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裡大火週年,短板究竟在哪

“這場大火既展現了西昌幹部群眾的戰鬥力,也暴露出森林消防還有很多短板要補。”

撤離前,志願隊隊長吉克三三拿手電朝山溝處的寧南隊掃了幾下,但沒被注意到——志願隊和寧南隊之間沒有通訊手段。

“我們的指揮體系在目前條件下也只能這樣了,指揮部遠遠地只能看到一條火線,對風向變化能稍早預警,但火場裡地形和氣候只有在一線才清楚。”

瀘山近年來建設了不少儲水設施,寧南隊遇難的柳樹樁區域,也有兩個相鄰的水庫。但在3月30日當天,以水滅火的方法卻沒能在山上用上。

木里大火周年,短板究竟在哪

被燒燬的山火警示牌,依稀仍能看到字跡“草木有情,山火無情”。 (南方週末記者李玉樓/圖)

2020年4月2日下午,柳樹樁餘煙繚繞,一片焦土。

這是一片位於兩山之間的谷地,谷口朝南,坐落在涼山州首府西昌市郊。3月30日下午3點過,柳樹樁西側的馬鞍山山樑上冒出滾滾濃煙,隨後出現的火線北上東折,數小時內就將柳樹樁圍住。次日凌晨,前來馳援滅火的寧南縣專業撲火隊被山火包圍,18名隊員和1名嚮導犧牲,3名隊員燒傷。

這場發生在“3·30”木裡大火一週年之際的悲劇,再度將嚴峻的涼山森林消防形勢推向公眾視野。2019年的這一天,同在涼山州的木裡縣一場森林大火吞噬了31條生命,其中大部分為森林消防員。

西昌市政府人士向市領導轉述倖存隊員回憶時稱,寧南隊接到撤退電話後隨即掉頭,走了20分鐘後在山坡上被大火包圍,進退維谷。

這是19條生命悲壯的時刻:隊長命令隊員全體趴在地面避險,把相對安全的位置留給年輕隊員,一些隊員則跳崖求生,22人中僅有3人倖存。

不同於2019年發生在原始森林的木裡大火,2020年的瀘山大火發生在西昌市郊,集結了全川消防力量和十餘架滅火直升機,投入逾萬人,可謂是涼山州消防資源最密集的區域。

4月4日,正在瀘山視察的西昌市委書記李俊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這場大火既展現了西昌幹部群眾的戰鬥力,也暴露出森林消防還有很多短板要補。”

次日,李俊在這次森林火災反思暨後續工作會上說到,要加大護林防火基礎短板建設,構建及時有效的應急救援體系,並提出五條反思意見。其中兩條關於現場調度的分別是:反思當各方力量奔至時,是否做到從容銜接,不出紕漏?反思當應急協調指揮時,是否做到情況清楚,指令準確?

層層接應寧南隊

30日晚上8點半,寧南縣專業撲火隊乘著大巴沿245國道出發,向120公里外的西昌行進,這條國道直抵瀘山火場。司機邱師傅跟領導申請後,將大巴車時速上限由60公里上調至100公里。

在涼山州地方防火體系中,縣一級的叫“專業撲火隊”,鄉鎮則叫“半專業撲火隊”,村一級為“義務撲火隊”,前者在防火季的半年中全職駐訓,後兩者則是由民兵臨時組成。

按照指示,這支隊伍到西昌後服從當地安排,隊長何貴銀隨隊指揮作戰,寧南縣林草局辦公室主任張明華負責協調和後勤保障。

南方週末記者獲得的一份材料顯示:出發時,張明華撥通了西昌市委常委劉光宇的電話,後者是瀘山正面森林草原滅火前線指揮長。

劉光宇告訴張明華:“快到缸窯時再聯繫,往光福寺方向走,會有接應人員。”245國道在缸窯村伸出一條岔路,往北向光福寺方向是東線的瀘山正面火場,向西則是南線火場。

晚10點半左右,西昌市瀘山森林經營所(以下簡稱經營所)職工胡大成和護林員廖某在缸窯村接到了寧南隊,帶領寧南隊往南線火場。經營所是西昌市林草局下屬機構。

火情瞬息萬變,當晚多支撲火隊都曾在多條火線間調防。劉光宇此前表示,安排寧南隊前往相應位置撲火是聽取專家意見後的集體決定。

這一決定經由林業局、經營所傳達至寧南隊,直至寧南隊上山後,仍需通過接應人、聯絡人、司機等這樣一條纖細的聯絡線才能抵達終端,中間容不得一環斷缺。

胡大成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當晚9點過,他接到經營所領導下達的任務,在缸窯接應撲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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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難的寧南撲火隊的上山起點。 (南方週末記者 李玉樓/圖)

南線火場位於柳樹樁和響水溝兩個山谷,兩地均屬於西昌農墾有限責任公司下轄的大營農場,當地居民是從涼山各地自願搬遷而來,不隸屬於任何鄉鎮或村莊。

參與接應的廖某就是大營農場承包戶,日常他也是當地的護林員,受經營所管理。因而在當晚協助接應撲火隊,並幫胡大成記下了撲火隊聯絡人的電話號碼。

胡大成首先將寧南隊帶到大營農場場部,在此完成寧南隊和農場方面的交接。當晚11點,寧南隊抵達山谷內的蔡家溝水庫,並遇見了農場安排的嚮導馮才勇。

據多名在場人士回憶,彼時火線已對柳樹樁形成包抄之勢,但東側的火線還離得較遠,而且是從半山腰往山上燒——山谷盛行南風,風向和地形看似都對撲火隊有利。

預警輾轉抵達

晚11:15左右,風漸小,寧南隊從水庫東側山坡上山,農場組織的志願撲火隊跟在寧南隊後面處理餘火,負責寧南隊後勤的張明華和司機邱師傅一起下山為隊員準備物資。

與其他專業撲火隊一樣,寧南隊上山時攜帶著風力滅火機和二號工具,後者也叫滅火掃把,即在木棍上綁上橡膠條,看似簡陋,但在撲打小火時十分管用。

志願隊隊長吉克三三回憶稱,志願隊上山時,寧南隊已經走到半山腰,隔著一段距離。當志願隊接近山頂時,寧南隊已經進入山溝。南風轉成了北風,東北側的濃煙先於火線朝撲火隊襲來。

風變大,火愈近。零點過不久,吉克三三在山頂接到農場打來的電話,要求撤離。撤離前,他拿手電朝山溝處的寧南隊掃了幾下,但沒被注意到——志願隊和寧南隊之間沒有通訊手段。

隨著志願隊飛奔下山,一直守在山下的廖某聽到了隊員們“撤退”“有危險”的吼聲。

廖某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透露,他在零點二十三分撥通了張明華的電話,“就給說趕快下來,有點危險。也沒人讓我這麼做,我是出於一個好心”。

司機邱師傅向南方週末記者回憶,當時張明華正在搬運物資,放在車上的手機響了,“我替他接通電話,廖大爺讓隊伍趕快撤下來,我立馬電話通知隊長何貴銀撤退。何貴銀慌忙中回覆說正在撤退。”十分鐘後,張明華再撥回去,電話就不通了。

西昌市政府人士向市領導轉述倖存隊員回憶時稱,隊伍接到撤退電話後隨即掉頭,走了20分鐘後在山坡上被大火包圍,進退維谷。

寧南隊是在行進途中遇險的,多位撲火隊長向南方週末記者介紹,在打火過程中,隊長會站在靠後的位置觀察指揮,還會在多點佈設觀察員;但在行進過程中,隊長通常會走在最前面探路,隊員也較為集中,不會專設觀察員,尤其在山溝行進時,對整體風向的把握會有滯後。

寧南撲火隊的遇難地位於大營撲火隊日常巡山的範圍,大營隊中隊長朱拉哈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那個山溝裡草叢很深,還有早年燒過的炭木堆積,火燒起來很快,不熟悉當地情況的撲火隊很難找到避險區。

據界面新聞報道,身在大火一線的寧南隊與前線指揮部並未建立直接的聯繫渠道。

4月5日,還在前線指揮部工作的馬道街道辦事處主任李恆軍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外地趕來的撲火隊會留一個聯絡員在指揮部協調對接,大量溝通是在後方完成,再由聯絡人通知到各自的隊伍。

當晚各方火線中,東西兩線較為危急,滅火力量集中於撲救瀘山正面山火和保護西線危化品設施,聯防指揮部設於東線,前方指揮部設於火場西北,火勢相對較小的南線尚未設指揮部。

據李恆軍介紹,3月31日之後,前線指揮部就分東南西北幾個區域設置,主要負責協調消防、撲火隊和民兵的任務範圍,為外地支援隊伍介紹當地情況,配備嚮導。

“消防和撲火隊都比我們專業,劃定範圍後,能不能撲、怎麼撲肯定是由他們來決定。”李恆軍說。

4月6日,指揮長劉光宇回應媒體稱,國家、省級相關部門已組成核查組對19名撲火隊員犧牲過程進行核查。

直撲火頭的大營隊

當日遇險的不只是寧南隊。

不同於外來支援的寧南隊,西昌本地的專業撲火隊的對講機都連通至西昌市林草局局長楊正平。建立於1987年的西昌市專業撲火隊目前有8支隊伍共260名隊員,其中有6支分佈在瀘山四周,拱衛西昌之肺。

營地離起火點最近的大營撲火隊最早衝入火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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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撲火隊營地。 (南方週末記者 李玉樓/圖)

30日下午4點,25名大營隊隊員利用兩輛私家車、幾輛摩托車和電瓶車駛抵柳樹樁火場——這是一支沒有配備機動工具的打火隊。

“楊局長下達了直撲火頭,阻斷火勢蔓延的命令。”大營隊中隊長朱拉哈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火頭是指火線上蔓延速度最快、火勢最旺的燃點。

回想起當天的經歷,這名有21年撲火經驗的隊長還是有些後怕,當天他帶領著大營隊從柳樹樁西側的馬鞍山北上東折。

“二十來個人實在打不下來,後方的火燒跡地又沒處理乾淨,煙子燻得睜不開眼,眼見著要被火線合圍,我們只好穿過火線跑到還沒燒過的區域。”朱拉哈說。

當天的險情嚇壞了不少大營隊隊員,朱拉哈事後跟隊員總結說:“當天風向不穩,一下就跑到火頭上去太冒險了,應該從火尾上打過去,把火燒跡地處理乾淨,這樣就可以一直在安全區域打火。”

儘管打火經驗豐富,但朱拉哈並不擅長同後方溝通。“局長怎麼命令,我就怎麼打,具體現場情況他也看不到,我也沒空跟他講,遇險時也只能隨機應變保障隊伍安全。”

類似的情況在多位撲火隊長處得到印證。

馬道隊副大隊長馬永國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我們的指揮體系在目前條件下也只能這樣了,指揮部遠遠地只能看到一條火線,對風向變化能稍早預警,但火場裡地形和氣候只有在一線才清楚。”

曾在野戰部隊服役的馬永國看來,專業撲火隊只有配備了作戰現場反饋裝備,後方指揮才可能更有效,前後方也才能夠在信息對等的情況下溝通,“畢竟火場裡不可能花太多時間彙報火情”。

穿過火線後,大營隊選擇在距火線兩個山頭的山脊上開設隔離帶。

凌晨1時許,南風轉為北風,山頭上的火線加速朝隔離帶燒來,正是這陣詭異的北風,帶走了寧南隊19名隊員。

當時,朱拉哈捨不得放棄這段剛開設了百餘米長、二十米寬的隔離帶——如果開設完成,就能保障瀘山東南一線的安全。但派出的偵查員回報稱,火頭已經抵達離隔離帶最近的山包下方,大營隊只能倉促撤退,下到溝底的一處魚塘附近避險。

下撤後不久,北風又轉為南風,朱拉哈心生遺憾,“早知道就不用跑那麼快了,還可以接著開挖隔離帶。”但清晨得知寧南隊遇難的消息後,朱拉哈既難過又慶幸,“誰也不知道北風會刮多久,繼續挖還是太冒風險了。”

在陡坡上穿越火線

另一支接到堵火頭命令的是太和撲火隊。

3月30日晚,沿瀘山山脊探路的開順救援隊隊員曾兆陽緩慢接近火線,山脊兩側的火線都即將燒至山頂,由北向南蔓延。突然間,瀘山正面的火場裡衝出十幾個人,這群人正是太和隊的隊員。

“他們勸我不要去,火太大了,他們自己的人還在火場裡沒衝出來。”曾兆陽向南方週末記者回憶,他當時非常擔心,眼看著幾十個人陸續從陡峭的火場衝出來的。

現有73人的太和隊是西昌市專業撲火隊的中堅力量,其中23人是2020年首次加入,一半以上有五年以上隊齡。

中隊長加多五惹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太和撲火隊是西昌最早的專業撲火隊,不同於其他7支隊伍,太和隊不承擔巡山任務,專注撲火訓練,是西昌市最為倚重的“滅火尖刀”。

3月30日瀘山大火是太和隊2020年以來參與的第11場救援。

當天,太和隊是在戰略放棄西線火情後趕到東線來的。加多五惹回憶,當他們上山時,天色已黑。他從對講機中獲悉,瀘山正面和背面均有火線,且都是危險的上山火。

太和隊負責瀘山正面火場的阻擊任務——把火頭堵住,避免向南蔓延至光福寺所在的瀘山景區。

為了儘快完成任務,加多五惹必須帶領隊員從距離火線最近的區域開路上山,在坡度超過60度的陡坡上穿過火線,迎擊火頭。

太和隊的專業有目共睹,至少有4支與太和並肩作戰的隊伍向記者稱讚該隊撲火技術的高超:“跑得快,敢打大火”。

當南方週末記者將上述評價轉述給加多五惹時,年過半百的彝族漢子靦腆地笑了笑,而後又皺眉說,“30號的情況真的很危險,零點過後風特別大,兩側的火都燒到了山脊,剛打滅正面的火頭,又有背面的火星飛過來。”

當天晚上,太和隊守住了瀘山景區以北大片的山林,但其中一部分林子在4月1日晚間的復燃中被燒燬。

加多五惹和朱拉哈都感到惋惜,朱拉哈覺得如果那天凌晨把隔離帶挖完,南線火就無法向東南蔓延,也不會燒去瀘山。加多五惹則心疼冒死保下的林子最終沒能留住。

30日晚的瀘山正面火場聚集了五六支專業撲火隊,半山腰上的山火朝上下兩側蔓延。裝備較為充足的太和隊能保證兩人一個風力滅火機,因而承擔了上山堵火頭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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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的馬道撲火隊的風力滅火機,只有6個可以使用。 (南方週末記者 李玉樓/圖)

瀘山隊、馬道隊等隊伍則死守下山火。

馬道隊三十餘人只有六個能用的風力滅火機。“每年都會新配,勁也還行,但用二十分鐘就會發燙,必須要撤下來。”馬道隊副大隊長馬永國介紹,撲火隊的滅火機比消防員的落後不少。

此外,專業撲火隊缺乏小型油鋸、砍刀等開路工具。馬永國說,他們用的是鋤頭、鐮刀,遇到灌木就很費勁,如果裝備配齊,開路速度可以很快。

除了滅火工具,多位撲火隊隊長都提到了防護頭套、面罩的需求。“上回有個隊員就是火星從領口掉進衣服裡,給他燙安逸了(指燙得很厲害)。”馬永國說,如果能有個消防員那樣的頭套就可以有效保護。

把水管鋪上瀘山

瀘山近年來建設了不少儲水設施,寧南隊遇難的柳樹樁區域,也有兩個相鄰的水庫。

但在3月30日當天,以水滅火的方法卻沒能在山上用上。

30日西昌大火告急之時,涼山森林消防支隊大部正在木裡前線撲救一場28日燒起的大火,僅有一個完整中隊駐留西昌,還要負責力保燃氣站的安全。按照當天的部署,森林消防和消防救援隊伍集中在幾個液化氣站和加油站,率先上山的專業撲火隊則沒有水泵和水帶。

31日起,森林消防隊帶著水管、水泵發起總攻,消防員在東線火頭上利用長達數公里的水帶打開突破口,採取常規機具與水泵滅火相結合的方式,實現了對火場的迅速合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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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消防指戰員在收拾水帶。 (南方週末記者 李玉樓/圖)

“‘3·30’那天晚上,如果我們有水泵的話很可能把火徹底滅掉。”馬永國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當天他的隊伍在西昌農校背後的瀘山撲打下山火,滅火機需要到一線的明火去撲打,而水泵則能夠隔著幾十米滅火。

兩天後該區域復燃,十幾輛消防車駐防在半山腰上的公路噴水。馬永國坦言,配備水泵後對人員需求也就更大,背水袋、安水泵,至少得要1個班的人。他所在的馬道隊目前只有3個班。

4月4日,南方週末記者上山尋訪撲火隊員,途中遇到光福寺僧人在山樑土路更換生活水管,水管埋藏在土下五釐米左右。一位僧人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一些是被大火燒壞,還有一些是撲火隊員為了清理餘火,刻意擊穿,利用流水。“打火隊沒有水泵,只能背水上山澆滅餘火,缺水的時候都捨不得喝,包在嘴裡潤一潤口又噴向煙點。”

光福寺位於瀘山正面山腰,僅光福寺蓄水池就儲存了1000噸水,但由於水泵、水管、水帶等基礎配置欠缺,都無法在大火的第一夜加以利用。

西昌市林草局副局長駱弟東告訴南方週末記者,該局早年做過測算,在瀘山片區的山脊佈設消防水管和抽水設施大約需要4億-5億元,由於財政吃緊以及森林區域建設審批障礙,一直未能立項。

過去十年,每次瀘山大火都會促進當地改善消防基礎設施:2012年的大火催生了3條山林防火通道,2014年大火後又新建了多個蓄水池,每次大火後也都會提出改善樹種,配置監控等措施。

“下一步要沿山脊佈設供水管道,既能植樹造林,又能消防救火。”4月4日,西昌市委書記李俊站在燒燬後的瀘山上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還要用彩色樹種替換被燒燬的松樹、桉樹等易燃樹種。

當天,山腳下的245國道人潮洶湧,沿途白花飄盡。接撲火英雄回家的18輛靈車駛回126公里外的寧南縣城,這個只有18萬人的小城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中。

南方週末記者 李玉樓 張笛揚 南方週末實習生 鄭伊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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