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兒子“成人”記

兒子是“80後”,也算得上是個帥哥,看到他朝氣蓬勃的陽光模樣,回憶起他成長過程中的一些往事、糗事,感慨良多……

“輸”在了起跑線上

1983年,兒子降臨。望子成龍,人之常情,我等平庸之輩,亦難免俗。單為給他取名,我幾乎翻爛了《辭海》,尚難定奪,躊躇數月,才去報了戶口。取名——姑隱其名吧,按《辭海》條目注:“是有卓越智慧的人”,可見我們對他寄予的希望。

可惜,兒子小時候的表現絲毫不見“是有卓越智慧的人”的跡象,相反,他讀書時,成績總排在班上倒數三名之列。偶有考試分數達到或超過60分,那就成了我們家的節日,對他又是表揚,又是獎勵,勉勵他爭取更大的勝利。他卻調皮地說:“分不在高,及格就好。”學習狀態,依然如故。

有人懷疑他的智商,屢次建議我們帶他去做“智商測定”,可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情,讓我們謝絕了這些“好心建議”。

有一年春節,親友團聚,十分熱鬧。有人發現地上有一些紙幣,便詢問誰是失主。兒子瞄了一眼,說是他的,隨即背出一串阿拉伯數字,與紙幣上的號碼完全吻合,眾人皆驚。

他上小學三年級時,他母親生病需動手術。當時床位緊張,難以入院,我們只能焦急等待。不料有一天,他放學回家,一本正經地宣佈,此事他已解決了。望著他稚嫩的臉,沒人相信這是真的。誰知第二天,他就領著他母親住進了醫院。原來他在學校經多方打探,聽說有一名高年級學長的母親是這家醫院的主任醫生。他找到那名學長,將二人關係發展成“哥們”,入院之事便水到渠成。

這樣的孩子,智商會有問題?

兒子心地善良,看到乞丐,總是傾其所有,掏出零花錢;兒子心理健康,毫不嫉妒成績好的同學,與人相處融洽;兒子是非分明,疾惡如仇,從不屈服於強勢,也不恃強凌弱;兒子身體健壯,熱愛體育活動,但就是不把頭上的“差生”帽子當回事,成天沒事偷著樂。看到他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但是,學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以分數論成敗的,無論是按當時或是現在的說法,兒子都可謂徹底地輸在了起跑線上。

不成才,可以成人

兒子小學畢業,謝天謝地,經“電腦派位”被分到一所很不錯的中學,欣喜之餘,我們又為他的學業能否跟上而擔心。

果不其然,開學不久,學校摸底考試後,我們就以“個別學生家長”的身份,被老師召見,在嚴肅的氣氛中,雙方進行了坦率的會談。會談內容仍是“成績排名倒數”的歷史問題,以及如何迅速改變這種狀況的現實問題等。

由於短時間內未見成效,我們就隔三岔五地被召見,差點成了學生(差生)家長常駐學校代表。

依我愚見,既有排名之舉,必有前後之分,終不成所有孩子都並列第一?但這種想法我不敢表露出來,於是只能對老師表示教子無方的愧疚,同時,還陷入面對兒子日趨逆反的無奈之中。

兒子初二那年,竟領著同學在校門口與人鬥毆,全家驚恐。我們對他進行了嚴肅審問,終於弄清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有兩個不良少年在學校附近搶奪學生財物,兒子不甘同學被欺負,出手相助,召集了幾個“肝膽相照”的兄弟,選擇在校門口的有利地形,採取了以多制少的戰術(幾個打一個),教訓了對方。

明白了事情原委,我心裡暗暗叫好:有勇有謀有擔當,是個男子漢。可我嘴上還是得說,此類事情應當報告老師。

我將此事反映給校方,以期引起重視,同時也欲洗刷兒子“組織鬥毆”的罪名。我不僅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校方還多給了我一個結率:這個孩子總歸很難成才了。

惱羞成怒時,我也曾對兒子濫發淫威,斥責他“朽木不可雕也”,是個不成才的東西。兒子卻也不示弱,瞪著無邪的眼睛反問:“你成才了嗎?”

本人一介草民,純屬無權、無勢、無錢的“三無產品”。被他一槍刺中軟肋,我半晌才緩過神來,為自己尋找託詞,聲討“文化大革命”,控訴“四人幫”,好像沒有“文化大革命”和“四人幫”,我就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兒子舉起雙手,打出“暫停”的手勢,搶過我的話頭說:“‘文化大革命’,周總理力挽狂瀾;‘四人幫’橫行,陳景潤照樣攻克‘哥德巴赫猜想’;改革開放,年廣久賣‘傻子瓜子’發財。你呢?”

這熊孩子知道的還不少。被他一頓嗆,我如芒在背,難以招架。“你成才了嗎?”兒子追問。

是啊,我們成天盯著孩子成才,可究竟什麼是成才呢?我們為人父母者,又做得如何呢?面對兒子的追問,我一時語塞。

“如果只有考上名牌大學、當大官、發大財才算成才,那全世界幾十億人不都白活了嗎?”這小子,越說越來勁。“你不想成才,想怎樣?”我問他,口吻蒼白無力。

“成不成才,我也不知道。”他回答得也很蒼白無力,但是——一個轉折,口氣又硬了起來,“我保證成人。”

我茫然:“成人?什麼叫成人?”

“做普通人,過平常日子。”兒子的回答,讓我沉思……

曲折的就業之路

兒子磕磕絆絆地讀完中學,進入一所中專學校。幸運的是,他的班主任是一位具有豐富教育(不僅是教學)經驗的老教師。三年來,在她孜孜不倦、鍥而不捨的殷切教誨下,兒子各方面都有長足進步,我們看在眼裡,喜在心上。直到現在,我們都對那位老師深懷敬意和感激。

高考,兒子名落孫山。時逢互聯網快速發展之時,失學無業的兒子沉溺其中,日復一日,走火入魔。看著他日趨萎靡的樣子,我不勝痛惜和焦慮。要讓他從痴迷的網絡世界重新回到現實中來,除了儘快就業,別無良策,可僅憑一紙中專文憑,就業談何容易。

好在兒子不是好高騖遠之徒,有人介紹酒吧門童之職他也肯去,但這類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之地,對一個涉世未深的青年來說合適嗎?權衡再三,我依仗“父權”斷然否決:“寧蹬三輪,不當門童。”兒子說:“上海三輪已經絕跡,想蹬也沒有。”父子相視而笑,那是苦惱的笑。

一日,聽說以前與我有過不錯交情的袁某開了一家公司,我便興沖沖地登門拜訪。

袁老闆遺憾地告訴我,他剛招了幾個本科生,實在愛莫能助,還說了一大堆公司的難處。於是我向袁老闆宣佈了自己臨時做出的決定:兒子到他的公司打工,工資由我支付,幹什麼都行,但要嚴格要求,讓他經受鍛鍊和磨礪。

袁老闆動了惻隱之心,開了方便之門。一番密謀,假戲真做,當我把公司員工登記表交給兒子時,心中五味雜陳……兒子上班了,勁頭十足。我暗中按月準時將工資交給袁老闆,由他發給兒子。每一次我都嘗試找些理由,比如遲到、早退或工作失誤之類的,想要扣掉一些錢,讓兒子明白工作的艱辛。但這樣的機會,竟一次也沒有過。

一年後,兒子漸漸成了公司骨幹,工資也從600元增加到1200元,增加的部分袁老闆主動提出由他承擔,我恭敬不如從命。

其間,兒子對足球的酷愛有增無減,綠茵場上,屢屢可見他矯健的身影。讓人驚訝的是,他還當上了國家一級足球裁判員,常執哨賽事,結識了不少體育界的朋友,其中不乏大牌明星。

不久,他請求辭職,袁老闆再三挽留,表示工資可增加到2000元以上,且由他全額支付,無意間揭穿了工資的秘密。兒子婉言謝絕,去意堅決。袁老闆要我從中斡旋,兒大不由爺,我亦愛莫能助,兒子揮揮衣袖,瀟灑而去。

兒子長大“成人”了

兒子去了一家體育用品公司,從底層做起,很快便適應了環境,得到上司的認可,工作和生活步入正軌,我那顆老是懸著的心,總算踏實了些。誰知安分了不到三年,他又辭職了。

辭職理由:老闆摳門,難成大氣候。我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兒子說:“良禽擇木而棲。”這樣文縐縐的話出自他口,放在幾年前,打死我也不信,但此時已不足為怪。自工作後,他就感到自己文化知識的淺薄和匱乏,為讀書時的懈怠和荒唐自責後悔。知恥而後勇,從此,他常捧著書本,潛心研讀,幾年下來,積微成著,倒也讀了不少書。我常為此竊喜:浪子回頭金不換。

兒子新進的是家外資公司,總部設在北京,也是經營體育用品的,生意做得很大。兒子在新公司如魚得水,憑著對工作的熱愛,加之體格強壯,且對金錢名利看得淡泊,以一種零負擔的狀態,面對“壓力山大”的工作,聰明才智發揮得淋漓盡致,取得了驕人的業績,很快被委以重任,進入公司高層。

2013年元旦,而立之年的兒子,自己把婚事給辦了。超強的組織能力和良好的人際關係,讓我由衷感慨:兒子長大了,成熟了,是個有擔當、有作為的男人。

婚禮隆重而不落俗套。我唯一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在兒子的終身大事上無甚作為,未能像有些父母那樣在房子、車子、票子上折騰得痛不欲生,不知是可憾還是可慶。在此,對兒子、兒媳說一句:“謝謝,對不起。”

婚後,小兩口把家安在北京,二人世界,情深意篤。兒媳絕對是個“美眉”,學歷和職業都令人羨慕,更難能可貴的是相當賢惠和孝順。不久,孫子誕生了,我幸福得無以言表。

兒子一家常來上海探望我們,親情濃濃,其樂融融。我們也常去北京小住,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人生至此,夫復何求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