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歐洲精準醫療平臺首席科學家鞠麗雅前往法國一家電視臺錄製疫情類節目，鞠麗雅是中國裔的免疫學家，又在法國工作多年，電視臺的朋友邀請她以學者的角度進行解析。
“當時我就講述了戴口罩是自我保護和保護他人的方式。這家電視臺收視率很高，我認識的幾乎所有朋友，包括一些官員看了，都很認可我的發言。但是我卻被醫院的上級批評’不符合（法國）政局思路’。”3月29日，鞠麗雅在接受21Tech記者視頻採訪時，不無遺憾地回顧道。
當時法國還未進入一級防禦階段，1月24日，法國剛剛出現第一例患者，是來自武漢的輸入型案例。直至2月25日，第一例和中國無接觸的法國人因新冠死亡，一級防禦才被拉響。隨後，法國便和英國、美國一般，採取了群體免疫療法，將新冠看做更強的流感來對待，直達3月14日，法國才正式封城。
但是大家發現前期療法並未見效，於是3月24日治療新冠的專家團隊換帥，從24日開始法國密集地發佈舉措。然而一直到3月27日，法國關於新冠信息的官網上，仍然沒有帶口罩的建議，而口罩，也只是各方對於抗疫認知區別中的一個爭議點。
但病毒可不理會人間的爭論，只管肆虐。
3月28日，法國的新增達到了法國新冠史的最高峰。根據法國衛生部當天公佈的數據，截至3月28日，法國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37575例，較前一日新增4611例。根據最新數據，截至3月29日，法國的累計病例數目達到了40174例，在歐洲國家中排在第四，僅次於意大利、西班牙和德國。
法國疫情最新數據，圖：丁香園
在28日的疫情發佈會上，法國政府表示：目前法國遭遇的是一個世紀以來前所未見的公共衛生危機。同一天，報道稱法國衛生部已向中國訂購總共10億隻口罩。
這似乎是一個轉折點，但是在鞠麗雅看來，法國的行動還是太慢：“政府採納了’大流感’和’被動免疫’的錯誤理念，只進行被動重症接診，拒絕推廣大面積檢測，造成大面積感染源不明的傳播。”
從很早開始，鞠麗雅就不斷疾呼，法國需要進行更多檢測，轉被動為主動，目前法國是歐洲檢測數量最少的國家。“法國和中國的最大區別在於，法國是被動接診重症，中國是主動檢測管控。管控的關鍵是檢測和隔離。說遠一點，亞洲國家做的好，和千百年農耕文化和宗教相融的集體觀有關係，在災難面前齊心協力。西方的遊獵文化和宗教隔閡，引申的陣營理念，拒絕接受不同黨派體系的建議。”
“但是病毒的特性就是我要繁殖，這是物種之間的你死我活的戰爭，和政治都沒有關係。”
鞠麗雅告訴記者：“現在法國疫情正在進入高峰，而且是高峰平臺期，這個持續期到什麼時候難以確定，這也是法國現在的最大問題。從3月21日起，確診病例每天淨增2000-3000人，從接近2萬例到突破3萬例僅用了4天時間，這種狀況估計還要持續1周，甚至更久。”
眼下，令鞠麗雅痛心的還在於法國醫護人員感染嚴重，“目前法國有490名醫護人員感染，5名醫生去世。現在一線醫護人員缺少醫療物資，他們幾乎是’裸妝’上陣了，而一些小城鎮的醫生更加容易感染。法國的醫療系統雖然在西方國家中名列前茅，但是也經受不住新冠的打擊。”
隨著法國疫情發展，不少朋友向鞠麗雅反饋說，你的預測又中了，鞠麗雅則回覆道：“我希望我的預測是錯的，要不然太sad了。”
以下是2Tech記者對鞠麗雅的專訪內容：
確診人數超4萬，何以至此？
- 21Tech：您覺得法國疫情變得嚴重，主要是由哪些因素導致的？
鞠麗雅：按理說，有中國的經驗和一個月的空窗期，法國應該提前做好應對。但是為什麼沒有這樣做？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個原因，現在的政府和早期的專家輕敵，沒有預料到新冠的兇猛，而且採取歷史上比較有經驗的流感應對模式。法國11人的新冠專家委員會就以流感病毒，流行病學，衛生經濟學，心理學家為主導。
流感在法國有很完整的應對模式，但是不要忘記一點，流感已經在歐洲從1918年開始流行了100年，每年都有大量的疫苗，每年法國有大量的人群疫苗接種，比如65歲以上的人是免費接種的，所有的醫院、企業、機關都會組織接種疫苗。
所以在有疫苗的情況下，流感的死亡率不高。但是新冠是全新的病毒，人體對它沒有抵禦力，一旦出現重症是很恐怖的。目前新冠的死亡率是流感的30倍到40倍，流感死亡率是千分之一，新冠是3%-4%左右，但是現在意大利已經到了11.03%。
但是一開始的時候，法國就採取流感的模式，和群體自然免疫的模式，從所有的舉動來看就是一個被動的接診重症，而不是主動檢測。輕症不檢測，症狀嚴重一點的可以檢測，但是可以不住院，就在家裡隔離。所以這是一個輕拖重、重脫死的過程。
第二個原因是口罩使用的誤導， 在中國，從發生新冠第一天起就說明了要戴口罩，但是法國政府和媒體一直到3月22號還在說口罩無用，洗手就可以。反覆在媒體強調，“只有生病才戴口罩”宣傳，將戴口罩的視作病人，也使得大家害怕戴口罩。
圖：圖蟲
第三個原因是執政官員保持著西方的陣營理念，向英美看齊，拒絕學習中國經驗。而且帶著很明顯的傲慢和偏見，此前衛生部發言人的口氣甚至氣勢洶洶，好像法國百姓都是一群無知，帶著“你們都不懂就我懂”的語氣。這樣的態度一直到3月26號、27號，有2000例、3000例新增患者的時候，面對巨大的病人潮，死亡潮來臨，才變得比較緩和。
而法國為了政治利益，極力要在封城的情況下，還進行巴黎市長的投票選舉。法國封城令是3月14日下的，3月15日投票繼續，全法國有6.9萬個投票點，可想感染基數之大。
法國之所以控制的這麼失敗，政府採納了“大流感”和被動免疫”錯誤理念，只進行被動重症接診，拒絕推廣大面積檢測，造成大面積感染源不明的傳播。
- 21Tech：預計法國何時會到達疫情高峰？
鞠麗雅：法國並沒有推行大面積的檢測，輕症也不檢測，根本不知道誰是感染源。大面積的投票和人員接觸的情況下，當時的預判是，按照7-14天潛伏期，從20、21號開始就要爆發高峰。事實上，從22號就新增就超過2000例了，26號新增達到了3900例，指數性地往上增長。
這只是投票第一輪感染，接下來是投票的再加上繼發感染，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昨天（3月28日）政府說困難才剛剛開始。所以現在到未來的10天、15天會繼續爆發。如果政府再不採取大面積的檢測，管控，局勢很難掌控。
法國新冠疫情發展，圖：丁香園
現在正在進入高峰，而且是高峰平臺期，這個持續期到什麼時候難以確定，這也是法國現在的最大問題。從21日起（投票6天后），每天淨增2000-3000。從接近2萬例到突破3萬例僅用了4天時間；這種狀況估計還有持續1周，甚至更久。
因為沒有做大面積的檢測，現在的檢測公佈的是一天9000例，如果3月28日也是檢測9000例，那麼當天新增4611例陽性確診，就意味著有50%的陽性案例，而且這些人都是嚴重的才會檢測。中國通過8萬病人的檢測和結果，真正的新冠重症比例約為22%，輕症或沒有症狀78%。以此計算法國的數據，如果說重症是40000例，現在至少有12萬-16萬陽性沒有檢測出來。
現在法國有症狀的不檢測待在家裡，運氣好的就好轉，運氣不好就轉重，送到醫院。雖然在家隔離了，但是小範圍內的傳播是不會阻斷的，除非家庭裡面也傳播完，峰值才會下來。法國的疫情，按照現在的政策，
如果還不放開全面檢測，如果還不決定發現陽性就隔離，後果不堪設想。
- 21Tech：從疫情初期到現在，法國的抗疫戰略有哪幾個階段變化？
鞠麗雅：1月24日，法國第一例確診患者，是輸入的武漢遊客，法國新冠歷史從這一天開始寫起。一直持續到2月，一共12個患者。到了2月25日進入一級防禦階段，第一例和中國無接觸的法國人，新冠死亡。
2月29日，法國確診了100例，死亡2例，這時啟動疫情二級防禦。二級防禦是指對發現患者源的周邊進行隔離，比如附近超市都關閉隔離，所在的城市和周邊的城市也進行隔離。並且宣佈禁止5000人以上的集會。
但是3月3-5號突發了一批病人，東北邊的一個小城市，組織了2000多人的教會活動，於是病人開始發展起來了。法國疫情主要是從東北部開始不斷髮展。3月14日，進入了三級防禦階段，直接封城。
3月28日，法國宣佈隔離令延續至4月15日，照此趨勢，到時還停不了。如果沒有大面積檢測和方艙隔離，病毒感染是不會自主停止的。
疾呼：大規模檢測
- 21Tech：您曾在文章中提到，檢測是法國當下最大的短板，現在情況如何？
鞠麗雅：3月24日，Sinoussi（諾貝爾獎獲得者）被任命新的專家組長，25日電視採訪時就呼籲大面積檢測和陽性隔離。因此，大巴黎地區提出在展覽中心建9000 床位方艙。但是27日官網仍然發佈：“百姓沒有全面篩查的權利，不會給大眾帶來受益。”
一個月以前，就有三個醫生和代表醫生的協會，寫信指控政府，造成了隔離政策的延誤，信裡要求大規模檢測，但是政府內閣拒絕這份指控。
3月17日，政府對人群的檢測增加了一點——“新發生群體感染”。目前法國檢測的對象包括：有症狀的衛生專業人員、有症狀的老年人、有嚴重呼吸困難或合併症的人、住院患者、新發生群體感染。但是檢測面遠遠不夠。
目前，每天要進行9000次檢測。檢測方法包括：醫院檢測（住院病人和重症），民間實驗室採樣。
雖然現在實驗室可以採樣，但採樣還是有要求的，要有症狀，還要看了家庭醫生或者網上門診，開一個診方，才有資格去實驗室採樣。最好是開車過去，人坐在汽車裡採樣。法國是目前歐洲比較發達國家檢測最少的。
圖：新華
- 21Tech：既然新專家組呼籲了擴大檢測，是否採取了進一步措施？
鞠麗雅：從3月24日起是政府根據新專家組的意見，改變思路的拐點。
我之前就給他們做了預測，如果3天內政府改變政策，大面積檢測，建立大量的方艙隔離，按照武漢的模式，最快在10天到15天，可以看到管控效果，會下降。但是，法國局勢並不是這樣的。從3月28號看，嘴上說有新舉措，但實際操作上是沒有的。
法國正在做長期作戰的準備，他們認為4月、5月也解決不了。28號新聞發佈會推出的檢測方案，有三大類：
一類是PCR核酸檢測，目標是3月31號之前要要達到9000次，4月份每天1萬次，5月1天2萬次。5月還不清零，還要2萬次每天檢測，按照比例，還得有多少病人？所以這不是一個管控，還是繼續延續錯誤的理念，政府還很頑固不化。
第二類是發展快速檢測：三月還沒有快速檢測，到四月爭取3萬/日，五月6-10萬/日，5月還是新冠橫行的時候，能夠解封嗎？除非檢查出來的陽性全部隔離。第三種血清的檢測，還在研發中。
- 21Tech：最近在法國討論的是否使用氯喹的事情，您如何看待？
鞠麗雅：法國現在一個很大的議題是氯喹的使用，馬賽地中海感染研究中心（IHUMéditerranée Infection）主任哈烏爾特（Didier Raoult）提出用氯喹治療新冠病毒，他專門研究瘧疾，氯喹用的很多。但是法國政府說不可以隨便使用，要考慮安全性，大家在爭吵用還是不用。
但是實際的關鍵問題是，什麼時候用、給什麼人用。這就要取決於檢測的結果，因為氯喹的作用機理是抑制腫瘤的複製，從感染到出現症狀的潛伏期是4-14天，病毒進入人體要繁殖，繁殖到一定數量才有症狀。所以氯喹的最佳用藥時段是4-14天，用於陽性早期診斷的患者。晚期發生器官損傷的時候，氯喹不能夠治病，它並不是治療新冠的藥物，而是限制病毒繁殖的藥物。
也就是說，沒有早期檢測的支持下，氯喹的隨便使用就是濫用，得不到效果。現在法國重症才檢測，已經錯過了氯喹最佳的適用期，新冠死亡並不是因為病毒很多死亡，是因為病毒造成的細胞破壞，進而導致器官衰竭死亡。
圖：圖蟲
- 21Tech：在法國檢測和治療新冠貴嗎？
鞠麗雅：新冠屬於重大疾病，法國醫療保險對於重大疾病是全保的。檢測的話國家醫保報銷60%，個人附加保險40%。檢測費用，宣佈的是54歐元。
世界衛生組織再三呼籲，檢測檢測再檢測，法國就是不執行。情願讓你變成重症也不檢測，不能理解。法國腫瘤治療領域是很前沿的，法國的腫瘤治療就是早期治療，為什麼新冠就不能做到早期診斷精準醫療。
希望政府趕快醒過來，檢測才是管控源頭、控制疫情發展的根本。
應付式策略
想投機取巧，卻成巨大反噬
- 21Tech：法國新冠專家委員會換人後，管控局面有變化嗎？
鞠麗雅：第二屆委員會下一步疫情如何管控，採取了比之前完全被動的模式好一些，看著好像有點起色，要建設方艙，啟動檢測，但是具體的操作上很不清楚。
當然，他們會說，大家都感染了後，活下來了，明年有沒有疫苗都可以活下去了。
這也是討論的焦點，中國8萬對於14億人很小，病毒再來的時候，怎麼防禦？所以中國一定要做出疫苗來，主動免疫。法國和所謂自然免疫派，就認為只要讓大家都免疫了，有沒有疫苗都沒有問題。現在，中國斷一指，法國斷一指還傷十指。但是它的方法不能繼續下去，無論如何，主動防控是必須要做的事情。現在法國已經死亡2000多了，能承受2萬人的死亡嗎？
前天，法國有一個16歲小女孩去世了，繼續發展下去，誰應該死？不應該死？法國老百姓都會提出這個問題，主動管控是目前為止唯一要走的道路。自然免疫是完全行不通的，任何政府都不可能放任幾十萬人的死亡，誰敢做這個決定。
中國在早期進行了管控，現在法國拖延到很嚴重的時候才管控，難度大的多，解封遙遙無期。所以法國政府無法承擔這樣的後果。
- 21Tech：目前法國在管控上有何特殊之處？
鞠麗雅：整體上法國很嚴峻，管控比較特殊的一點是，養老院管控完全和中國不一樣。法國是全球最早進入老齡化的國家之一，現在法國有70000個養老院，有將近70萬的人住在養老院。
新冠感染後，老年人死亡率最高，所以一開始法國政府就針對養老院提出了藍色計劃，對養老院的進出進行管控。養老院裡的人不許外出，家庭探視，一開始每天一個老人只能有一個人探視，嚴格管控。所謂探視，也變成視頻探視。
但是養老院還是發生了得病和死亡的案例。養老院最多的地區是法國中部和南部，人少環境好，比如法國中部的一個地區23%都是老年人，是需要極端受重視的地區。3月14號的戒嚴令裡就再次強調養老院的管控，28號對養老院的升級管控，所有養老院的人在房間裡不出來，這是最新的管控。
圖：視覺中國
- 21Tech：對於法國政府的行動，您認為有哪些不足之處？
鞠麗雅：在法國，很多宣傳都不是以一個科學的證據來宣傳，而是在算賬。法國的策略是應付性的，拆東牆補西牆。對於病毒來講，最佳的方式就是通過疫苗來主動獲得免疫，而不是等待感染的被動免疫。中國第一步是主動檢測管控，下一步是通過疫苗主動獲得免疫。
對於中國來說，方向從醫學和倫理學的角度上，我們認為，是最符合倫理道德的，法國是以經濟上的小算盤，想從被動裡投機取巧，現在結果造成巨大的反噬。遲了一個月的時間，現在開始有動作，太慢了。
但是法國政府承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總統甩鍋給總理、總理甩鍋內閣、內閣甩鍋給專家委員會，然後現在又甩鍋給中國，甩鍋給中國是最廉價最不需要成本的，最容易激起民眾反應的。
但是病毒的事情，是自己跑來跑去，而且尤其是東北部的疫情和中國人沒有關聯。意大利人也說，去年11、12月已經有這樣的病人，我們非常期待從學術上給出觀點。中國在很多的對外宣傳上，不僅是捐贈的問題，還有很多學術的問題。
醫護感染嚴重、被排擠打擊
醫療體系強大，但擋不住“作”
- 21Tech：現在法國一線醫護人員感染情況如何?
鞠麗雅：由於法國的被動的接診重症和對防護的輕視，醫護人員感染非常嚴重，5名殉職。這裡面也有很多故事，第一例殉職的是法國北部的一位急診科醫生，68歲，退休後又很熱愛工作，回到醫院工作。他接觸了法國的第一例和中國沒有任何接觸史的患者，患者在法國北部的幾家醫院來回轉治。
法國一開始就是被動的接診政策，小症狀就看家庭醫生。尤其是小的城鎮，被感染了以後就去看醫生。所以家庭醫生（全科醫生）是最密切的接觸者，死亡的5名醫生有兩名是全科醫生。還有一名婦產科醫生，接診了不舒服，回到家裡休息，開始是陰性的，一個禮拜後發現是陽性，結果在家裡死亡。現在法國公開報道的死亡病例只是在醫院的死亡病例，在家裡死亡的是不算病例的。
3天前醫護感染還是365例，3月28日達到490案例了。我把上海瑞金醫院參加武漢抗疫的經驗總結，交給醫院領導，但是醫院回覆：我們也知道這些措施，但是沒有防護服。還說了一句：幸虧這些得陽性的是年輕人，症狀不太嚴重。
這還是對待大流感的思路。再嚴重下去，醫生怎麼辦？
這兩天出現的問題是，醫院裡治療新冠的護士，他們所在的住宅區居民開始對他們進行排斥、打擊。所以現在法國局勢從整個社會上，非常非常嚴重。
需要指出的是，這次疫情促進了法國的網上醫療，但是鄉村裡老人不會用網絡，只能去線下看醫生，而且鄉村裡任何症狀的病人都來找醫生，並且不帶口罩，所以導致鄉村裡醫生感染率很高。我先生老家市鎮裡1000多個市民，周圍加上1萬人左右，沒有醫生可以看，因為只有一個西班牙醫生，他還診斷出陽性了。
- 21Tech：醫護人員的醫療物資有多緊缺？
鞠麗雅：醫護人員沒有裝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很想呼籲為醫護提供一些裝備。法國口罩一年的產量就幾百萬。2月18日開始，法國生產的所有口罩就被政府管控。法國自己沒有防護服生產線，沒有大量的口罩，所以醫護人員的感染，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樣下去後果非常慘重。
我自己和法國腫瘤醫院關係密切，他們提出需要口罩。然後去問法國政府，能不能在100萬口罩中分1、2萬到腫瘤醫院，對方說腫瘤醫院不是優先的供給單位，所以沒有。但是腫瘤病人很多，如果他們得新冠是很麻煩的，沒有新冠之前最大的疾病群就是心血管和腫瘤。所以法國腫瘤聯盟在網上呼籲，他們沒有口罩，已經告急。中國華人群體一直在募捐，捐贈給這些機構。我們下個禮拜捐贈的方向一個是腫瘤醫院，還有一個是養老院。
所有一線醫生才是優先，但是一線醫生也不夠。法國很高傲，很自信，醫療資源豐富。但是現在裝備太差了。如果繼續按照現在，每天平均3000新增，再持續10天的話。醫療系統絕對是承擔不了的，即使增到15000個ICU也不夠。巴黎的幾千張ICU的病床已經滿了。東北部已經超飽和了，已經開始運到德國等地區。
- 21Tech：法國醫療系統飽和的難題如何解決？
鞠麗雅：現在法國疫情分佈不均衡，主要是東北地區和巴黎大區。疫情高發區醫療資源飽和，超飽和，連能量最大的巴黎公立醫院集團，39家醫院，ICU滿員。
據統計，全法國每千人有6.2張病床，中國每千人3.2張病床。法國醫療系統上還是很強大，但是擋不住作啊。
3月14號，馬克龍宣佈由軍隊介入，參與病人轉運。一個是法國的小火神山，用於ICU，用火車運送過去。火車患者轉運，是法國災難醫學的創造，因為2019年的災難醫學演練裡面，就是火車轉運大量傷員。法國不可能像中國一樣醫生集中到湖北，只能把病人移動，來解決床位的問題。
法國東北全都飽和，西南部分很少病人。3月28日，舉措裡就是有一條，現在的5000張ICU擴到15000個ICU。從解決方案的成本來看，一個ICU的費用，和全民檢測的費用，相比起來一樣嗎？方艙隔離和治療重症的價格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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