時的通訊條件下,河西走廊淪陷,意味著更遠處的安西四鎮徹底與李唐中央失去聯繫,成為一塊名副其實的“飛地”。

留守在此的安西軍就此孤懸塞外,外援斷絕。

直到十幾年後,他們才打聽到唐德宗李適已登基並改年號為建中。

獲此消息後,安西軍的最高將領郭昕(一代名將郭子儀的親侄子)遂鑄造了“大唐建中”錢,分發軍民,希望讓將士們感受到大唐並沒有拋棄他們,以此鼓舞士氣,奮力禦敵。

此後,這支孤軍繼續堅守安西四鎮近三十年,誓死不降。將“保衛大唐,戍守邊疆”的使命踐行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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