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還她歷史的原貌
王衛華
蘇小小的墓就在西子湖畔，去西泠印社的西泠橋頭。
墓不大，只佔地十來平方。墓上罩有一個亭子，叫慕才亭，像一個知冷知暖的男子，在為她撐起一把紙傘，一年四季的為她遮風擋雨。每每看到這情景，遊人沒有不被感動的，都會聚來墓前。
亭有六柱，每柱四面，留有十二幅名家的對聯。“花須柳眼渾無賴，落絮遊絲亦有情”。上聯是套用了唐代李商隱的詩句，下聯情意就深入到骨子裡去了。“千載芳名留古蹟，六朝韻事著西泠”，這聯寫的似乎平淡了些。“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鑄金”，此聯就只能說比較工整。真正喜歡的是這兩聯：“十載青衫頻弔古 一抔黃土永埋香”“ 花光月影宜相照 玉骨冰肌未始寒”。
只知道蘇小小是位名妓，身後得如此多的美譽，實在有些理不出頭緒。回來查蘇小小的資料，最動人的倒是她與阮公子引出的一段複雜的故事。說她從小喜愛讀書，製作了一輛油壁香車，在西湖邊吟詩漫遊吸引了宰相公子阮鬱，但阮府幹預而婚姻不成；一次她遭遇惡人，是窮書生鮑仁出手搭救了她；後來她調侃上江觀察使孟浪而入獄，最後受迫害而死。這時已中了舉官任滑州刺史的鮑仁回來，說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倘不能為民作主，我鮑仁定來墓前廝守。”
由這些情節，蘇小小在民間得人祭拜似乎也自然。
近日讀清代梁章鉅所著《浪跡續談》一書，其卷一中正有蘇小小一段記載。梁章鉅(1775-1849)，字閎中，又字茝林，號茝鄰，晚號退庵，祖籍福建福州府長樂縣(今福建省福州市長樂區)，生於福州府城。他曾任江蘇布政使、甘肅布政使、廣西巡撫、江蘇巡撫等職，主張治鴉片囤販之地，積極配合林則徐查禁鴉片，是堅定的抗英禁菸派人物，也是第一個向朝廷提出以“收香港為首務“的督撫。他晚年從事詩文著作，還是楹聯學開山之祖。讀罷他的《浪跡續談》才覺得，原來蘇小小的故事是這麼簡單，簡單的原貌是那麼的美（我直譯如下）：
特鑑堂將軍在西湖邊修了蘇小小墓,建了個亭子，上面題了“慕才”二字，然後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就開始寫詩作聯了。但蘇小小是誰，卻沒有深入考查。
經查，蘇小小有兩位，一是南齊的人，見(宋)何薳撰寫的《春渚紀聞》。書中說，蘇小小是南齊時的名妓，墓在錢唐縣衙後， 經考證，縣衙就在錢唐門邊，距西泠橋不遠。從這個說法看，今天我們在西泠橋頭看到的墓，是這位蘇小小的墓。
另一個蘇小小為宋代的人，見郎仁寶所寫的《七修類稿》。書中說蘇小小是錢唐名妓，容貌俊俏美麗，還會作詩填詞。她的姐姐叫蘇盼奴，與太學生趙不敏親密有兩年了。趙不敏越來越貧困，盼奴就常常接濟他，讓他可以專心學業。最後趙不敏科舉得中，授官襄陽府司戶。由於盼奴還沒有脫了娼妓的戶籍，不能隨他而行。趙不敏當官三年就去世了，有些積攢，臨終前讓他弟弟趙院判將錢分成兩份，一份就留給了弟弟，一份讓弟弟送給還在錢唐的盼奴。趙不敏還說，盼奴有個小妹叫小小，可娶來為妻，那是可以成為賢妻良母的好姑娘。
趙院判來到錢唐，找到他的族人。此人是現任臨安府（現杭州市）通判，他也在找盼奴，得知盼奴一個月前已去世，而她妹妹小小也因為於潛官絹案被官府收押。
通判把小小提出來審訊：“於潛鎮商人本應當交於官府的絹，你誘惑他給了你一百匹，你什麼時候可以退出來？”小小說：“這是我去世的姐姐的事，請大人明察併為小小洗清，如果能為小小洗了冤，小小會感恩你的再生之德，我姐姐盼奴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呢。”通判喜歡小小說話平和，再問：“你識識襄陽的趙司戶嗎？”小小說：“趙司戶沒有當官前住在錢唐，是我姐姐盼奴給予他幫助。他當官走後，姐姐因為思念他而一病不起的。”通判嘆一口氣說：“趙司戶也謝世了，他派他弟弟趙院判送來一封信還有一兜遺物，他弟弟還有一封他自己寫給你的信，你看看吧。”
小小拆了信一看，上面只有一首詩：
昔時名妓鎮東吳，不戀黃金只好書。
試問錢唐蘇小小，風流還似大蘇無？
這詩翻譯一下的意思是：
當年你們姐妹名妓的名氣全東吳第一，
原因是你們不貪黃金只愛好書籍。
現在我來問你蘇小小，
你愛書的風流還像你姐姐一樣嗎？
看了趙院判的信，小小久久沒有說話。通判讓她和一首，她就寫了一首：
君住襄陽妾住吳，無情人寄有情書。
當年若也來相訪，還有於潛絹事無？
翻譯一下是：
您住襄陽我住吳地，
本無交情卻收到你一番深情的來信。
當年你如果隨著你哥哥也來過我家，
哪裡還會發生我受於潛絹案冤屈的事。
這時通判將趙不敏的東西交給了小小，還將小小判給了趙院判讓他們成了婚。這是宋代蘇小小的故事。
元人張光弼有詩一首：
香骨沉埋縣治前，西陵魂夢隔風煙。
好花好月年年在，潮落潮生最可憐。
他詩後還附了一句：蘇小小墳在嘉興縣前。
他這麼多了一句話後，有位朱竹坨先生遂據此力辨，蘇小小墓是在秀州（今嘉興）。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錢唐名妓有兩個叫蘇小小的，杭州和嘉興兩個墓，不妨一人一個呢。
翻譯到此，我也一笑，墓哪能這樣一人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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