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獨克宗內的小沙彌和唐卡畫院


(一)請我吃特產的寺廟小沙彌

月光廣場上有兩座博物館遙相對望,我在附近晃盪時,先注意到了最眼前的紅軍長征博物館,於是一腳邁進去,抬頭一看,咦?這裡……怎麼看都像是一座寺廟啊,中庭的正中間一隻圓銅鼎穩穩地立在那裡,上面插著若干或長或短的香。


【雲南】獨克宗內的小沙彌和唐卡畫院

【雲南】獨克宗內的小沙彌和唐卡畫院

鼎的後面,正對著一間屋簷高蹺的黃色房子,像蜘蛛撒網般從屋頂處向四周拋下了一竄竄迎風舞動的經幡。我跟在一位女子身後登上通往黃房子的臺階,才往裡頭瞧了一眼,就愣住了。


正對大門的內牆上,一尊跟屋頂齊平的金身大觀音正微閉著雙目俯視著我這個凡人,她左右兩邊各立著兩尊金身大佛,似乎也在打量著我。


【雲南】獨克宗內的小沙彌和唐卡畫院

廟裡面不允許拍照,於是只拍了大門口,左邊桌子內是正在看經書的小沙彌


此刻空氣變得凝重肅穆起來,觀音道:“凡人,為何遲遲猶豫不進來?”於是我像一塊磁鐵般,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邁進了觀音的殿堂。


“來,到這兒來,要不要燒香?拿好了。”空氣中冷不丁傳來一把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方才的肅穆氣氛。一個身披紅色沙彌長袍,一隻細胳膊裸露在外的男孩子,正端坐在左側柱子邊一列長墊的末端,向我遞來了三根香。


男孩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留著一頭不到半釐米長的短髮,眯著雙眼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我。他前方的桌子上攤著一本厚厚的經書,書的旁邊躺著一臺安靜的手機。男孩右方斜對著門口的桌子上一個圓形月餅盒內堆著一把一塊到五塊不等的鈔票,隔壁還擺著一盞火光搖曳的煤油燈。


“走一圈嗎?繞一圈後把香插到外面的香爐上再進來吧。”我戰戰兢兢地接過他手裡的香,藉著煤油燈的火苗點著後,開始小心翼翼地在廟裡繞了一圈。


寺廟內的牆上到處都畫著高大的佛像,他們也像那三尊金身佛像般,俯瞰著我這個凡人在腳底下走完了全程。我照著小沙彌的吩咐把香插到銅鼎內後,便又折回了廟裡。


“昨天有位客人特地跑過來請我為他推薦大夫,他眼睛不知道患了什麼病,通紅通紅的……”我腳剛跨進大門,小沙彌便像見了熟人似的突然給我講起他的客人。


“那人真的很可憐,到處求醫都治不好,後面我給他介紹了一位醫生,給他開了些處方……你是哪裡人啊?”“那個醫生在我們這裡很有名的,那客人從很遠的地方跑到這兒來……你哪一年的?”


小沙彌講著講著冷不丁插入一些跟他那位客人不相干的問題,我偷偷瞄了一眼周邊的大佛,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了,心裡面在暗暗琢磨:這會兒是不是要給我算前世今生了?我是不是該掏一兩塊錢表示一下誠意?


“你別站那兒了,到我旁邊來坐吧,這邊有位置。那你過來這邊住哪兒啊?”他用手撓了撓貼著頭皮的頭髮,小眼睛笑嘻嘻地到處晃動著。


我收回了正在書包內摸索零錢的手,輕舒一口氣,坐到他側邊的墊子上,看來他只是單純地想跟我聊聊天而已。“你在這裡多久啦?”我問他。“才三年多,不過我快畢業啦,畢業就能離開這兒了。”原來這裡的僧人也是有學年要求的,這期間要不斷地研讀經文,平日裡就在各寺廟內值班修行,五年學期滿後,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離開。


小沙彌對留任的事不感興趣,對我這個遊客的事情反倒很感興趣,他側過身扭頭正對著我,興高采烈地向我打探著各種問題,還時而撓撓頭,時而擺弄擺弄長長的袖子,時而看看手機,時而又迴轉身往門外探頭張望一下。這期間偶爾進來一兩位客人,左看看右望望,在寺廟內兜了一圈便出去了。


我大致地給小沙彌描述了我的旅行,他向我推薦古城內一家專做咖喱雞飯的店,說很好吃,他幾乎每天都會光顧。原來這裡的僧人們也是可以吃葷菜的啊。


小沙彌樂呵呵地指了指金身大觀音腳下案臺上擺著的水果道:“你要吃蘋果嗎?那上邊的都可以隨便拿的。不吃?那橙子呢?也不吃?那酥油茶呢?我做的,待會拿給你嚐嚐。”


見佛寺裡終於有一樣我“想試試”的東西,小沙彌似乎很興奮,他往大門的方向探了探腦袋,還是打住了想立馬起來去拿酥油茶的衝動。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伸手往抽屜裡好一陣摸索,結果掏出來一盒才空了一個小角落的青稞米卷,“這個你吃你吃,是特產來的。”


礙於小沙彌的熱情邀請,我拿起一小塊“特產”,剛放進嘴裡他便問道“怎麼樣?好吃嗎?我師兄早上才買的,你喜歡吃的話再拿再拿。”我好不容易謝絕了他的好意,低頭看看手錶,啊!已經這麼晚了,我還打算去別的地方呢。得趕緊走了,而且小沙彌的熱情總讓我感覺怪怪的。


他似乎還想跟我講很多東西,這時正好一對夫婦進來了,向小沙彌問起寺廟的歷史,我趕緊起身推說還要再繞一圈寺廟認真看看壁畫,藉機脫身了。


走出“博物館”的大門,立刻就被夕陽的餘暉和撲面的寒氣包圍了,月光廣場上已經響起了藏謠,去試一試那家賣好吃的咖喱雞飯的店吧!咦?名字是……叫什麼來著?我苦苦回憶著小沙彌講過兩遍的店名,腦海裡卻只想起一句話“就在被火燒過的那一帶”。


那天晚上我在那一帶兜了好幾圈,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家賣咖喱雞飯的店,最後還是放棄了。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想起來那家店的名字。


(二)只會講藏語和英文的唐卡畫院管理員

“你們這些畫怎麼都那麼貴的?”一對年輕的情侶饒有興致地指著滿桌子規格不一的畫問道。“Er…sorry?”咦?這人不會講國語?


【雲南】獨克宗內的小沙彌和唐卡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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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名叫香格里拉唐卡畫院的店就在龜山公園山腳下的小道邊,店門前抬頭可望見金燦燦的大轉經筒,正孤獨地佇立在暮色縈繞的山頂上。抱著對唐卡這個名字的好奇心,我跨進了畫院的大門。


正對大門的牆角邊有一張木桌,一位約莫三四十歲,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子正倚著木桌低頭專心地吃著面,見稀疏幾位客人進來了,才不急不慢地放下鐵碗過來招呼。


我環著屋子繞了一圈,發現這些“唐卡”雖大小規格不一:有的掛牆上高達兩三米,有的也就月餅盒大小,有的還鍍金鍍銀地躺在陳列櫃裡或被裱起來在牆上熠熠生輝,有的則芒屩布衣,一素墨青色勾勒完整幅畫;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畫面細節異常豐富,而且價格都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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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ually, the price isreasonable, look at this one,even if the size is small, it takes a month for us to draw,and there’re lots of details inside it.”


原來他能聽的明白中文,只是不會講而已?注意到年輕情侶跟方才吃麵的男子間互不相通的交流,我這個好事者不禁越挪越近,也為他們沒法傳達給對方的信息捉急起來。


“啊?你在說什麼?不是,我是說這幅畫才這麼小,不至於要三百多吧?”情侶中的女孩子滿臉困惑地回應著男子。我終於忍不住了,向他們解釋了男子剛才的一番話,接著便鬼使神差地用英文跟男子聊了起來。


原來他之前一直在國外待著,英文便成了常用語言。一個月前他從青海的唐卡畫院總部被委派到這裡當負責人。我問他是自己一個人在管店嗎?怎麼不見你的小團隊?他笑著說不是,團隊的人剛去吃飯了。他們都是本地的年輕人,有好幾個是學生,自願過來當學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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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有熱情的當地年輕人,畫院完全免費教他們,可是外地人的話卻要收點學費了,我這個外地人心有不甘地抬頭看著比我高一個頭的畫院管理員:“Why? That’s not equal.”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棕褐色的臉龐上一雙睿智深邃的眼睛隨著嘴角的弧度微笑著,告訴我這是畫院的規定,他也沒辦法。


我問管理員能不能拍照,他狡黠地微點了下頭,領我到一個KT板做成的牌子跟前,說掃一掃上面的二維碼關注後就允許用手機拍照啦!呵,這宣傳手段還不錯嘛!


這時他的一個徒弟吃完飯回來了,管理員向我示意有什麼問題可以請教他會講中文的徒弟,接著嘰裡咕嚕地跟徒弟講了幾句藏文,便退回一旁繼續吃麵去了。礙於蹩腳的口語長期沒訓練過了,剛才好些問題也還沒問清楚,於是我又跟那徒弟聊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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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畫唐卡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恆心,有時候一坐下就是一整天了,作為學徒的他功夫還沒到家,現在還不能在布帛上作畫,只能用紙作草稿。


對於這一類佛教題材的複雜畫作,我確實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但對於作畫人那種持之以恆的決心以及對神靈的敬仰之情,著實不得不讓人佩服。


走出畫院大門的時候,我突然醒悟:難怪這裡不招外地人,他們本地人上課講藏語多方便啊!像我這樣一個不懂藏文的外地人,苦逼的管理員不還得順便把口語也教了?想著想著不禁暗暗地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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