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絕代佳人”，你腦海中第一個想起的會是誰？是英氣與大氣糅合的林青霞？是嫵媚又哀愁的王祖賢？是時尚又性感的張曼玉？每個人心目中都有屬於自己的“絕代佳人”。那麼這個詞出自哪裡呢？其實這個形容絕色美女的詞語正出自杜甫《佳人》。那麼杜甫心目中的“絕代佳人”又是什麼樣的呢？
佳人
杜甫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雲良家女，零落依草木。
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採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背景：
乾元元年（758年）六月，杜甫由左拾遺降為華州司功參軍。第二年七月，被迫辭去官職，為生計所迫，攜帶妻子來到邊遠的秦州客居。這首詩就寫於這段時期。
這是一首敘事詩，寫的是一位絕代佳人在亂世中的人生遭遇。
詩詞大意：
起句寫一位容貌絕倫美麗女人，孤獨地住在幽深的山谷。這就勾起了讀者強烈的好奇心：為什麼這麼一位美麗的女子會獨自一個人居住在人煙罕至的山谷中呢？
這位美女娓娓道來她自己的身世：自稱出身名門清白女子，飄零淪落在荒山野林中。當年關中一帶戰火連天，自己的兄弟也慘遭殺戮。官高祿厚又有什麼用處，連骸骨都沒能收進墳墓。而人情是如此的涼薄，世間萬事險惡變化無常，萬事就像那搖曳的燭光。薄情寡義的丈夫厭棄我，愛上貌美如玉美麗新婦。夜合花尚知道花開百合，鴛鴦鳥雙棲不只身獨宿。丈夫眼裡只有新人笑容，哪聽得到我的悲傷啼哭。
但是這位堅強不屈的女性遭遇了兄弟去世，丈夫拋棄的悲慘命運後並沒有選擇墮落，而是選擇堅強地活下去，選擇在山谷中幽靜地生活：大山裡的泉水清澈明亮，出山後泉水就染上汙濁。等待侍女變賣珍珠回來，牽起藤蘿修補破漏茅屋。不去採摘鮮花裝飾鬢髮，喜愛翠柏堅貞盡情摘採。寒風吹動我薄薄的衣衫，日落黃昏我斜倚著青竹。
註釋：
零落：飄零淪落之意。
依草木：指居住在林中。
衰歇：衰敗，指母家衰敗失勢。
轉燭：燭光隨風而轉動，飄搖不定。比喻世事多變無常。
合昏：即夜合花，又稱合歡樹，其葉朝開夜合，常用它喻夫妻恩愛。
盈掬：一滿把。
解析：
《佳人》寫了一位在戰亂中被拋棄的女子。但是也有人認為這是詩人以“佳人”自喻，寄託自己的理想。安史之亂髮生後，大唐王朝由盛轉衰。戰火連天，餓殍遍地，盛極一時的大唐轉眼變成人間地獄。杜甫，一個傳統士大夫，一心憂國憂民，對大唐忠心耿耿。但是卻淪落到棄官漂泊的窘境。飢寒交迫中，杜甫依舊不忘關心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詩人以高風亮節的佳人自喻，表達自己一片赤誠之心。中國古代也歷來有“香草美人”比喻忠君愛國思想的傳統。
只是筆者認為，一個被命運折磨的高風亮節的女人已經足夠悽美動人，還有什麼比這更有戲劇性嗎？固然杜甫是一個士大夫，但如果我們只用文字出發，去欣賞這位女性的堅強，更覺這首詩中的女性可貴。
值得注意的是，這位女性悲劇的命運根源在何處？在孃家的時候，佳人依靠兄長的官位擁有一個“美滿”的生活。等到戰爭發生後，兄長死亡後。佳人也就失去了依靠，丈夫尋找新歡。殘酷的命運讓她覺醒：依附於男性才是命運悲劇的根源。於是她選擇了離開了給他提供物質來源的丈夫，選擇獨自一人居住在山谷，並且對這種醜惡的社會現象嗤之以鼻。“出山泉水濁”——正是她內心所想。不得不說，在中國古代社會，這樣堅強、叛逆的女性形象是非常罕見的。這首《佳人》可謂與美國女作家米歇爾的小說《飄》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們甚至在這位佳人身上尋找了現代女權主義思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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