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蹟從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創造者的精神世界：在現實世界中的感知能力、所思所想，甚至是性格特質都會影響其形成後的外形與效用。有的人可以製造出大而無當的空房子，也有人能將“一沙一世界”微縮於指尖的方隅之間——但從現實角度出發去看，遺蹟歸根結底只是些靠腦電波造出來的海市蜃樓，潛力無窮大，風險擔不起。如果創造者的精神與技巧有任一一項不達標，它都可能在穩定身形之前，先耗盡了“創世神”的生命力。
如果非要把“創世神”也給分個三六九等的話……
我瞥見壁掛書架上一本眼熟的綠皮傳記，本想使喚操作檯去搜索書名，卻發現它仍處在深度解析過程中，和那個詭異的墨水屏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也只好放棄了走捷徑，自己起身去取那本價格昂貴的紙製品。
“《艾薩克——作為希望》……呵。”
書是很多年前的舊式精裝，封面上煞有其事地燙了金，只見凹凸花紋不見人像，也許是少有人翻閱，從外面看起來還有八九成新。按照我稀薄的印象，扉頁上好像還寫了句意義不明的廢話——“謹以此書獻給那個人。”我翻開封皮，卻沒有發現那句被反“樂園”派大肆嘲笑過的致謝，反倒是直接跳到了艾薩克本人的彩色照片頁。
即便我對樂園相關的一切都有沒什麼來由的排斥，但這位信徒不敢直呼其名，稱為“全知全能的大人”的“聖子”艾薩克，長得確實很有“神韻”：他穿著金絲鑲邊的高領長袍，沒有戴帽子，深黑色的短髮被柔順地梳到一側，蒼白無血色的面頰與抿得緊緊的淺紅雙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生了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卻缺乏本應伴生的深情和溫柔，看起來像兩顆冰冷的玻璃珠，眼下有脂粉難以掩蓋的淡淡青黑，雌雄莫辨的漂亮臉龐也因此平添了幾分威嚴與詭譎。
我隨意翻了幾頁，其中有一些對他在身體狀況不好的情況下堅持與樂園交流，進而向信徒散播福音，安撫了許多民眾的描寫（不過夾雜著不少信徒誇張的證詞）。最讓我難以想象的是，這個看起來活不過二十歲的病秧子聖子在數十年前就創造了一批目前仍在使用的神經網絡建築群，其核心極其穩定，僅需要每年定期檢查修補，就能供大批樂園信徒或是遊客前往朝聖。
所以樂園最初的擴張速度和形勢非常迅猛，不僅是在聯邦內部，中州和西陸也發展出了不少信眾，他們自發地利用神經網絡拓展樂園的影響力，甚至在當地組織建立起和城東區類似的區域，宣稱他們遵循樂園的教誨，將會開啟人類歷史上新的篇章。
如此浩大的聲勢陣仗，也難怪約翰遜會折在滾滾的車輪之下。
一本厚磚頭很快就被我囫圇吞棗地翻完了，並不意外地以讚美樂園的內容結束。我回頭看了看，操作檯依舊靜悄悄的沒什麼反應，嘆了口氣，又把書重新翻到扉頁，跟聖子無機質的雙目大眼瞪小眼。
聖子上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還是十幾年前，也是從那時候起，樂園再無以往所向披靡的影響力了——沒有聖子出來“代行神旨”，人們似乎終於又想起了樂園本質上非我族類的事實；樂園的擴張行動處處受挫，只好收回伸得過長的觸手，轉而穩固已經佔有區域的人心。
而聖子已死的傳言，也是那時候開始甚囂塵上的。
Tbc.
*本文中所有國家，機關，公司、組織、人物、地點和事件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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