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玲瓏是這座城市裡頗為出名的心理醫生。
今年已是她從業以來的第9個年頭，在這個不大的心理諮詢圈裡，玲瓏的名號可謂如雷貫耳。
和往常一樣，今天的玲瓏也在密切關注著市內一起刑事案件的進展，這時，一位母親帶著一個17.8歲的女孩，突然來到了她的治療室。
來訪的這位母親十分年輕，看起來只有40歲左右，她一手挽著孩子，一手摸著沙發坐下，看起來有些侷促。
孩子不知道是受母親影響還是本身就比較怕生，進來之後就一直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直到玲瓏把泡好的茶端到她面前時，她才稍微抬起頭，說了一句謝謝，聲音頗為甜美，似曾相識。
女孩抬頭的瞬間，玲瓏看到了她嚴重的黑眼圈和滿臉的疲憊。
“玲瓏老師，我家孩最近老是做些怪夢，半夜會突然跳起來大喊大叫，白天人也沒精神，還經常神神叨叨，跟中了邪似的，你快幫忙看看吧。”孩子母親看起來比較急，說話也快。
玲瓏仔細的觀察著女孩，自從進門之後，女孩要不是低著頭，要不就是偷偷的看著自己身後的電視，她們來的突然，電視還沒關掉，現在本地新聞還沒有結束。“上月初本市西郊發現的無頭女屍身份已經得到了確認，警方目前正在全力排查真兇，偵查工作進展順利，希望可以早日緝拿真兇……”
“喜歡看電視嗎？”
女孩低頭不說話。
“以前有看過這個案子嗎？”
女孩還是不說話。
母親急了，剛想教訓不知禮數的女兒，被玲瓏阻止。
“叫小詠是吧？你最近有什麼煩心事的話想跟我說說嗎？如果媽媽在場不好說我們可以到裡面的房間去聊聊。”
小詠終於抬起頭，她看了看治療室裡面的房間，疲憊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了什麼東西，突然拼命搖了搖頭，接著便奪門而出，只留下玲瓏和母親大眼瞪小眼。
母親趕緊給玲瓏陪不是，玲瓏自己也有些沮喪，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有患者這樣離開自己的治療室的。
據母親介紹，這幾個月以來，女兒經常會做噩夢，還是連續不斷的噩夢。一開始她沒當回事，後來發現女兒的精神越來越差，吃著飯有時候都能睡著了，被叫醒的話還會突然大喊大叫。
“她有和你們說過是什麼樣的噩夢嗎？”
“沒有，說實話，我們當時就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覺得做個噩夢也沒什麼，哪裡想到會這麼嚴重。”
“她在家裡也這樣不願意和人交流嗎？”
“不是的呀，平時該說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知道今天怎麼的，過來就怕生了，說起來要來老師這邊看病還是她提出來的呢。”
“是小詠自己說要來我這的？”
“是啊，連地方都是她自己去網上查的，後來我也查了查，就看到你在這行是最專業的……”
“好了好了，咱再約個時間吧，下次可以的話讓她一個人來就行了。”
母親千恩萬謝的走了，兩人把時間約到了三天後。
二
三天後，小詠果然來了，但是她媽媽還是跟著一起來了。
玲瓏讓母親在治療室休息等待，自己帶著小詠到了治療室內部自己的私人休息室裡，避免母親干擾。
小詠這一次比上次要大膽許多，進了玲瓏的休息室之後便開始四處亂走，像是在找什麼。
玲瓏沒有在意小詠的不禮貌，這裡本來該是她非常私人的地方，要不是因為小詠不肯在她媽媽面前吐露心聲，她是斷然不會讓外人進到這裡面來的。
“本來我想讓你媽媽別跟著你來的，這樣我們的交流可能會更方便一些。”
小詠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不是的，是我讓我媽跟我來的。”她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只是帶著一絲無法隱藏的疲憊感，而且總感覺有些熟悉。
“你不是害怕跟你媽媽吐露心聲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還要……聽說你是自己想來找我的？”玲瓏覺得小詠有些問題。
“對，我想找你很久了。”
“能說說你的夢嗎？”
小詠低著頭想了想，然後緩緩說道：“我最近做夢夢到自己到了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像是一個小房間，我在房間裡什麼也做不了，房間外面時不時會傳來一些動靜，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玲瓏聽了有些莫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多久，就這幾天。”
“你媽媽不是說你的做噩夢是幾個月前就開始了嗎？“
“是的，那個在這個夢之前。”
“那之前的夢是什麼樣子的？”
小詠沒有接著說下去，她站在了玲瓏休息室的一個櫃子面前，面對著櫃子開始沉默。
玲瓏盯著小詠，也是一言不發。
時間過去了很久，兩人都在休息室裡保持著沉默。
突然，小詠舉起拳頭，用盡全力的擊打在櫃子上，鐵質的櫃門發出巨大的聲響，但櫃子本身由於自重太大，幾乎就是紋絲不動。
玲瓏皺著眉頭看著小詠，小詠從沉默到全力擊打鐵櫃，自始至終表情都沒有變過，哪怕是現在右手因為剛才發力過猛而流血，臉上也還是那副疲憊不堪的表情。
小詠媽媽聽到動靜，進來一看，又是一陣的道歉。玲瓏無語的給小詠包紮好手上的傷口，小詠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她。
“玲瓏阿姨，我下次再跟你說我之前做了什麼夢吧？”小詠看著自己包紮好的小拳頭，突然笑著說。
玲瓏和小詠媽媽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兩人又把下次的治療約到了下週，小詠離開的時候居然有了一絲笑容，這讓玲瓏頗為詫異。
三
第二天一大早，小詠便一個人活蹦亂跳的來到了玲瓏的治療室。玲瓏驚訝的問她為什麼不等到下週再過來，小詠卻表示自己已經知道治療的辦法啦。
玲瓏白天還有病人要接待，所以雖然很好奇小詠說的治療辦法是什麼，但還是讓小詠現在外面接待室先等著。
待到玲瓏把所以病人都接待完畢，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7點，前臺和助手都已經下了班，治療室裡只剩下了玲瓏和小詠兩人。
“好了，小詠，現在你可以說說你的治療方法是什麼？”玲瓏疲憊的靠著沙發上，這是她今天接待的第四個病人了，還有可能是最麻煩的一個。
“我們不去裡面聊嗎？”小詠指著玲瓏的私人休息室。
“沒必要，你媽媽也不在這，這也沒什麼外人，裡面外面都一樣。”
“可我在裡面更容易把治療方法展示給你看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玲瓏有些失去了耐心。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把它帶回去。”
“把什麼帶回去？”
小詠突然站起身來，又開始四處踱步，斜挎的小包隨著步伐隨意擺動。“玲瓏阿姨，你知道我昨晚做了什麼夢嗎？”
“已經不是在黑暗房間裡了嗎？”
小詠嫣然一笑，“一開始還是在房間裡，後來我突然就聽到了一身超級大的響聲，像是……像是拳頭打在鐵門上一樣！”
玲瓏突然如受電擊，坐在沙發上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小詠沒有理會玲瓏，而是打開了身後的電視，她一個一個頻道的找，但是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節目。“玲瓏阿姨應該很關注那起案子吧？之前來的時候都還在看著。”
“你到底在說什麼。”玲瓏的聲音還是保持著冷靜。
突然，小詠開始笑了起來，而且笑得越來越癲狂，不斷的拍打著自己的挎包。這讓玲瓏有些害怕了，在沙發上不斷的向後挪。
不一會，小詠從自己的挎包裡抽出了一把半臂來長的水果刀來，直直的指著玲瓏。
“小詠！你冷靜一下，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當然知道，我在治療自己啊，你知道嗎，她在夢裡和我說，只要幫她報了仇，她就不再纏著我了，你知道我找到你的時候有多高興嗎？”
小詠說著，用刀逼著玲瓏往休息室走。
“你不要被噩夢控制住了自己，這裡是現實，噩夢只存在你的想象之中！”
小詠握著刀，催促著玲瓏打開休息室的門。 “很快就知道她是不是隻在夢裡了。”
休息室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小詠把玲瓏一把推到了之前自己拳擊過的鐵櫃面前。
“打開它。”
“你現在在做的事是違法犯罪！”
“打開它！”小詠的話再次變得歇斯底里。
玲瓏害怕小詠真的下手，只好打開了鐵櫃。
鐵櫃裡，沒有文件，沒有書籍，有的，只是一個密封很好的金屬匣子。
“打開。”
玲瓏知道已經無力反抗，心下一橫，打開了匣子。
小詠看著打開的匣子，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刀鋒貼著玲瓏的脖子，輕輕的劃出了一道血痕。
“我終於找到你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匣子裡，赫然是一個用石灰醃製過的女人人頭，此時她嘴角微微的翹起，似乎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甜美笑聲，她的雙眼平靜而祥和，痴痴的注視正被割破喉嚨的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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