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在中國複製一個迪士尼是不可能的?

沒有哪家中國公司會成為迪士尼,就連迪士尼在中國也未必能做到。

憑藉讓影院座無虛席以及讓主題公園爆滿的能力,迪士尼崛起成為好萊塢的頂尖企業,市值超過 200億美元。過去幾年,大片模式先後在美國和海外市場頻頻失效,好萊塢影視公司過得艱難,那條能夠對沖風險的複雜產業鏈卻讓迪士尼仍在賺錢。

對時刻面臨政策風險的中國娛樂行業來說,迪士尼的成功模式顯得格外誘人。自從 2015 年國產動畫電影《大聖歸來》爆冷拿下近 10 億票房後,不管是影視公司,還是科技公司,都夢想自己成為東方迪士尼。

可是,包括迪士尼中國在內,這些公司在中國有可能複製一個迪士尼嗎?

資源需要時間積累,不能光靠錢買

短期持有迪士尼的股份,曾讓著名投資人巴菲特後悔。他認為,內容資源庫是迪士尼一個新的增長引擎,能為他和他的團隊帶來利潤。比起商業模式,迪士尼更核心能力還是打造內容。

2016 年,中國娛樂產業投資已經火熱了整整一年。這年 6 月,上海迪士尼樂園正式營運。中國追隨者們在本土見識了迪士尼的賺錢實力。8 月,其製作的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16天裡就砍下 10 億中國票房,打破了《功夫熊貓3》創造的票房紀錄。15 個月後,上海迪士尼樂園實現盈利。

回過頭來看,這是迪士尼中國最幸運和成功的一年。然而,即便是短暫的成功,也沒看上去那樣輕鬆。

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前前後後準備了超過 5 年時間。從 2010 年到 2015 年,《瘋狂動物城》的故事有條理地改變著。導演 Rich Moore 介紹, “我們在內部將它們作為粗糙的故事放映給我們的工作人員和同事,然後再開會開會,討論有效的方法和無效的方法。”

為什麼在中國複製一個迪士尼是不可能的?

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

收購皮克斯後,約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成為皮克斯和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的首席執行官。向他彙報時,製片人往往會帶去3到4個想法。Byron Howard、Nathan Greno 一行六人拋出了這樣幾個想法:

  • 一次星際冒險,由一隻強悍的兔子住院,來自哈巴狗賞金獵人(Pug the Bounty Hunter)。(被忽略,因為工作室正在開發類似的項目)
  • 喵博士之島,是“羅傑·科曼(Roger Corman)廉價的B動畫電影”,講一群十幾歲的青少年,他們到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島嶼旅行,那裡的一隻六英尺高的貓正在將人們變成動物。(這個想法“太奇怪了”)
  • 一部涉及動物的間諜電影(這個故事與當時發行的《汽車總動員2》相去甚遠)

製作人的點子大多來自迪士尼動畫電影的遺產,同積累的還有技術和對流行文化敏銳的觸感。Big Hero 6上映的2014年引入 Hyperion 渲染系統。摩爾說:“我們不可能描繪出五年前的這座城市。”喜劇與技術一樣具有革命性,它結合了許多流行文化參考,內在的笑話和諷刺性的諷刺,從而創造了一種完全獨特的節奏。

同時,音樂劇,遊戲,玩具,主題公園等等,它們像一顆樹上嫁接了不同的種子,每個產品以不同的速度成熟著。迪士尼動畫工作室的優勢在於此,創作之初,電影要考慮如何支持其他生產週期各不相同的娛樂產品,確保它們能夠在恰當的時機及時上市。

2020 年 2 月 16 日,“耳廓狐”芬尼克的配音演員 Tommy Lister 舉辦粉絲見面會。期間,他透露《瘋狂動物城2》將在明年上映,以及《瘋狂動物城3》已經在製作中。

這是一條鼓勵創意的娛樂產品生產流水線。背靠長久累積和收購來的知識產權和好萊塢的人才和經紀人生態,創作者精心打磨作品,衍生品銷售和主題樂園收入,對沖動畫片製作週期長的風險,並提供穩定的現金流。

中國公司很有錢,有錢可以買來 IP 版權,但短時間內買不到開發和運營IP的經驗和能力。就像美國一家主題公園顧問公司負責人 Dennis Speigel 認為的那樣,創造IP需要時間;需要故事、電影、出版和電視的支持。例如,萬達曾試圖買來一個好萊塢或者迪士尼主題樂園的嘗試就失敗了。

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商業環境

《大聖歸來》也好,《哪吒之魔童降世》也罷,縱使以票房論成敗,這樣的成功案例也無法復刻。雖然兩部影片背後都有光線傳媒的投資,但它更像是個眼光不錯的投資者。投機,混亂,脆弱,神秘,這是中國娛樂生態的現狀。

起初,影視公司們以為主題公園是迪士尼那條產業鏈上離錢最近的地方。的確。過去一個財年,主題樂園業務佔迪士尼所有收入的 37%,比重最高,還擔負著為流媒體業務輸血的重任。

於是,和著地方政府的好萊塢美夢,萬達樂園、華誼兄弟電影小鎮紛紛落成。只消一年時間,那個聲稱要幹掉迪士尼的萬達樂園賣身融創,夢想最終成了一筆賤賣的地皮生意。

投機,或者說短視,是因為中國公司處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商業環境。迪士尼在中國也體驗過。

漫長艱難的政府談判結束後,2016 年 6 月 16 日上海迪士尼樂園正式開業。可是國企和迪士尼度假區緊密的合作伙伴關係使其處境複雜。

開業那天,迪士尼剛卸任的 CEO 鮑勃·伊格(Bob Iger)說著客套話,“我們沒有在中國建造迪士尼樂園,而是中國建造了迪士尼樂園。”迪士尼需要避免在本地化過程中迷失方向。在中國,這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為什麼在中國複製一個迪士尼是不可能的?

迪士尼需要避免在本地化過程中迷失方向,這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藉由上海的主題樂園,迪士尼將在中國創建一個圍繞電影,玩具,衣服,視頻遊戲,書籍和電視節目的娛樂生態系統。艾格(Iger)稱上海是自 1960 年代沃爾特·迪士尼(Walt Disney)本人在佛羅里達州中部購買土地以來,該公司獲得的最大機會”。

合作伙伴越多,潛在的衝突就越多,迪士尼的中國樂園裡危機四伏,就像小時候電視機上神出鬼沒的動畫節目《小神龍俱樂部》。它播放的迪士尼系列動畫片受到中國家庭歡迎,後來因為迪士尼製作了電影《達賴的一生》而被撤銷。一夜之間,迪士尼在中國的所有業務都停了下來。

到處蒐羅 IP 的中國公司面臨著同樣微妙的審查問題。2020 年 3 月 2 日,流量明星肖戰粉絲舉報同人網站 AO3,導致該社區中國大陸再也無法使用。風險進入虛擬的二次元。

迪士尼的成功模式也正遭遇危機

在中國,迪士尼面臨的是本土化困境。在中國,迪士尼製作的電影再也沒有獲得像《瘋狂動物城》那種程度的成功,除了後來收購來的漫威英雄系列。

迪士尼沒能擺脫好萊塢老對手們的夾擊。環球的《速度與激情》系列、《侏羅紀公園》系列,派拉蒙《變形金剛》系列,雖然電影製作水準下降,但並不影響中國觀眾為之買賬。相較之下,《星球大戰》系列只在一小撮中國星戰粉絲中流行,而他們往往對製作水準挑剔,口碑一般從而導致票房低迷。

到了 2019 年,迪士尼的續集動畫電影《冰雪奇緣2》甚至也賣不動了。它需要找到更有“中國特色”的驅動力,眼下這個新選擇是真人版電影《花木蘭》。

為什麼在中國複製一個迪士尼是不可能的?

真人版電影《花木蘭》海報局部

距離動畫電影《花木蘭》1998 年上映過去 20 多年後,迪士尼想起了做真人電影。這也是迪士尼真人版電影中製作成本最高的一部。一方面,它再次顯示了迪士尼豐厚的動畫遺產,更容易忽視的是,除了動畫遺產,它還背靠著好萊塢優質的人才和行業資源;另一方面,它又暴露著迪士尼中國在本土化上的尷尬。

真人版《花木蘭》製片人裡德(Jason Reed)認為,#MeToo運動時期,讓指揮官和下屬戀愛,這讓人很不舒服。於是,真人版中李翔的角色一分為二:一個是唐將軍,他在影片中是木蘭的導師;另一個是陳宏輝,是跟木蘭同隊同級的士兵。改動是否過於政治正確?

另外,儘管該片最大的票倉還是在中國大陸,主角劉亦菲陷入香港示威風波,可能還會導致香港網民抵制該電影。至於真人版電影能不能力挽狂瀾,改變迪士尼在中國的疲軟態勢?可以拭目以待。該片將於3 月 27 日在英國和美國上映,3 月 26 日在香港上映。但由於新冠疫情的原因,推遲了在中國的上映時間。

在海外,Netflix 已經先行拿下了全世界超過 1.37 億訂閱用戶,成為流媒體市場的領導者。亞馬遜排名第二,它擁有 8870 萬觀眾。緊接著是擁有 5500 萬觀眾的 Hulu。2019 年初,迪士尼收購Hulu也未能改變目前的市場格局。

流媒體崛起,改變了內容的渠道和分發方式。而 Netflix 正在重塑這條價值鏈。迪士尼也在轉型,2018年調整了自己的組織架構,整合國際媒體業務,以及想要更懂得消費者。未來,這場追逐消費者注意力的競爭中,公司決策和執行需要足夠靈活。

時機也因此關鍵。究竟是科技公司最先掌握傳媒巨頭製作內容的能力,還是傳媒巨頭先打破科技公司對於新媒介的壟斷?

海外公司在中國的本土化難題,加上不完善的中國娛樂產業生態,迪士尼目前都無法在中國複製自己,更何況中國的模仿者們。成為娛樂大公司的過程中,複製迪士尼不會是出路,中國公司可能需要更多的想象力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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