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春江花月夜》壓倒全唐詩,一首《預言》蓋過所有新詩



一首《春江花月夜》壓倒全唐詩,一首《預言》蓋過所有新詩

若論中國新詩第一人,當屬何其芳。

何其芳早年的詩(20歲左右)語言華麗,意境優美,想象豐富,節奏感強,無人能敵。到了延安後,受到文藝為政治服務的大形勢左右,一改詩風,變成標語口號式的分行文字。從此,中國多了一位文藝官員,少了一位詩人。殊為可嘆。一些教材選用何其芳延安時期所作的《生活是多麼廣闊》、《我為少男少女們歌唱》,既敗壞讀者胃口,也敗壞何其芳詩名。

何其芳的代表作《預言》堪稱中國新詩的扛鼎之作,迄今還沒有一首詩在藝術上能夠超越它。後人謂張若虛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壓倒全唐詩,而何其芳的《預言》則足以蓋過所有新詩。


《預言》

這一個心跳的日子終於來臨!

呵,你夜的嘆息似的漸近的足音

我聽得清不是林葉和夜風私語,

麋鹿馳過苔徑的細碎的蹄聲!

告訴我,用你銀鈴的歌聲告訴我,

你是不是預言中的年青的神?


你一定來自那溫鬱的南方!

告訴我那裡的月色,那裡的日光!

告訴我春風是怎樣吹開百花,

燕子是怎樣痴戀著綠楊!

我將閤眼睡在你如夢的歌聲裡,

那溫暖我似乎記得,又似乎遺忘。


請停下你疲勞的奔波,

進來,這裡有虎皮褥你坐!

讓我燒起每一個秋天拾來的落葉,

聽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聲將火光一樣沉鬱又高揚,

火光一樣將我的一生訴說。


不要前行!前面是無邊的森林:

古老的樹現著野獸身上的斑紋,

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樣交纏著,

密葉裡漏不下一顆星星。

你將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當你聽見了第一步空寥的回聲。


一定要走嗎?請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腳步知道每一條熟悉的路徑,

我可以不停地唱著忘倦的歌,

再給你,再給你手的溫存!

當夜的濃黑遮斷了我們,

你可以不轉眼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激動的歌聲你竟不聽,

你的腳竟不為我的顫抖暫停!

像靜穆的微風飄過這黃昏裡,

消失了,消失了你驕傲的足音!

呵,你終於如預言中所說的無語而來,

無語而去了嗎,年青的神?

(1931年秋天)


附——

《羅衫》

我是曾裝飾過你一夏季的羅衫,

如今柔柔地摺疊著,和著幽怨。

襟上留著你嬉遊時雙槳打起的荷香,

袖間是你歡樂時的眼淚,慵困時的口脂,

還有一枝月下錦葵花的影子

是在你閤眼時偷偷映到胸前的。

眉眉,當秋天暖暖的陽光照進你房裡,

你不打開衣箱,檢點你昔日的衣裳嗎

我想再聽你的聲音。再向我說

“日子又快要漸漸地暖和。”

我將忘記快來的是冰與雪的冬天,

永遠不信你甜蜜的聲音是欺騙。

《愛 情》

晨光在帶露的石榴花上開放。

正午的日影是遲遲的腳步,

在垂楊和菩提樹間遊戲。

當南風無力地

從睡蓮的湖水把夜吹來,

原野更流溢著鬱熱的香氣,

因為常春藤遍地牽延著,

而菟絲子從草根纏上樹尖。

南方愛情的沉沉地睡著的,

它醒來的撲翅聲也催人入睡。


霜隼在無雲的秋空掠過。

獵騎馳騁在荒郊。

夕陽從古代的城闕落下。

風與月色撫摩著搖落的樹

或者凝著忍耐的駝鈴聲

留滯在長長的乏水草的道路上,

一粒大的白色的隕星

如一滴冷淚流向遼遠的夜。

北方的愛情是警醒著的,

而且有輕趫的殘忍的腳步。


愛情是很老很老了,但不厭倦,

而且會作嬰孩臉渦裡的微笑。

它是傳說裡的王子的金冠,

它是田野間的少女的藍布衫。

你呵,你有了愛情

而你又為它的寒冷哭泣!

燒起落葉與斷枝的火來,

讓我們坐在火光裡,爆炸聲裡,

讓樹林驚醒了而且微顫地

來竊聽我們靜靜地談說愛情。


《慨 嘆》

我是喪失了多少清晨露珠的新鮮?

多少夜星空的靜寂滴下綠陰的樹間?

春與夏的笑語?花與葉的歡欣?

二十年華待唱出的青春的歌聲?


我飲著不幸的愛情給我的苦淚,

日夜等待熟悉的夢來覆著我睡,

不管外面的呼喚草一樣青青蔓延,

手指一樣敲到我緊閉的門前。


如今我悼惜我喪失了的年華,

悼惜它,如死在青條上的未開的花。

愛情雖在痛苦裡結了紅色的果實,

我知道最易落掉,最難揀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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