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怀孕?”

“爸爸,您有没有后悔,当年为了我压下那件罪行……您有没有后悔,您这么爱我,而我却辜负了您,我没用……爸爸,您骂我,打我,不要离开我……”

厉馥仪一直安安静静的肚子又踢腾起来,好像孩子也在为姥爷的离世难过。

“您最放不下的就是我,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的,您放心的去找妈妈吧……”她颤抖的手再度抚上去,这次厉常松恋恋不舍看着门口的双眼,终于闭上了。

厉馥仪将白布慢慢盖好,再度放声大哭,她真的错太多了!

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一位素未谋面的老妇人被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搀扶着走了进来。

厉馥仪哭得头脑昏沉,吸了吸鼻子,恹恹的问道:“你们是……”走错了吗?

“这是钧墨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婆婆。”不过,很快就不是了。年轻女子脸上掩不住的得意,昔日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看着厉馥仪梨花带雨的容色,女子眼中嫉妒之色尽显,不过很快又释怀。再美又如何,还不是即将沦为弃妇!

楚钧墨的妈妈?他不是说自己父母双亡吗!

厉馥仪红肿着眼睛看向跟在她们后面进来楚钧墨,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她多想收回眼泪,在这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面前,她wei一能做的就是挺直脊梁。可是,可是……

泪水又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楚钧墨。

爸爸,都是假的,他一开始就是骗我……

“什么婆婆,我可高攀不起。”楚母轻蔑又厌恶的看着眼前的“儿媳”,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见楚母目光放到床上,女子很有眼色的忙掀开白布。

厉馥仪惊叫着扑过去推开她们,“你们干什么?!”

怎么可以对死者如此不敬!她急忙将爸爸的遗容掩上。爸爸都走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

本来还因为那女人的动作微微拧眉的楚钧墨,在看到厉馥仪将自己母亲推开后,两步跨过来,眼中是几欲快要化为实质的怒焰。

谁知那女人比他更快一步,把厉馥仪往地上一掀,“什么时候杀人犯还敢在受害者家属面前这么嚣张了?!”

眼看着肚子就要直直撞到地面,厉馥仪连忙用手撑着身体,地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破碎瓷片生生扎进了她的手掌。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厉馥仪耳边不停回荡着“杀人犯”三个字。

没错,杀人犯!她是杀人犯!她害死了楚钧墨的父亲、眼前老妇人的丈夫,也害死了她自己的父亲!

如果她现在去自首,上天能不能把她的爸爸还给她……她恨那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胆小的逃离现场!她不该让爸爸来给她善后,她应该留在那里等警~察来把她带走!她不怕坐牢,她可以的,只要能把爸爸还给她……

看着厉馥仪跪伏在地上抖得厉害,楚钧墨心里一紧,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

一些细碎的瓷片扎进了厉馥仪的肉里,还有一道深深的划伤,血正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楚钧墨莫名觉得刺目,他搂着她往门口走去。

“你放开我!”厉馥仪扭着身子挣扎着,她不去,她不要离开这里,这两个人还在,她走了,谁知道她们会对爸爸的遗体做什么!

厉馥仪在楚钧墨面前一向是透明的,她想什么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楚钧墨转头说道:妈,你们先走吧。”

楚母厌烦地向厉馥仪,“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啊?晦气!”

目光在看到她圆鼓鼓的肚子时,憎恶更加深一层。

儿子也真是的,居然这么不小心,让这个女人怀孕了!

“又没压到肚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楚母话虽这么说,但她向来不敢违逆这个越长大就越深不可测的儿子,脚步不停,嘴里却还嘟囔着“不过是杀人犯怀的孩子……”

杀人犯怀的孩子……呵呵,是啊,楚钧墨这又是何必?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怀孕?”她不懂!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怀孕?”

他们之间一直是他主动采取避孕措施,她提出想要孩子都被他以“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为由搪塞过去。

楚钧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吩咐助理联系殡仪馆,半搂半抱着厉馥仪去找医生包扎伤口。

他最先的设想是这父女俩从云端跌落到泥泞,穷困潦倒,翻不了身,成为S城的笑柄。

可是在渐渐收网之际,他忍不住想着,如果是这样,那他和厉馥仪将再无交集。这怎么够呢?至少她娇柔水嫩的身体,他是很满意的。

于是他没有再戴套,没想到才两次就怀上了。

当然这些他是永远不会告诉她的,他能告诉的就是——

“你欠我的,就当是你付的利息好了。”

楚钧墨低头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温热,厉馥仪却只觉得寒意遍布全身。

利息……她怎么也想不到楚钧墨对他们的孩子的定义是这样!这让两个孩子情何以堪!

“你会对他们好的,是不是?”

就算是利息,那也是你的孩子,你也感受过他们的胎动,你陪我上过胎教班……厉馥仪心底祈求着。

“对他们好?对你这个杀人犯生的孩子?”楚钧墨讥讽道。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到父亲言语中的轻蔑,又是一阵胡乱踢腾。

厉馥仪心头一涩,他让她怀上孩子,却又不爱她怀的孩子!

他报复了她的爸爸还不够,还要制造出孩子,继续报复,他怎么能这样!

厉馥仪难受地哽咽道:“我要跟你离~婚。”

他不爱孩子们,那就她一个人来爱,她也可以,一定可以……

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离~婚”二字,楚钧墨本就严酷的脸顿时冷得有些摄人,“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说了算。”

“更何况,离~婚你拿什么养孩子?”他玩味的在她耳边说道:“你除了有个勉强算是能看的皮囊,别的一无是处。你打算去卖吗?那不如卖给我一个人。”

说完还低沉的笑了下。

厉馥仪低着头,不再回话。他磁性诱人的声音,以往多让她沉醉,如今就有多让她发憷。

楚钧墨放下她后,就转身站在门外,眼不见心不烦。

治疗室里已有个医生等在那里,是个很年轻的大男孩,似乎是刚毕业,身上还带着学生气。

他对厉馥仪光着脚很是诧异,却也没多问,而是细致的处理起伤口,“手掌上的这个伤口太深,大概要缝个三、四针。”

厉馥仪吸了吸鼻子,连忙说道:“不用打麻~药了!”

知道她怕影响孩子,小医生安慰道:“这点小小的部位,局麻不打紧的。”

她勉强笑了笑,“打麻~药也很疼,才三四针,ren一下就过去了。”

看着眼前哭得眼睛通红,娇柔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医生不由调笑道:“那你别乱动,不然缝得乱七八糟,会被人~质疑我的技术。虽然我是实习生,但我在学校可是学霸哦!”

厉馥仪点点头,把脸转向一边,紧紧闭着眼睛。

蓦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她咬牙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死命攥住自己的裙子。

对娇生惯养的厉馥仪来说,针尖贯穿皮肉无疑是极大的痛楚,却让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她知道,这种痛苦只是开始,毕竟她这个始作俑者还活着,不是吗?

“好险,差点就割到腕动脉……”

埋头认真缝针的小医生没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厉馥仪充满血丝的双眼,忽然划过一丝戾气。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怀孕?”

差点就割到腕动脉?

厉馥仪转过脸,木然的看着自己正在被缝合的地方。

真是可惜,离腕动脉就差两厘米。

她抬眼看向四周,短短一瞬周遭的景物在她眼里变得黯淡无光。瞥见不远处一把泛着银光的手~术~刀,她好想把它放在手腕上,狠狠划过!

鲜红的血流出来,一定能冲破那些讨厌的灰色……

脑海里,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疯狂叫嚣着,“割下去!割下去!”

厉馥仪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却在下一刻因为肚子里的动静怔住了。

瞬间,她浑身冒出冷汗。时隔几年,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这种不由自主站在悬崖边,被诱~惑着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感觉,

不行,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两个孩子……刚冒出头的异样感觉被她硬生生强压了下去。

她不能再走回当年的噩梦,不能再被陌生的情绪所带动!

小医生动作熟练迅速的缝合好伤口,再轻柔的包扎完毕,“三天后来换一次药,五天后过来拆线,拆线后一周才能碰水。”

厉馥仪回过神,扯起一丝笑意,夸道:“都不怎么痛就结束了,不愧是学霸。”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看着她踩在冰凉大理石地板上灰蒙蒙的小脚,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我有拖鞋,新买的还没穿过的,给你吧。虽然是夏天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凉。”

一个陌生人都注意到了,楚钧墨却……

他不是没看到,而是毫不在意吧。

厉馥仪缩了缩脚,朝他露出今天第一丝真心的笑意,“谢谢你。”

从抽屉拿出还带着包装的拖鞋,小医生手里还多了一包湿纸巾,他并不认识厉馥仪,只是直觉这样的女孩,任何脏污都不该跟她沾边。

似是鼓足勇气,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脚踝,见她没有反感的意思,这个大男孩耳根慢慢浮现一抹青涩腼腆的红。

“你的水肿不严重,每晚入睡前,多按,有助于消肿。还有就是多吃清淡、低盐的食物,多吃鸡蛋和鱼补充蛋白质……”

厉馥仪怔怔的看着面前为自己擦着脚上尘土的男孩,眼前浮现出楚钧墨为自己按~摩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因为睡姿错误导致血液不畅,半夜腿脚抽筋睡不着,他没有一点不耐,马上为她按~摩,还下厨做吃的喂到她嘴边,一天五餐至少有两餐是他亲手做的……

她还跟爸爸“抱怨”钧墨管太多,爸爸就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自嘲的笑笑,才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只是天真的以为,今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幸福……

估算着伤口处理完了,等了半天却还不见厉馥仪出来,楚钧墨拧着眉推门,却看到医生半跪在地上给她擦脚!

更扎眼的是,厉馥仪嘴角带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别的男人!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院还多了给病患擦脚的服务?”倚在门边,楚钧墨薄唇轻抿,墨色双眸里晕染着不自知的醋意。

冷怒的质问让厉馥仪瞬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忙把脚从小医生手中抽回来,穿上拖鞋。

楚钧墨看到她脚上的男式拖鞋,心头燃起一簇无名火。才这么一会儿,厉馥仪居然就勾搭上医生,又是擦脚又是送鞋,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厉馥仪不敢看他,埋头走到他身边,喏喏的说道:“我好了,可以走了。”

楚钧墨垂眸,却只看到她的头顶。怎么,这就心虚了?

“厉馥仪。”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

厉馥仪微微苦笑,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意这个,是不是贱?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又要让我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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