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最出名的一首詞寫於亡國後,被北宋軍官押解上北宋都城汴梁城時。
那大概是公元的978年,乞巧節,宋都城張燈結綵,銀河星流,好不熱鬧,又正值李煜壽辰,一派喜氣洋洋。
可能是又想起了幼時的事,心中愁緒難平,於是李煜落筆成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對於歷史,那首詞是沉重的。
而對於李煜,那一夜,大抵只剩牽機酒的悲涼。
幼而好古,為文有漢魏風
李煜自幼好文,大有花間派的詞風,但少年時期的李煜可寫不出“春花秋月何時了”這樣的詞,那時的他,愛極了春花秋月,也愛極了風流成性。
李煜出生於升元元年(937年),同年,其爺爺李昪建立南唐,一朝登帝。
身為李昪孫兒的李煜得此自幼長在南唐深宮,成為從小就是一目雙瞳的皇子,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給了他優渥的童年,也給了他對於南唐最好的記憶。
那時的李煜,不愛政治愛風流,大抵也是愛過生日的吧。
五代十國政治上的不穩定不妨礙南唐深宮的李煜吹拉彈唱過少年,史書有載:李煜曾為了討周氏開心,而用嵌了金線的紅絲羅帳裝飾牆壁,用綠寶石裝飾窗子,又在屋子外面種大片的梅花,來佈置他和周氏對飲的場地。
而每年七月七生辰,他必讓宮人用絲羅裝飾宮殿,作出月宮的樣子,整夜玩樂。
曉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
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春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
歸時休放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木蘭花》作者:李煜 (五代)
這是上天給李煜的禮物,李煜也樂於享受,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些禮物,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碼。
顯德六年(959年),李煜大哥李弘冀(當時太子)病逝,北宋建隆二年(961年),南唐中主李璟立李煜為太子監國。
無心政治的李煜終於還是和政治扯上了關係。
南唐後主的詞,再也不是隻有驕奢浪漫了。
李煜這一生,繞不開的是政治,也是大小周後兩位姑娘
才子當娶佳人,公元955年,周娥皇十九歲,嫁給了當時只有十八歲的李煜。李煜曾如此評周娥皇:豐才富藝,女也克肖。
得此佳人在懷,本就無心政事的李煜更加無心政治,日日在深宮與佳人對酒當歌,而此時後周已經崛起,周邊大小國相繼被滅,偌大南唐也已經搖搖欲墜。
如果後主不是生於帝王家,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呢?
但後主偏偏生在了帝王家。
交泰元年(958年),後周領導者周世宗兵臨長江,南唐中主李璟(李煜父親)自知抵禦不過,決定退而稱臣,南唐改用後周年號。
北宋建隆二年(961年),李璟病逝,李煜登基。
李煜寫的詞大都溫婉娟麗又內含大氣之風,為人從政也如此,既視民如子,又能屈能伸。
其在位十餘載,重用舊臣,減免稅收、免除徭役,與民生息。雖然臣服了北宋,卻又固守底線,想為南唐留一點最後的尊嚴。
而政治上焦頭爛額的後主,後宮也並不安寧。
乾德二年(964年),周後病重。
面對愛過的人,李煜是有過難過的,在周後病臥榻前的時候,他也曾衣不解帶,親力親為的照顧過,周後病逝,他也多次寫詞懷念。
但再深的情也比不上佳人在懷,開寶二年(968年),小周後(大周后妹妹)被冊立為皇后。
世人後來也大多對這一段歷史頗有微詞,甚至當時,就有朝臣寫賀詩諷刺過李煜。
但愛了就是愛了,風流成性的李煜又怎會在意他人何想。
而在後來的將近10年時間裡,也多虧小周後侍立身側,李煜才有活下去的勇氣。
開寶四年(971年),南漢被滅,同為小國的南唐後主李煜十分惶恐,改國為地,稱江南後主。
之後的幾年,李煜陸陸續續改掉了國的建制,一步一步用行動向北宋示好,希望以此求得一隅和平。
但宋太祖豈能養虎為患。
李煜只不過想為了南唐百姓苟活,
可是若連苟活都不能,
他又該如何呢?
後主性格中決絕又大氣的一面終於被逼了出來。
他決定拼死一戰。
作個才子真絕代,可憐薄命做君王
開寶七年(974年),李煜向宋太祖上書請求放他弟弟回國,宋太祖拒絕了,又用祭天的理由詔李煜入京,李煜託病未去,回宋太祖曰:“臣侍奉大朝,希望得以保全宗廟,想不到竟會這樣,事既至此,唯死而已”。
宋太祖當即決定攻打南唐。
小小的南唐本就已是氣數將近,李煜號令戰士守城半載,城破國滅,南唐化為雲煙。
李煜也一朝淪為階下囚,被押往汴京。
之後幾年,也許是內心愁緒太多,後主的詩詞才華在幾乎登上巔峰,先後作出《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等名作,為五代詞史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李煜《相見歡》
鎖住清秋的又何止是梧桐深院呢,怕是詞人自己的心吧。
這些詞,每一句,都是李煜泣下的血和淚,是他對人生際遇的深思和反問。
坦率來講,李煜雖是風流成性的亡國皇帝,但另一方面卻頗有才子風範,工於詩書,精於音律,如果不是做了皇帝,他說不定也是逍遙世外,是不一樣的李白杜甫。
時事造人。
史書對於李後主的死總是含含糊糊,我卻覺得,那一晚,後主可能也是想趁著酒意勇敢一把。
他命小周後高歌“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時候,他應該就知道那杯“牽機酒”要來,就知道自己要命喪於此。
所以我想那一刻他其實並不怨恨死亡,反而只餘釋然。
只是可惜南唐後主一代才子,終於煙消雲散。
作個才子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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