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二分認真的老王
今天全部換了行頭，零七式叢林迷彩，當我比較自信的走近隊伍，前排女生搖著頭說：呀，這身不好看，穿上顯老。
那是顯老嗎？那本來就是老。我像當年的老班長一樣無比感慨的說：我把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全都留給了部隊。
如果說昨天像深秋，那麼今天就是初夏。不太平坦的水泥地板，歪歪扭扭折射著太陽投射下來的火熱，我眯著小眼睛盯視不太安穩的隊伍，“不要趁機撈一把，不要摳摳摸摸，不要搖搖晃晃，你，第五列第六名左搖了一下；嗯，就是你，最後一排倒數第二個看什麼地，地上沒有錢；不要以為我看不見，就算我看不見人，也會看到你們的影子，除非我背過身去真的看不見。”
我的兵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二中隊，操他大爺，老王同志趴在地上，忽忽啦啦地做著俯臥撐，我在想，學校早晨提供的伙食不是很好呀，這傢伙吃飽撐得啊。隊列的嚷嚷聲打斷我的小思緒，“教官，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教官，你也給我們做唄。”我苦笑，“這種低級的，我不做。”
“你來做，我數。”小胖女生顯然比昨天放開了許多。我搖頭，看見左側的草皮，“我來個戰術動作吧。”“好好好。”
我晃出一個假動作，就是為了吊一下他們的胃口，就在他們眨巴眼之時，飛身躍進草皮，“後方發現敵火，臥倒。”
我從草皮上很帥的起立，估計他們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什麼，呵呵，咱要得就是這個效果，再讓來一個，咱說啥也不做了，小瀋陽說：見好就收。
按照計劃是老崔執班，因為老崔的喉嚨昨天喊疼了，於是排在他後面的老王就上了，這個十三年沒有長肉的傢伙，眼睛裡“呼呼呼”冒著殺氣，他站在全隊正中央，使勁的吹著哨子，使勁的喊著口令，且十二分認真的抓著點滴養成，看著他的勁兒，我總是轉過身偷偷笑，我的兵暗暗傳話評價著老王：他好嚴肅呀，教官，還是你來訓練我們吧。我瞪了一個曾經殺怕過許多小兵的目光，隊伍頓時恢復了安靜。
大半個上午，都是老王在指揮，他就像一根木頭釘進水泥地板上，這哥們真有意思，看他的狀態，一定是找到了遠去的感覺，此刻一定熱血在沸騰，那久違的激情“嗞嗞”迸出帶著金星的小火苗，我不由得聯想起當年他在部隊時會是什麼模樣？講原則，唱黑臉，特教條，呵呵，黑臉總是被生活中的人們誤解，唱黑臉的人必須擁有非常強大的責任心，唱黑臉的人特別招人煩，招人恨，因為我曾經唱過黑臉，與老王相比，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回到現在，咱畢竟不是兵了，訓的對象也不是兵了，這不是標準不高，實在是沒有必要，然而對於眼下短暫的六天軍訓來說，老王的黑臉那是絕對的必要。
我跟我的兵說了老部隊的“五個特別”，三十一，這個數字就像一塊金字招牌懸掛在胸口，那是我的驕傲啊，那是我的自豪啊，遙望東南方向，我的心就像決堤的海，不敢想太多，近一年半了，我努力把自己變成一個純粹的老百姓，可每當兄弟聚會，他們還是不改口的叫我當兵的，看來，軍裝可以脫掉，但這個當兵的稱號與感覺，一輩子都脫不掉。
中午吃飯拖了一會兒，我感覺不爽，老崔說，這學校也太摳了，的確，哥幾個那麼賣力，怎麼該加油的時候，一個該出現的人都不出現呢，咱不要求大魚大肉和酒，只想要那種被重視的感覺，而這個感覺沒有，以致下午的訓練，從操場移到室內。
內務訓練也是訓練，臨時改變計劃主要是考慮天氣太熱，挑出男女生代表之後，就把隊伍扔給老王，相信我們這段教被子時間，老王一定還是十二分的認真。
男生宿舍的樓道一層水，陰暗潮溼的空氣時不時鑽入鼻孔一股尿騷味，“你們是不是把尿撒在樓道里了？”跟著我的男生沒有一個人回答。推開一個宿舍門，我靠，我攮起鼻子，真他媽的臭，臭氣燻人啊，我忍，我忍住了這個實在是無法忍受的味道，講解示範了一遍“豆腐塊”，便從室內撤了出來。
“教官，過來聊聊。”我剛離開臭窩又進臭窩，搭眼一瞧，那就是三個混子，三個在學校裡有點份量的混子，理由，上課時間應該坐在教室，他們卻坐躺在床上，另外就是臉上掛著比較屌的樣子。我屁股剛貼穩床板，他們就問這問那，說句心裡話，我特別喜歡這些遊走在邊緣地帶的人，一陣子大道理、小道理的轟炸，他們決定跟我去訓練，大爺的，他們都是老生。哥幾個說我這輩子如果不做政工，那真是屈了才。
回到操場，我的兵用嘆息訴說心裡的委屈，我的那個十二分認真的老王兄弟，竟然讓這些學生兵，一絲不動的定了半小時軍姿。我看離操課結束的時間不多了，決定不再訓練，全部回去整內務，於是乎我們放了羊。
在那個專屬於教官的小房間呆了約二十分鐘，我跟老崔去檢查內務，客觀講，全體男生宿舍，沒有一個像樣的，相反，女生宿舍搞得很清爽，這與去年軍訓的女生相比，有得一拼。期間政教處主任想拍一個做樣版，他看了幾個男生宿舍，拍了兩張，說實話，那床上擺放的分明就是一坨坨屎。後來，他把相機交給我，我在女生宿舍拍了許多足可以令他滿意的照片。
收操前，我放開嗓子講評了內務檢查情況，一二三四五，條條客觀，我毫不客氣的如是評價男生宿舍：地面積水特別多，宿舍味道特別臭。遠遠地，站著幾位學校領導，我相信，那句句超越喊話筒的高音，一定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哥幾個用行動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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