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師父,一個與愛無關的稱呼,若時光倒流,她絕不會叫他師父

宮娥起舞,仙樂飄飄。

為數三日的宴會慕陽都沒有再見到那個被稱為國師的男子。

宮娥說,國師臥病在床,王已準了他不用參加宴會。

她冷冷的笑了,臥病在床,分明是不想見某些人。

宴會散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彎銀月獨掛蒼穹,清冷的光輝如霜般鋪滿整個大地。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擺,落在牆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一襲藍影飄動。

穿過重重回廊,慕陽的腳步頓在了一個小園中。

人去園在,只是早已消逝了當時的繁華,徒留一園的百花寂寞的綻放。

恍惚間,依稀又見當初的風景。母親執著剪刀輾轉流連於芳叢之中,溫婉的笑容讓百花都凋零了顏色。

“誰讓你動那些花的?”宛紗一臉寒霜的出現在她們的身後。

母親停在花間不知所措的望著她,她氣勢洶洶的衝到母親面前揚手,重重的一巴掌落在母親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迴盪在空氣中。

母親捂著臉望著她,呆立在原處。

“你這個壞女人,”小慕陽狠狠的推了她一下,“不許欺負我母后。”

宛紗冷冷的看她一眼,奪過母親手中的剪刀就要往慕陽的臉上劃去:“你這個小賤人,長大後也是一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不如趁早毀了。”

“不要。”母親驚呼出聲,忙奪回剪刀。一爭一奪之間,剪刀恰好劃在了宛紗的臂上,血一滴滴落在了嬌豔的花瓣上。

“王,請你將王后浣怡逐出王城,否則臣妾總有一天會死在她的手上。”承恩殿中,宛紗哭哭啼啼的在王的面前告狀。

“不是,是她自己……”慕陽爭辯著。

“慕陽!”母親厲聲喝道。慕陽住了口,滿臉委屈的望著自己的紅衣女子。

王冷冷的看了母親一眼,溫柔的扶起宛紗,然後拂袖而去。

時光如水,有些人註定一去永生永世難回。

眼角似有東西滑落,她慌亂的用手拂上臉龐,卻發現臉依舊乾淨的沒有一絲雜物。

只是一場幻覺。

她笑了,笑得無比悲涼。原來,她早已忘記了怎樣去流淚。

“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便再也不屬於你,公主最好有一點自知之明。”冰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宛紗站在她的身後,嫵媚的眉間盡是冰冷的笑意。

慕陽亦笑,笑得無比的柔弱而孤單。她回頭,緩緩施了一禮,垂眸:“是,王后教訓的對,是慕陽的錯。”

宛紗冷哼一聲高傲的從她身邊走過。

如此的孱弱,竟連她母親當年的三分之一都不如,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公主原來在這兒。”紫玉遠遠的奔過來,喘著氣,“公主快隨奴婢回去,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慕陽淡然一笑,斂盡所有的情緒,恢復了一派溫婉的模樣。

紫玉是王賜給她的丫鬟,聰明伶俐。在她面前,慕陽從來都是一副柔弱孤單的模樣。她知道,這是那個人想要的結果,於是,她便滿足了他的心願。

朝陽宮。

踩著精緻的地毯,立時便有一種身置夢境的幻覺。整間房子都飄散著淡淡的奇異的香氣,一張華麗的大床上整齊的擺放著絲綢棉被,白色的紗賬輕柔的垂瀉著,宛若夏夜的月光。巨大的梳妝鏡內,反射著夜明珠的光華,襯得鏡中人美麗不可方物。

她輕輕的朝床邊走去,一絲絲嘲諷的笑意漫開在唇角。

這般奢華的賜予,究竟是想補償當年的過錯還是諷刺她曾經顛沛流離的生活?

她不再去想,也無心去想,因為一切已經沒有了意義。

熄了燈,她安靜的躺在床上,眼睛卻睜得老大。

她喜歡黑暗,從母親離去之後便無比的喜歡。一個人孤獨的躺在黑夜裡,不用再去面對任何人,也不用再去偽裝。回憶就像燦爛的煙火在腦中盛放,那一襲墨綠色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

十年前,他溫柔的牽著她的手在飛雪中離去。

“這裡是鏡湖山,我住的地方,大陸上的人都稱我為鏡湖居士。”萬重青山中,他溫柔的對她笑著。

她抬起頭來四處張望,明明已經入冬,這裡卻景色如春。滿山櫻花盛放,花飛如雪,瀰漫著淡淡的芬芳。遠處的湖邊幾間竹舍,煞是雅緻。湖水明亮澄澈,宛如美人的眼波。古樸的木橋伸向水面,橋面上靜靜的躺著飄落的櫻花瓣。

每日,他總會坐在橋頭靜靜的彈著琴。琴聲飄渺,如流水行雲。她便會偷偷踱到他身邊,安靜的凝視著水中那一襲墨綠色長衫的倒影。他的目光總是溫和寧靜的,彷彿亙古的冰川都能在這溫和的注目下融解。他的指節修長而纖細,輕輕撥著琴絃,如墨的青絲散落在身後,風吹過,滿山的櫻花便飄落如雪, 有些飄落在湖面,有些飄落在琴上,有些就落在了他的髮間身上。

這裡,四季如春,櫻花長開不敗,一湖清波在陽光下永遠那麼清澈寧靜,就像他溫柔的眸子。

“今日的書都讀完了麼?”琴聲終止,他抬起如玉的面容,溫柔的望著她。

她一陣恍神,木訥的點點頭。

“那麼,為師便來教你彈琴。”他輕輕的向她伸出手。

恍惚中,她坐到他的面前,他離的很近,依稀能聞到他身上隱隱的清香。

“彈琴時,身體應離琴約半尺左右,彈奏時,身體應正直,不可彎腰或偏斜身體,肩要平,不可聳肩,雙膝和雙腳自然併攏……”他冰涼的指尖觸上了她的手指,青絲垂瀉下來,落在了她的面前,輕微的擦著她的肌膚,帶來一陣陣戰慄。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僵硬如鐵,任他糾正著自己的指法,如此的親近,甚至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

“師父……”她輕喚出聲,完全已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這是她來到鏡湖山五年來,第一次與這個男子如此的接近,一顆少女的心劇烈的跳動著,臉也開始發熱起來。

“都會了麼?”他起身俯視著她,長袖垂在兩側。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發窘的點了點頭。他轉身離去,只留給她一個清風明月般的身影。

那一日,她彷彿失了魂,呆呆的坐在水邊,手指無意的撥著琴絃,凝神望著水中的倒影。

回憶漸漸散去,只留下一湖波光倒映著半山景色染透了眸中的眷戀。

“絃樂,絃樂……”慕陽躺在床上輕聲喚出了那個她曾千萬次想喚出的名字。

可是,他終究是她的師父。師父,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真的想收回當初的那個決定,讓一切重來。

母親說,慕陽,千萬不可輕易動情。可她還是淪陷了,母后,她該怎麼辦?一邊是血海深仇,一邊是摯愛之人,愛與恨本就難抉擇。

那個如明月般的男子啊,用自己的光輝照亮了世間。溫柔如水,就這樣永遠駐在了她的記憶中,是她恨的生涯裡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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