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她以前我不怕死,不懼遠行,也不曾憂慮悠長歲月,現在卻從未如此真切過地思慮起將來……因為喜歡,所以情願。時光可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也讓另外一些人愈加清晰……海並不深,懷念一個人比海還要深。
這些關於愛情的句子
源自一本美麗而溫潤的書
書名叫做——
《我倆的故事:平如美棠》
2013年出版的《我倆的故事:平如美棠》曾感動無數人。2020年4月4日上午,這本書的作者、主人公饒平如在上海瑞金醫院病逝,享年99歲。
疫情當前,喪事一切從簡。其孫女饒欣欣在微信朋友圈表示:“爺爺直到入院前,每一天都是安寧圓滿的日常生活,只是今年的年夜飯因故取消後,再沒有機會補聚,而觸目所及,俯仰之間,竟為遺蹟。”
這個清明,平如終於和他心心念唸了一輩子的美棠,在天上團聚了。
在相伴近60年的愛妻毛美棠過世後,饒平如曾服用過大半年的抗抑鬱藥物。晚年學畫的饒平如終於在91歲那年拿起毛筆,用美麗的畫面復刻出腦海中那一點一滴的珍貴記憶。他用圖畫、文字和小詩,填滿了18本畫冊,定名為“我倆的故事”。
白居易寫,“相思始覺海非深”……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海並不深,懷念一個人比海還要深。——《我倆的故事:平如美棠》
“這像是對兩個人的背影隔了歲月的凝視”,柴靜如是評價。
這是饒平如一生的故事。
平如和美棠兩家本是世交,平如是大戶人家子弟,美棠也家道殷實,兩人小時候就見過面。那時平如13歲,美棠10歲,梳著辮子,平如給她玩玩具。
當時的平如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梳著辮子的小姑娘,將是他一生的伴侶。
抗戰爆發,平如考入黃埔軍校,之後在第一百軍六十三師服役。湘西雪峰山外圍戰中,身邊戰友受傷腸子流出,慘叫聲讓他“多年無法忘記”。
他被槍彈壓得趴在山坡上,手緊緊抓著草莖,抬眼看青山之巔,深藍的天上,白雲滾滾而過,覺得——這裡就是葬身之地也好。
那時候一個人,不知道怕,男孩子的心是粗的。——平如
抗戰結束後,平如回家和美棠相親,那也是成年後他第一次再見美棠:“這個世界蠻奇怪的,其他人就是沒有感覺。但美棠不一樣。”
我走過第三進的天井,正要步入堂屋時候,忽見西邊正房小窗正開。再一眼望去,恰見一位面容姣好、年約二十的小姐在窗前借點天光攬鏡自照,左手則拿了支口紅在專心塗抹。她沒有看到我,我心知是她,這便是我初見美棠之第一印象……
有一天,兩人在南昌的湖濱公園裡,平如不好意思說“我愛你”,只羞澀唱了一首很流行的英文歌曲《Oh Rosemarry I Love You》來表達愛意;誰知聰明的美棠一聽就懂了,她還用自己最喜歡的《魂斷藍橋》來應和。
要回部隊了,平如從九江坐船返回鎮江,在甲板上憧憬著兩人的未來:
在遇到她以前我不怕死,不懼遠行,也不曾憂慮悠長歲月,現在卻從未如此真切過地思慮起將來。
1948年,兩人在南昌結婚,婚禮場面十分盛大,二人的背影篤定,彷彿在接受歲月的凝視與見證。
婚後唯一的一次小爭吵,平如氣得摔了熱水瓶,美棠見狀,便躺上嗚嗚地哭出聲來。
兩人冷戰了一兩個小時後,平如像小學生一樣走過去,拉了美棠一下,沒想到她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兩人“相視一笑泯恩仇”。
時逢亂世時局動盪,兩人到了貴州安順,曾經養尊處優的少爺出門討活,
兩人住在一個四面開窗,經過改建的亭子裡。斜躺在床上,他們一邊啃月餅,一邊想家。月光傾瀉進“屋裡”,竟是生平最美的一次中秋賞月。五個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到來,手忙腳亂中,平如和美棠越發體會到為人父母的艱辛與幸福。
可還算平靜的生活,終究在平如36歲那年被打破了。
1958年,因為出身問題,平如來不及跟家人說句告別,就被送到安徽農村勞教。
美棠把被子和衣服給平如送過去,回來以後,失聲痛哭。也有人勸美棠和平如“劃清界限”,她沒有理會。
多年後,美棠談起此事,說:
你要是搞婚外情,我早就跟你離婚了……可你又不是漢奸賣國賊,不是貪汙腐化,不是偷竊扒拿,你什麼都不是,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
為了不連累妻子,平如跟美棠提出了離婚,卻意外地收到了一張全家福。
美棠在照片背面寫道:
平如,你看我們不是很好嗎?只要你徹底改造好你的思想,爭取早日回家。我們仍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為了守護這句承諾,在沒有丈夫的日子裡,美棠獨自堅守了22年。
她從不打罵孩子,辛酸沒有地方傾訴,只能趁深夜偷偷流淚。有時候,她會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兒,邊哭邊說話。小女兒雖然眼睛不睜開,但眼淚會流出來,美棠就幫她擦掉。
為貼補家用,美棠常找些臨時工的活來做,還曾去上海自然博物館工地搬水泥。一袋水泥五十斤重,她從此落下腰傷。
美棠過世後,平如每次經過博物館都要停一停,他說:
這個臺階裡面,我也不知道哪一塊是她抬的水泥,可我知道,她是為了孩子,為了生活。她的腰腎臟受損了,恐怕也是這樣引起的。
長子畢業後,被分到農村插隊,非但不能幫助家計,還需要家裡接濟,美棠無處可求。一天夜裡,小女兒半夜醒來,看到母親跪在陽臺望天禱告,她實在是無處求助了。
日子最難的時候,美棠把她僅存的五隻金手鐲變賣一空。
在賣最後一隻手鐲的前一夜,她把手鐲戴在女兒的手腕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美棠便把手鐲從女兒手腕上取了下來,拿去變賣了。
當旗袍、捲髮蛻成布衣短髮,當年那個嬌俏明媚的少女也再不復見,22年,足以將一個人生命中最美的時光消磨殆盡
。直到平如成了57歲的老頭兒,才終於得以回到上海,與心心念唸的家人們團聚。只是,再相見,你我都白了少年頭。
這之後平如找了一份編輯的工作,夫妻倆最喜歡結伴去買菜,然後搬著小板凳坐在客廳,邊聊家常,邊剝毛豆。
當時,他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享受天倫之樂,體會老夫老妻間相互揶揄的樂趣。
然而幸福的團聚不過數年,又一場命運的較量開始了。
晚年,美棠患上了嚴重的腎病,並逐漸因為老年痴呆,失去了跟平如有關的記憶。
平如辭掉了所有工作,全身心照顧妻子。
他每天5點起床,給她梳頭、洗臉、做飯、做腹部透析,每天4次。透析中一點點錯誤,細菌到了肚子裡就會得腹膜炎,平如不放心別人來做,就跟護士學,每天在家給她做。
病痛中,美棠漸漸不再配合,不時動手去拔身上的管子。
平如只能整晚整晚不睡覺,看著她。再到後來,他只能綁住她的手。聽到她叫“別綁我”,平如比美棠更痛苦。
美棠的記性越來越不好,有次想吃馬蹄糕,饒平如就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冒著寒風給她買來,可後來她又想不起來吃了。
平如後來說:
不這樣做,我心就不安,理就不得。做了我心裡沒有什麼愧疚,不做倒是一個永遠的譴責,那一輩子,就不會好過的,拷問自己,人生當中,你可以做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去做。
有一次美棠說平如把孫女舒舒藏了起來,不讓她見,平如怎麼解釋她都不信。八十多歲的他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那一刻是他第一次感到絕望。
2008年,美棠的病越來越嚴重,神志不清。
但有一天,美棠忽然醒來,好像得了一刻清醒。她對女兒說:“你要好好照顧你爸爸啊!”說罷便昏昏睡去。
2008年3月19日下午3點,美棠躺在病床上,頭微微朝右側著,
眼角流出了最後的一滴眼淚。平如握住她的手,幫她擦乾了眼淚。不到一分鐘,她的手變得冰涼,監測儀上顯示出一條直線。
《平如美棠》的最後一頁,是漫天的彩雲和小小的村落,畫面上幸福的年輕夫妻手牽著手,如神仙眷侶般,永遠活在值此匆匆一生,來不及做完更來不及實現的美好夢境中。
戀愛時她便說過,只想和他竹籬茅舍、布衣蔬食;人到中年兩地分隔,她信裡仍是說,等退休後我來你這裡陪你
:我們身體好,沒病痛,老了大家一塊出去走走,看看電影,買點吃吃,多好……
這就是兩個人沒能實現的簡單願望。
你走後,彈你喜歡的曲,走你走過的路,畫下和你的故事,生命只剩下與你有關的回憶。一見鍾情,要終生眷戀。就像平如希望的那樣:“美棠,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啊。”
我想倒回50年以前,將生活重新再來一遍。那個時候很苦、很艱難,但是我的人還在。我的心上人還在,可以和她共同來承擔苦難。現在有了很多,卻失去了那個人。有什麼意義呢,沒有多大意義了。 ——平如
楊絳先生曾在《我們仨》中寫道:“我們一生坎坷,到暮年才有一個安靜的居處,但是老病相催,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寥寥數語,寫盡了自己的一生,竟也成了平如和美棠的愛情寫照。
因愛而堅守,因堅守而平淡,因平淡而動人——或許,這就是生命最美麗的樣子。
感謝筆端的畫,讓美麗永遠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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