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建霞散文:插紅薯苗


賈建霞散文:插紅薯苗


春雨貴如油。雨稀稀拉拉地下了一晚,像一個不精心又慢性子的趕路人,地皮沒溼透,但白天也不依不饒地,繼續下。梨花落了一地,白花花的,桃花粉嘟嘟的笑臉,瞬間煙消雲散,落英繽紛,有點傷懷。少年的閒愁未上心頭,就聽見父親的使喚:和我一起插紅薯苗去!

提一個籠子,裡面放著父親趕回來的路上買的新鮮紅薯苗,個個茁壯又蔥蘢,還放著插苗的助力器——手鋤。

路上稀稀拉拉,很少有人影,坡上更是雨霧濛濛,不見人影。我還算輕鬆,走在上坡的路上,繞來繞去幾個S彎,再是長長的坡道,就到了地邊,鞋上帶的泥,邊走邊在路旁的溼草中踹。而父親,雨中負著一擔子水,戴著草帽,彳亍在泥濘的彎路上,每轉一個彎都要換一次肩,有時腳下打滑,一個趔趄,就灑落了桶裡的水。我站在地邊看遠處艱難上坡的父親,很是揪心,但又能怎樣。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勞動力!父親好不容易到了地裡,小心地放下水桶擔子,然後給我示範著插紅薯苗。雖下著雨,但地裡頭的墒,還需要澆水來坐實苗子。

我便學著父親的樣子插苗,父親在苗根澆水。水到了坡上就非常珍貴了。我踏踏實實,一窩不漏地,一行一行插苗子。煙雨迷濛,滿坡不見人影,只有埋頭。完了便站起身等父親,他要麼在取水的遠方,我視線之外;要麼負重,在艱難地爬坡。便心想農民的不易和種莊稼的艱辛。“粒粒皆辛苦”,確實如此。就紅薯來說,從起攏開始,那麼高的攏,需要嫻熟技術和非常力氣,還背肥料到坡上;到插苗,擔水之艱辛;再到翻蔓子,東拉西扯的紅薯蔓滿地紮根,根本分不清哪根蔓是哪窩的,沒有足夠耐性的人幹這活心臟受不了;最後挖紅薯,削掉蔓子,用牙子钁使勁兒挖,也要巧妙有經驗地挖,否則挖出來的紅薯全都亮出新傷,一分為幾瓣兒了。有一年父親生病,挖紅薯在即,我張狂著拿著钁頭背籠去了坡上,結果挖了只幾窩,紅薯全都亮著白茬,且深

處沒挖完。父親不放心,一瘸一拐地來到地裡,見狀,劈頭蓋臉一頓責罵。地塄上鄰居們解圍說,女子娃倒會挖?後來還是親戚和父親的徒弟們來支援,才挺過了那個秋忙種麥季。

坡上有兩片地,每年都是父親趁閒早早地隆起了紅薯窩子,我沒參與。倒是插紅薯苗的時節,細雨綿綿,我和父親在高高的坡上,弓腰彎背,一個晌午,原來赤裸裸的地裡,瞬時長出了茁壯的綠苗,待轉身走時,我們的心裡,已裝滿了希望。父親也是在這樣的艱辛中,把我們一個一個供養成人。長大了的我們,後來成了父親的寄託。只是我們不再與紅薯和土地打交道。而我們的夢裡卻常常回放父親曾經負重在山坡上的剪影,及雨霧濛濛,站在山坡上看遠處的村莊、銀帶似的江水、或蜿蜒或筆直的路的情景,依然那麼清晰又深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