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離開我們已經有19年了，打下這幾個字時，心酸、淚溼眼眶。生前，我沒有好好盡孝，如今只剩無盡的遺憾和後悔。
前幾天去母親家，翻看相冊，看到了父親的一張老照片，照片上寫著這幾個字：入伍留念 68.3 。推算日子，那時父親只有19歲，正青春年少，一臉的單純，不覺悲從中來。父親的童年、少年、青年，我都是從生前父親的自述及姑姑或一些親朋好友的隻言片語中得來。當初聽的時候不認真，到如今也只有只鱗片抓、模糊一片。
父親脾氣倔強，不喜歡吃的東西，寧可餓死，也絕不嘗一口。據姑姑說，父親童年時，正是大躍進，舉國上下，經濟困難。
一年的糧食接不上，全家吃糠咽菜，就父親不吃，堅決不吃。全身上下，餓得皮包骨頭，沒有幾兩肉，瘦弱的肩膀上頂著一個大腦袋，讓人擔心這副肩膀都扛不住腦袋的重量。大冬天，抱著一個銅火爐，耷拉著腦袋，坐在門檻上。
父親的伯伯們都擔心父親，對祖父說：“這樣下去，毛（父親的暱稱）肯定會餓死的，你們得想想辦法啊。”祖父沒有辦法，讓姑姑到10多里外的火車站那兒買蓋澆飯，父親就眼巴巴地坐在門檻上，等姑姑買飯給他吃。後來經濟好了以後，吃過很多美食的父親說，記憶裡的蓋澆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
父親16歲就拜師學手藝——建房子。每天天還沒有亮，父親就要出門，天黑透了，再回家，那時都是步行的。到師傅那裡，要翻越幾座山，路經幾個墳場。剛開始時，聽著山風呼呼，路過墳場，16歲的少年還是被嚇得心慌意亂，心跳加速，每一次都是連滾帶跑的。可走得多了以後，父親習以為常，再也不怕了。
後來，有朋友跟父親走夜路，途經這片陰森恐怖的地帶，父親一聲：“鬼來了，快跑。”那人嚇得尖叫一聲，拔腳就跑，父親在後頭哈哈大笑，這個話柄一直被父親津津樂道。
父親學手藝，別人學三年，父親半年就學會了。師公看父親勤學老實，聰明能幹，別人學徒時沒有工資，師公給父親半個師傅的工資。半年後師公給父親一個師傅的工資了。父親對待師公也像對待父親一樣的尊重愛戴，後來，我小時，逢年過節，總是跟著父親一道去師公那裡去拜年隨禮。
父親學了一年後，師公就讓父親出師了，小小年紀，已經是大師傅了。父親做大師傅時，很為別人著想，堂嫂到現在還在唸叨父親，那時，家裡請師傅幹活，總是好酒好菜招待。父親知道別人家的不容易，從不去吃人家桌上的肉，一直要做到最後一天，在主人的再三客氣下，父親才會象徵性地夾一筷子肉。
而今，父親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腦海裡，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逝。而照片上的父親是我沒有參與的時代，在那個時代裡，父親有父親的天真快樂，少年意氣。沒有病痛、沒有生活壓力，我看著父親的照片，默默對父親說：父親，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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