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詩詞節選大典 致敬經典 值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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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又稱唐宋古文八大家,是中國唐代韓愈,柳宗元和宋代蘇軾、蘇洵、蘇轍、王安石、曾鞏、歐陽修八位散文家的合稱。其中韓愈、柳宗元是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歐陽修、三蘇等四人是宋代古文運動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曾鞏是臨川文學的代表人物。韓愈是“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他們先後掀起的古文革新浪潮,使詩文發展的陳舊面貌煥然一新。

唐宋八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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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蘇軾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於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藝術表現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後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並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宋四家;畫學文同,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

唐宋八大家、宋四家、三蘇、蘇黃、蘇辛、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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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蘇洵

蘇洵(1009年-1066年),字明允,漢族,眉州眉山(今屬四川眉山人)。北宋文學家,與其子蘇軾、蘇轍合稱“三蘇”,均被列入“唐宋八大家”。蘇洵長於散文,尤擅政論,議論明暢,筆勢雄健,有《嘉祐集》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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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蘇轍

蘇轍(1039—1112年),字子由,漢族,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嘉祐二年(1057)與其兄蘇軾同登進士科。神宗朝,為制置三司條例司屬官。因反對王安石變法,出為河南推官。哲宗時,召為秘書省校書郎。元祐元年為右司諫,歷官御史中丞、尚書右丞、門下侍郎因事忤哲宗及元豐諸臣,出知汝州,貶筠州、再謫雷州安置,移循州。徽宗立,徙永州、嶽州復太中大夫,又降居許州,致仕。自號潁濱遺老。卒,諡文定。唐宋八大家之一,與父洵、兄軾齊名,合稱三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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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安石

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諡文,封荊國公。世人又稱王荊公。漢族,北宋撫州臨川人(今江西省撫州市臨川區鄧家巷人),中國北宋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稱讚王安石:“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傳世文集有《王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其詩文各體兼擅,詞雖不多,但亦擅長,且有名作《桂枝香》等。而王荊公最得世人哄傳之詩句莫過於《泊船瓜洲》中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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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曾鞏

曾鞏(1019年9月30日-1083年4月30日,天禧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元豐六年四月十一日),字子固,世稱“南豐先生”。漢族,建昌南豐(今屬江西)人,後居臨川(今江西撫州市西)。曾致堯之孫,曾易佔之子。嘉祐二年(1057)進士。北宋政治家、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為“南豐七曾”(曾鞏、曾肇、曾布、曾紆、曾紘、曾協、曾敦)之一。在學術思想和文學事業上貢獻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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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歐陽修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漢族,吉州永豐(今江西省永豐縣)人,因吉州原屬廬陵郡,以“廬陵歐陽修”自居。諡號文忠,世稱歐陽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與韓愈、柳宗元、王安石、蘇洵、蘇軾、蘇轍、曾鞏合稱“唐宋八大家”。後人又將其與韓愈、柳宗元和蘇軾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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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柳宗元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唐代河東(今山西運城)人,傑出詩人、哲學家、儒學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作品有《永州八記》等六百多篇文章,經後人輯為三十卷,名為《柳河東集》。因為他是河東人,人稱柳河東,又因終於柳州刺史任上,又稱柳柳州。柳宗元與韓愈同為中唐古文運動的領導人物,並稱“韓柳”。在中國文化史上,其詩、文成就均極為傑出,可謂一時難分軒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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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韓愈

韓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文學家、哲學家、思想家,河陽(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漢族。祖籍河北昌黎,世稱韓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稱韓吏部。諡號“文”,又稱韓文公。他與柳宗元同為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主張學習先秦兩漢的散文語言,破駢為散,擴大文言文的表達功能。宋代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鉅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裡。韓愈在思想上是中國“道統”觀念的確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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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蘇軾詩文節選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宋代:蘇軾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何似 一作:何時;又恐 一作:惟 / 唯恐)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長向 一作:偏向)


念奴嬌·赤壁懷古

宋代:蘇軾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檣櫓 一作:強虜)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人生 一作:人間;尊 通:樽)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宋代: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腸斷 一作:斷腸)


浣溪沙·遊蘄水清泉寺

宋代:蘇軾

遊蘄水清泉寺,寺臨蘭溪,溪水西流。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瀟瀟 一作:蕭蕭)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


江城子·密州出獵

宋代:蘇軾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題西林壁

宋代:蘇軾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記承天寺夜遊 / 記承天夜遊

宋代:蘇軾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飲湖上初晴後雨二首·其二

宋代:蘇軾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蒙 通:濛)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宋代:蘇軾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蝶戀花·春景

宋代:蘇軾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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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

宋代:蘇軾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放生魚鱉逐人來,無主荷花到處開。水枕能令山俯仰,風船解與月裴回。烏菱白芡不論錢,亂系青菰裹綠盤。忽憶嘗新會靈觀,滯留江海得加餐。獻花遊女木蘭橈,細雨斜風溼翠翹。無限芳洲生杜若,吳兒不識楚辭招。未成小隱聊中隱,可得長閒勝暫閒。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


前赤壁賦

宋代:蘇軾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馮 通:憑)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 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共適 一作:共食)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惠崇春江晚景二首 / 惠崇春江曉景二首

宋代:蘇軾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兩兩歸鴻欲破群,依依還似北歸人。遙知朔漠多風雪,更待江南半月春。


贈劉景文

宋代:蘇軾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最是 一作:正是)


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棗花

宋代:蘇軾

徐門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東二十里,常與泗水增減清濁相應。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繰 通:繅)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陽關曲·中秋月

宋代:蘇軾

中秋作本名小秦王,入腔即陽關曲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宋代:蘇軾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時見 一作:誰見)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望江南·超然臺作

宋代:蘇軾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寒食後,酒醒卻諮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

宋代:蘇軾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

宋代:蘇軾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秋涼 一作:新涼)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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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

宋代:蘇軾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行香子·秋與

宋代:蘇軾

昨夜霜風。先入梧桐。渾無處、迴避衰容。問公何事,不語書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朝來庭下,光陰如箭,似無言、有意傷儂。都將萬事,付與千鍾。任酒花白,眼花亂,燭花紅。


海棠

宋代:蘇軾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屈原塔

宋代:蘇軾

楚人悲屈原,千載意未歇。精魂飄何處,父老空哽咽。至今滄江上,投飯救飢渴。遺風成競渡,哀叫楚山裂。屈原古壯士,就死意甚烈。世俗安得知,眷眷不忍決。南賓舊屬楚,山上有遺塔。應是奉佛人,恐子就淪滅。此事雖無憑,此意固已切。古人誰不死,何必較考折。名聲實無窮,富貴亦暫熱。大夫知此理,所以持死節。


臨江仙·送錢穆父

宋代:蘇軾

一別都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雲。尊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尊 通:樽)


後赤壁賦

宋代:蘇軾

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於臨皋。二客從予過黃泥之坂。霜露既降,木葉盡脫, 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答。已而嘆曰:“有客無酒,有酒無餚,月白風 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 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於是攜酒與魚,復 遊於赤壁之下。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 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巖,披蒙茸,踞虎豹,登虯龍,攀棲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 宮。蓋二客不能從焉。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湧。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 恐,凜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 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須臾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過臨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遊樂 乎?”問其姓名,俯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 邪?”道士顧笑,予亦驚寤。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春宵

宋代:蘇軾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歌管樓臺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水調歌頭·安石在東海

宋代:蘇軾

餘去歲在東武,作《水調歌頭》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從彭門居百餘日,過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別。餘以其語過悲,乃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為戒,以退而相從之樂為慰雲耳安石在東海,從事鬢驚秋。中年親友難別,絲竹緩離愁。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扶病入西州。雅志困軒冕,遺恨寄滄洲。歲雲暮,須早計,要褐裘。故鄉歸去千里,佳處輒遲留。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惟酒可忘憂。一任劉玄德,相對臥高樓。


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宋代:蘇軾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花影

宋代:蘇軾

重重疊疊上瑤臺,幾度呼童掃不開。剛被太陽收拾去,卻教明月送將來。(卻教 一作: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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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詩文節選

六國論

宋代:蘇洵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 ,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故曰:弊在賂秦也。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則秦之所大欲,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戰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慾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至於顛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齊人未嘗賂秦,終繼五國遷滅,何哉?與嬴而不助五國也。五國既喪,齊亦不免矣。燕趙之君,始有遠略,能守其土,義不賂秦。是故燕雖小國而後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荊卿為計,始速禍焉。趙嘗五戰於秦,二敗而三勝。後秦擊趙者再,李牧連卻之。洎牧以讒誅,邯鄲為郡,惜其用武而不終也。且燕趙處秦革滅殆盡之際,可謂智力孤危,戰敗而亡,誠不得已。向使三國各愛其地,齊人勿附於秦,刺客不行,良將猶在,則勝負之數,存亡之理,當與秦相較,或未易量。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併力西向,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嚥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苟以天下之大,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心術

宋代:蘇洵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凡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非一動之為利害,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義可以怒士,士以義怒,可與百戰。凡戰之道,未戰養其財,將戰養其力,既戰養其氣,既勝養其心。謹烽燧,嚴斥堠,使耕者無所顧忌,所以養其財;豐犒而優遊之,所以養其力;小勝益急,小挫益厲,所以養其氣;用人不盡其所欲為,所以養其心。故士常蓄其怒、懷其欲而不盡。怒不盡則有餘勇,欲不盡則有餘貪。故雖並天下,而士不厭兵,此黃帝之所以七十戰而兵不殆也。不養其心,一戰而勝,不可用矣。凡將欲智而嚴,凡士欲愚。智則不可測,嚴則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聽命,夫安得不愚?夫惟士愚,而後可與之皆死。凡兵之動,知敵之主,知敵之將,而後可以動於險。鄧艾縋兵於蜀中,非劉禪之庸,則百萬之師可以坐縛,彼固有所侮而動也。故古之賢將,能以兵嘗敵,而又以敵自嘗,故去就可以決。凡主將之道,知理而後可以舉兵,知勢而後可以加兵,知節而後可以用兵。知理則不屈,知勢則不沮,知節則不窮。見小利不動,見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後有以支大利大患。夫惟養技而自愛者,無敵於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靜可以制百動。兵有長短,敵我一也。敢問:“吾之所長,吾出而用之,彼將不與吾校;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將強與吾角,奈何?”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卻;吾之所長,吾陰而養之,使之狎而墮其中。此用長短之術也。”善用兵者,使之無所顧,有所恃。無所顧,則知死之不足惜;有所恃,則知不至於必敗。尺箠當猛虎,奮呼而操擊;徒手遇蜥蜴,變色而卻步,人之情也。知此者,可以將矣。袒裼而案劍,則烏獲不敢逼;冠冑衣甲,據兵而寢,則童子彎弓殺之矣。故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則力有餘矣。


九日和韓魏公

宋代:蘇洵

晚歲登門最不才,蕭蕭華髮映金罍。不堪丞相延東閣,閒伴諸儒老曲臺。佳節久從愁裡過,壯心偶傍醉中來。暮歸衝雨寒無睡,自把新詩百遍開。


管仲論

宋代:蘇洵

管仲相桓公,霸諸侯,攘夷狄,終其身齊國富強,諸侯不敢叛。管仲死,豎刁、易牙、開方用,威公薨於亂,五公子爭立,其禍蔓延,訖簡公,齊無寧歲。夫功之成,非成於成之日,蓋必有所由起;禍之作,不作於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齊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鮑叔。及其亂也,吾不曰豎刁、易牙、開方,而曰管仲。何則?豎刁、易牙、開方三子,彼固亂人國者,顧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後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後知去少正卯。彼威公何人也?顧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問之相。當是時也,吾意以仲且舉天下之賢者以對。而其言乃不過曰:豎刁、易牙、開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嗚呼!仲以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與威公處幾年矣,亦知威公之為人矣乎?威公聲不絕於耳,色不絕於目,而非三子者則無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無仲,則三子者可以彈冠而相慶矣。仲以為將死之言可以縶威公之手足耶?夫齊國不患有三子,而患無仲。有仲,則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豈少三子之徒哉?雖威公幸而聽仲,誅此三人,而其餘者,仲能悉數而去之耶?嗚呼!仲可謂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問,舉天下之賢者以自代,則仲雖死,而齊國未為無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伯莫盛於威、文,文公之才,不過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靈公之虐,不如孝公之寬厚。文公死,諸侯不敢叛晉,晉習文公之餘威,猶得為諸侯之盟主百餘年。何者?其君雖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亂塗地,無惑也,彼獨恃一管仲,而仲則死矣。夫天下未嘗無賢者,蓋有有臣而無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復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書,有記其將死論鮑叔、賓胥無之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為數子者皆不足以託國。而又逆知其將死,則其書誕謾不足信也。吾觀史鰌,以不能進蘧伯玉,而退彌子瑕,故有身後之諫。蕭何且死,舉曹參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國以一人興,以一人亡。賢者不悲其身之死,而憂其國之衰,故必復有賢者,而後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辨姦論

宋代:蘇洵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送石昌言使北引

宋代:蘇洵

昌言舉進士時,吾始數歲,未學也。憶與群兒戲先府君側,昌言從旁取棗慄啖我;家居相近,又以親戚故,甚狎。昌言舉進士,日有名。吾後漸長,亦稍知讀書,學句讀、屬對、聲律,未成而廢。昌言聞吾廢學,雖不言,察其意,甚恨。後十餘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相聞。吾日益壯大,乃能感悔,摧折復學。又數年,遊京師,見昌言長安,相與勞問,如平生歡。出文十數首,昌言甚喜稱善。吾晚學無師,雖日當文,中甚自慚;及聞昌言說,乃頗自喜。今十餘年,又來京師,而昌言官兩制,乃為天子出使萬里外強悍不屈之虜庭,建大旆,從騎數百,送車千乘,出都門,意氣慨然。自思為兒時,見昌言先府君旁,安知其至此?富貴不足怪,吾於昌言獨有感也!大丈夫生不為將,得為使,折衝口舌之間足矣。往年彭任從富公使還,為我言曰:“既出境,宿驛亭。聞介馬數萬騎馳過,劍槊相摩,終夜有聲,從者怛然失色。及明,視道上馬跡,尚心掉不自禁。”凡虜所以誇耀中國者,多此類。中國之人不測也,故或至於震懼而失辭,以為夷狄笑。嗚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頓,壯士健馬皆匿不見,是以有平城之役。今之匈奴,吾知其無能為也。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況與夷狄!請以為贈。


張益州畫像記

宋代:蘇洵

至和元年秋,蜀人傳言有寇至,邊軍夜呼,野無居人,謠言流聞,京師震驚。方命擇帥,天子曰:“毋養亂,毋助變。眾言朋興,朕志自定。外亂不作,變且中起,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競,惟朕一二大吏。孰為能處茲文武之間,其命往撫朕師?”乃推曰:張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親辭,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歸屯軍,撤守備,使謂郡縣:“寇來在吾,無爾勞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慶如他日,遂以無事。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於淨眾寺,公不能禁。眉陽蘇洵言於眾曰:“未亂,易治也;既亂,易治也;有亂之萌,無亂之形,是謂將亂,將亂難治,不可以有亂急,亦不可以無亂弛。惟是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墜於地。惟爾張公,安坐於其旁,顏色不變,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無矜容。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爾張公。爾繄以生,惟爾父母。且公嘗為我言‘民無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變,於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而繩之以繩盜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斧令。於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而棄之於盜賊,故每每大亂。夫約之以禮,驅之以法,惟蜀人為易。至於急之而生變,雖齊、魯亦然。吾以齊、魯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若夫肆意於法律之外,以威劫齊民,吾不忍為也。’嗚呼!愛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見也。”皆再拜稽首曰:“然。”蘇洵又曰:“公之恩在爾心,爾死在爾子孫,其功業在史官,無以像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則何事於斯?雖然,於我心有不釋焉。今夫平居聞一善,必問其人之姓名與其鄉里之所在,以至於其長短大小美惡之狀,甚者或詰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見其為人。而史官亦書之於其傳,意使天下之人,思之於心,則存之於目;存之於目,故其思之於心也固。由此觀之,像亦不為無助。”蘇洵無以詰,遂為之記。公,南京人,為人慷慨有大節,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屬。系之以詩曰:天子在祚,歲在甲午。西人傳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謀夫如雲。天子曰嘻,命我張公。公來自東,旗纛舒舒。西人聚觀,於巷於塗。謂公暨暨,公來於於。公謂西人“安爾室家,無敢或訛。訛言不祥,往即爾常。春而條桑,秋爾滌場。”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駢駢。公宴其僚,伐鼓淵淵。西人來觀,祝公萬年。有女娟娟,閨闥閒閒。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來,期汝棄捐。禾麻芃芃,倉庾崇崇。嗟我婦子,樂此歲豐。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歸,公敢不承?作堂嚴嚴,有廡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纓。西人相告,無敢逸荒。公歸京師,公像在堂。


従叔母楊氏輓詞

宋代:蘇洵

老人凋喪悲宗黨,寒月淒涼葬舊林。白髮已知鄰里暮,傷懷難儘子孫心。幾年贈命涵幽壤,當有銘文記德音。千里緘詞託哀恨,嗚嗚引者涕中吟。

初發嘉州

宋代:蘇洵

家託舟航千里速,心期京國十年還。烏牛山下水如箭。忽失峨眉枕蓆間。

過木櫪觀

宋代:蘇洵

聞道精陽令,當時此學仙。練形初似鶴,蛻質竟如蟬。蘚上搘棺石,雲生畫影莚。舟中望山上,唯見柏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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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楊節推見贈

宋代:蘇洵

與君多乖睽,邂逅同泛峽。宋子雖世舊,談笑頃不接。二君皆宦遊,疇昔共科甲。唯我老且閒,獨得離圈柙。少年實強銳,議論今我怯。有如乘風箭,勇發豈顧帖。置酒來相邀,殷勤為留楫。楊君舊痛飲,淺水安足涉。嗟我素不任,一酌已頳頰。去生別懷愴,有子旅意愜。舍棹治陸行,歲晚筋力乏。予懶本不出,實為人事劫。相將犯苦寒,大雪滿馬鬣。

藤樽

宋代:蘇洵

苦藤生幽谷,蹙縮似無材。不意猶為累,刳中作酒杯。君知我好異,贈我酌村醅,衰意方多感,為君當數開。藤樽結如螺,村酒綠如水。開樽自獻酬,竟日成野醉。青莎可為席,白石可為機。何當酌清泉,永以思君子。

送李才元學士知邛州

宋代:蘇洵

貧賤羞妻子,富貴樂鄉關。不見李夫子,得意今西還。白馬渡滻水,紅旗照蜀山。歸來未解帶,故舊已滿門。平生浪遊處,何者哀王孫。壯士勿齷齪,千金報一餐。

答陳公美四首

宋代:蘇洵

少壯事已遠,舊交良可懷。百年能幾何,十載不得偕。念昔居鄉里,遊處了無猜。飲食不相舍,談笑久所陪。拜君以為兄,分密誰能開。齒髮俱未老,未至衰與頹。我子在襁褓,君猶無嬰孩。君後獨捨去,為吏天一涯。我又厭奔走,遠引不復來。歲月杳難恃,區區老吾儕。況従與君別,多事歲若排。心力不能救,衰病侵筋骸。二子皆已冠,如吾苦無才。君亦已有嗣,眉目秀且佳。人事知幾變,會合終不諧。昨者本不出,豪傑苦見咍。鬱郁自不樂,誰為子悲哀。翻然感其說,東走陵巔崖。不意君在此,得奉笑與詼。君顏蔚如故,大噱飛塵灰。我老應可怪,白髭生兩腮。新句辱先贈,古詩許見推。賢俊非獨步,故舊每所乖。作詩報嘉貺,亦聊以相催。

歐陽永叔白兔

宋代:蘇洵

飛鷹搏平原,禽獸亂衰草。蒼茫就擒執,顛倒莫能保。白兔不忍殺,嘆息愛其老。獨生遂長拘,野性始驚矯。貴人識筠籠,馴擾漸可抱。誰知山林寬,穴處頗自好。高飈動槁葉,群竄跡如掃。異質不自藏,照野明暠暠。獵夫指之笑,自匿苦不早。何當騎蟾蜍,靈杵手自搗。

遊嘉州龍嚴

宋代:蘇洵

系舟長堤下,日夕事南征。往意紛何速,空嚴幽自明。使君憐遠客,高會有餘情。酌酒何能飲,去鄉懷獨驚。山川隨望闊,氣候帶霜清。佳境日已去,何時休遠行。

送任師中任清江

宋代:蘇洵

吾喜送任師,羨君方少年。有如伏櫪馬,看彼始及鞍。奔騰過吾目,蕭條正思邊。誰知脫吾羈,傲睨登太山。君今始得縣,翱翔大江干。大江多風波,渺然勢欲翻。浩蕩吞九野,開闔壯士肝。人生患不出,局束守一廛。未常見大物,不識天地寬。今君吾鄉秀,固已見四川。去上作邊吏,出入烽火間。儒冠雜武弁,屈與氊裘言。又當適南土,大浪泛目前。胸中芥蔕心,吹盡為平田。陳湯喜劃勝,所至常縱觀。吾想君至彼,胸膽當豁然。

答張子立見寄

宋代:蘇洵

舟行道里日夜殊,佳士恨不久與俱。峽山行盡見平楚,舍舡登岸身無虞。念君治所自有處,不復放縱如吾徒。憶昨相見巴子國,謁我江上顏何娛。求文得卷讀不已,有似駿馬行且且。自言好學老未厭,方冊幾許魯作魚。古書今文遍天下,架上未有耿不愉。示我近所集,漫如遊通衢。通衢眾所入,癃殘詭怪雜沓不辯可嘆籲。文人大約可數者,不過皆在眾所譽。此外何足愛,刓破無四隅。況予固魯鈍,老蒼處群雛。入趙抱五絃,客齊不吹竽。山林自竄久不出,回視眾俊驚錕鋙。豈意誤見取,騏驥參羸駑。將觀馳騁鬥雄健,無乃獨不堪長途。悽風臘月客荊楚,千里適魏勞奔趨。將行紛亂若無思,強說鄙意慚區區。

藤樽

宋代:蘇洵

枯藤生幽谷,蹙縮似無材。不意猶為累,刳中作酒杯。君知我好異,贈我酌村醅。衰意方多感,為君當數開。藤樽結如螺,村酒綠如水。開樽自獻酬,竟日成野醉。青莎可為席,白石可為幾。何當酌清泉,永以思君子

神女廟

宋代:蘇洵

巫陽仙子云為裾,高情杳步與世踈。微有薄酒安足獻,願採山下霜中蔬。仙壇古洞何清虛,中有瓊樓白玉除,江上浩蕩誰來過,聞道琴高駕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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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仙都觀

宋代:蘇洵

飄蕭古仙子,寂寞蒼山上。觀世眇無言,無人獨惆悵。深巖聳喬木,古觀靄遺像。超超不可揖,真意誰復亮。蜿蜒乘長龍,倏忽變萬狀,朝食白雲英,暮飲石髄鬯。心肝化瓊玉,千歲已無恙。世人安能知,服藥本虛妄。嗟哉世無人,江水空蕩漾。

仙都山鹿

宋代:蘇洵

客來未到何從見,昨夜數聲高出雲。應是仙君老僮僕,當時掌客意猶勤。

菊花

宋代:蘇洵

騷人足奇思,香草比君子。況此霜下傑,清芬絕蘭茞。氣稟金行秀,德備黃中美。古來鶴髮翁,餐英飲其水。但恐蓬藋傷,課僕加料理。

自尤

宋代:蘇洵

五月之旦茲何辰,有女強死無由伸。嗟予為父亦不武,使汝孤冢埋冤魂。死生壽夭固無定,我豈以此輒怨人。當時此事最驚眾,行道聞者皆醉辛。餘家世世本好學,生女不獨治組{左糹右川}。讀書未省事華飾,下筆亹亹能屬文,家貧不敢嫁豪貴,恐彼非彼難為親。汝母之兄汝叔舅。求以厥子來結姻。鄉人婚嫁重母族,雖我不肯將安雲。生年十六亦已嫁,日負憂責五歡欣。歸寧見我悲且泣,告我家事不可陳。舅姑叔妹不知道,棄禮自快紛如雲。人多我寡勢不勝,祗欲強學非天真。昨朝告以此太甚,捩耳不聽生怒嗔。餘言如此非乃事,為婦何不善一身。嗟哉爾夫任此責,可奈狂狠如痴麏。忠臣汝不見洩治,諫死世不非陳君。誰知餘言果不妄,明年會汝初生孫。一朝有疾莫肯視,此意豈尚求爾存。憂惶百計獨汝母,復有汝父驚且奔。此時汝舅擁愛妾,呼盧握槊如隔鄰。狂言發病若有怪,裡有老婦能降神。呼來問訊豈得已,汝舅責我學不純。急難造次不可動,堅坐有類天王尊。導其女妻使為孽,就病索汝襦與裙。衣之出看又汝告,謬為與汝增殷勤。多多擾亂莫勝記,咎汝不肯同其塵。經旬乳藥漸有喜,移病餘告未絕根。喉中喘息氣才屬,日使勉強飡肥珍。舅姑不許再生活,巧計竊發何不仁。嬰兒盈尺未能語,忽然奪去詞紛紛。傳言姑怒不歸覲,急抱疾走何暇詢。病中憂恐莫能測,起坐無語涕滿巾。須臾病作狀如故,三日不救誰緣因。此惟汝甥汝兒婦,何用負汝漫無恩。嗟餘生女苟不義,雖汝手刃吾何言。儼然正直好禮讓,才敏明辯超無倫。正應以此獲尤譴,汝可以手心自捫。此雖法律所無奈,尚可仰首披蒼旻。天高鬼神不可信,後世有耳猶或聞。只今聞者已不服,恨我無勇不復冤。惟餘故人不責汝,問我此事久嘆呻。慘然謂我子無恨,此罪在子何尤人。虎跑牛觸不足怪,當自為計免見吞。深居高堂閉重鍵,牛虎豈解逾牆坦。登山入澤不自愛,安可僥倖遭騏驎。明珠美玉本無價,棄置溝上多緇磷。置這失地自當爾,既爾何咎荊與榛。嗟哉此事餘有罪。當使天下重結婚。

顏書

宋代:蘇洵

任君北方來,手出邠州碑。為是魯公寫,遺我我不辭。魯公實豪傑,慷慨忠義姿。憶在天寶末,變起漁陽師。猛士不敢當,儒生橫義旗。感激數十郡,連衡鬥羗夷。新造勢尚弱,胡為力未衰。用兵竟不勝,嘆息真數奇。杲兄死常山,烈士淚滿頤。魯公不死敵,天下皆熙熙。奈何不愛死,再使踏鯨鰭。公固不畏死,吾實悲當時。緬邈念高誼,惜哉我生遲。近日見異說,不知作者誰。雲公本不死,此事亦已奇。大抵天下心,人人屬公思。加以不死狀,慰此苦嘆悲。我欲哭公墓,莽莽不可知。愛其平生跡,往往或孑遺。此字出公手,一見減嘆諮。使公不善書,筆墨紛訛痴。思其平生事,豈忍棄路歧。況此字頗怪,堂堂偉形儀。駿極有深穩,骨老成支離。點畫迺應和,關連不相違。有如一人身,鼻口耳目眉。彼此異狀貌,各自相結維。離離天上星,分如不相持。左右自綴會,或作鬥與箕。骨嚴體端重,安置無欹危。篆鼎兀大腹,高屋無弱楣。古器合尺度,法相應矩規。想其始下筆,莊重不自卑。虞柳豈不好,結束煩馽羈,筆法未離俗,庸手尚敢窺,自我見此字,得紙無所施。一車會百木,後斤斧易為。團團彼明月,欲畫形終非。誰知忠義心,餘力尚及斯。因此數幅紙,使我重嘆嘻。

題三遊洞石壁

宋代:蘇洵

洞門蒼石流成乳,山下長溪冷欲冰。天寒二子苦求去,我欲居之爾不能。

宋代:蘇洵

談詩究乎而。

寄楊緯

宋代:蘇洵

家居對山木,謂是忘言伴。去鄉不能致,回顧頗自短。誰知有楊子,磊落收百段。揀贈最奇峰,慰我苦長嘆。連城盡如削,邃洞幽可款。回合抱空虛,天地聳其半。舟行因樂載,陸挈敢辭懶。飄飄忽千里,有客來就看。自言此地無,愛惜苦欲換。抵頭笑不答,解纜風帆滿。京洛有幽居,吾將隱而玩。

次韻和縉叔遊仲容西園二首

宋代:蘇洵

栽松成徑百餘尺,隔徑開堂似兩家。厭事共邀終日飲,渴春先賞未開花。客來庭樹鳴寒鵲,酒入肌膚憶冷蛇。衰病不勝杯酒困,醉歸傾倒欲乘車

答陳公美四首

宋代:蘇洵

公孫昔放逐,牧羊滄海濱。勉強聽鄉里,垂老西遊秦。自顧未為壯,徒為久辛勤。君子豈必隱,孔孟皆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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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詩文節選

元日

宋代:王安石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梅花

宋代:王安石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傷仲永

宋代:王安石

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仲永生五年,未嘗識書具,忽啼求之。父異焉,借旁近與之,即書詩四句,並自為其名。其詩以養父母、收族為意,傳一鄉秀才觀之。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邑人奇之,稍稍賓客其父,或以錢幣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環謁於邑人,不使學。餘聞之也久。明道中,從先人還家,於舅家見之,十二三矣。令作詩,不能稱前時之聞。又七年,還自揚州,復到舅家問焉。曰:“泯然眾人矣。”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賢於材人遠矣。卒之為眾人,則其受於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賢也,不受之人,且為眾人;今夫不受之天,固眾人,又不受之人,得為眾人而已耶?


泊船瓜洲

宋代: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登飛來峰

宋代:王安石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飛來山 一作:飛來峰)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只緣 一作:自緣)


書湖陰先生壁

宋代:王安石

茅簷長掃淨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桑條索漠楝花繁,風斂餘香暗度垣。黃鳥數聲殘午夢,尚疑身屬半山園。


遊褒禪山記

宋代:王安石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唐浮圖慧褒始舍於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後名之曰“褒禪”。今所謂慧空禪院者,褒之廬冢也。距其院東五里,所謂華山洞者,以其乃華山之陽名之也。距洞百餘步,有碑僕道,其文漫滅,獨其為文猶可識曰“花山”。今言“華”如“華實”之“華”者,蓋音謬也。其下平曠,有泉側出,而記遊者甚眾,所謂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問其深,則其好遊者不能窮也,謂之後洞。餘與四人擁火以入,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盡。”遂與之俱出。蓋餘所至,比好遊者尚不能十一,然視其左右,來而記之者已少。蓋其又深,則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時,餘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則或咎其欲出者,而餘亦悔其隨之,而不得極夫遊之樂也。於是餘有嘆焉。古人之觀於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夫夷以近,則遊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於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此餘之所得也!餘於僕碑,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後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何可勝道也哉!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四人者:廬陵蕭君圭君玉,長樂王回深父,餘弟安國平父、安上純父。至和元年七月某日,臨川王某記。


春夜

宋代:王安石

金爐香燼漏聲殘,翦翦輕風陣陣寒。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杆。


江上

宋代:王安石

江水漾西風,江花脫晚紅。離情被橫笛,吹過亂山東。


桂枝香·金陵懷古

宋代:王安石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歸帆去棹殘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歸帆 一作:征帆)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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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孟嘗君傳

宋代:王安石

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浪淘沙令·伊呂兩衰翁

宋代:王安石

伊呂兩衰翁,歷遍窮通。一為釣叟一耕傭。若使當時身不遇,老了英雄。湯武偶相逢,風虎雲龍。興王只在談笑中。直至如今千載後,誰與爭功!


漁家傲·平岸小橋千嶂抱

宋代:王安石

平岸小橋千嶂抱。柔藍一水縈花草。茅屋數間窗窈窕。塵不到。時時自有春風掃。午枕覺來聞語鳥。欹眠似聽朝雞早。忽憶故人今總老。貪夢好。茫然忘了邯鄲道。


雨霖鈴·孜孜矻矻

宋代:王安石

孜孜矻矻。向無明裡、強作窠窟。浮名浮利何濟,堪留戀處,輪迴倉猝。幸有明空妙覺,可彈指超出。緣底事、拋了全潮,認一浮漚作瀛渤。本源自性天真佛。只些些、妄想中埋沒。貪他眼花陽豔,誰信道、本來無物。一旦茫然,終被閻羅老子相屈。便縱有、千種機籌,怎免伊唐突。


北陂杏花

宋代:王安石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佔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疊題烏江亭

宋代:王安石

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捲土來?


南鄉子·自古帝王州

宋代:王安石

自古帝王州,鬱鬱蔥蔥佳氣浮。四百年來成一夢,堪愁。晉代衣冠成古丘。繞水恣行遊。上盡層城更上樓。往事悠悠君莫問,回頭。檻外長江空自流。


初夏即事

宋代:王安石

石樑茅屋有彎碕,流水濺濺度兩陂。(度兩陂 一作:度西陂)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


明妃曲二首

宋代:王安石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溼春風鬢腳垂。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家人萬里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兩皆胡姬。含情慾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黃金杆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冢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同學一首別子固

宋代:王安石

江之南有賢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謂賢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賢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謂賢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賢人者,足未嘗相過也,口未嘗相語也,辭幣未嘗相接也。其師若友,豈盡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學聖人而已矣。”學聖人,則其師若友,必學聖人者。聖人之言行,豈有二哉?其相似也適然。予在淮南,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還江南,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為然。予又知所謂賢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子固作《懷友》一首遺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後已。正之蓋亦常云爾。夫安驅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於其堂,舍二賢人者而誰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願從事於左右焉爾。輔而進之,其可也。噫!官有守,私有系,會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學一首別子固》以相警,且相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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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歲引·秋景

宋代:王安石

別館寒砧,孤城畫角,一派秋聲入寥廓。東歸燕從海上去,南來雁向沙頭落。楚颱風,庾樓月,宛如昨。無奈被些名利縛,無奈被他情擔閣!可惜風流總閒卻!當初漫留華表語,而今誤我秦樓約。夢闌時,酒醒後,思量著。


菩薩蠻·數間茅屋閒臨水

宋代:王安石

數間茅屋閒臨水,窄衫短帽垂楊裡。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


鐘山即事

宋代:王安石

澗水無聲繞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簷相對坐終日,一鳥不鳴山更幽。


送和甫至龍安微雨

宋代:王安石

荒煙涼雨助人悲,淚染衣襟不自知。除卻春風沙際綠,一如看汝過江時。


傷春怨·雨打江南樹

宋代:王安石

雨打江南樹。一夜花開無數。綠葉漸成陰,下有遊人歸路。與君相逢處。不道春將暮。把酒祝東風,且莫恁、匆匆去。


浣溪沙·百畝中庭半是苔

宋代:王安石

百畝中庭半是苔。門前白道水縈迴。愛閒能有幾人來。小院迴廊春寂寂,山桃溪杏兩三栽。為誰零落為誰開。


狼山觀海

宋代:王安石

萬里崑崙誰鑿破,無邊波浪拍天來。曉寒雲霧連窮嶼,春暖魚龍化蟄雷。閬苑仙人何處覓?靈槎使者幾時回?遨遊半在江湖裡,始覺今朝眼界開。


望江南(四之三)

宋代:王安石

歸依佛,彈指越三祇。願我速登無上覺,還如佛坐道場時。能智又能悲。

題西太一宮壁二首

宋代:王安石

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今日重來白首,欲尋陳跡都迷。


北山

宋代:王安石

北山輸綠漲橫陂,直塹回塘灩灩時。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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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鞏詩文節選

詠柳

宋代:曾鞏

亂條猶未變初黃,倚得東風勢便狂。解把飛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城南

宋代:曾鞏

雨過橫塘水滿堤,亂山高下路東西。一番桃李花開盡,惟有青青草色齊。


墨池記

宋代:曾鞏

臨川之城東,有地隱然而高,以臨於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窪然而方以長,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臨川記》雲也。羲之嘗慕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此為其故跡,豈信然邪?方羲之之不可強以仕,而嘗極東方,出滄海,以娛其意于山水之間;豈其徜徉肆恣,而又嘗自休於此邪?羲之之書晚乃善,則其所能,蓋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後世未有能及者,豈其學不如彼邪?則學固豈可以少哉,況欲深造道德者邪?墨池之上,今為州學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書‘晉王右軍墨池’之六字於楹間以揭之。又告於鞏曰:“願有記”。推王君之心,豈愛人之善,雖一能不以廢,而因以及乎其跡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學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後人尚之如此,況仁人莊士之遺風餘思被於來世者何如哉!慶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鞏記。


贈黎安二生序

宋代:曾鞏

趙郡蘇軾,餘之同年友也。自蜀以書至京師遺餘,稱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攜其文數十萬言,安生攜其文亦數千言,辱以顧餘。讀其文,誠閎壯雋偉,善反覆馳騁,窮盡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縱,若不可極者也。二生固可謂魁奇特起之士,而蘇君固可謂善知人者也。頃之,黎生補江陵府司法參軍。將行,請予言以為贈。餘曰:「餘之知生,既得之於心矣,乃將以言相求於外邪?」黎生曰:「生與安生之學於斯文,裡之人皆笑以為迂闊。今求子之言,蓋將解惑於里人。」餘聞之,自顧而笑。夫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餘所以困於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為笑於裡之人。若餘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歸,且重得罪,庸詎止於笑乎?然則若餘之於生,將何言哉?謂餘之迂為善,則其患若此;謂為不善,則有以合乎世,必違乎古,有以同乎俗,必離乎道矣。生其無急於解里人之惑,則於是焉,必能擇而取之。遂書以贈二生,並示蘇君,以為何如也?


寄歐陽舍人書

宋代:曾鞏

鞏頓首再拜,舍人先生:去秋人還,蒙賜書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銘。反覆觀誦,感與慚並。夫銘志之著於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也。苟其人之惡,則於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而善人喜於見傳,則勇於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愧而懼。至於通材達識,義烈節士,嘉言善狀,皆見於篇,則足為後法。警勸之道,非近乎史,其將安近?及世之衰,為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誇後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於是乎銘始不實。後之作銘者,常觀其人。苟託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後。故千百年來,公卿大夫至於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者蓋少。其故非他,託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然則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蓋有道德者之於惡人,則不受而銘之,於眾人則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跡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於名,有名侈於實。猶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不徇,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又在其文章兼勝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豈非然哉!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並世而有,亦或數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謂數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後無疑也。而世之學者,每觀傳記所書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則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況其子孫也哉?況鞏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推一賜於鞏而及其三世。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之?抑又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顯之,則世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進於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於世?善誰不為,而惡誰不愧以懼?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之子孫者,孰不欲寵榮其父祖?此數美者,一歸於先生。既拜賜之辱,且敢進其所以然。所諭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愧甚,不宣。鞏再拜。


賞南枝

宋代:曾鞏

暮冬天地閉,正柔木凍折,瑞雪飄飛。對景見南山?嶺梅露、幾點清雅容姿。丹染萼、玉綴枝。又豈是、一陽有私。大抵是、化工獨許,使佔卻先時。霜威莫苦凌持。此花根性,想群卉爭知。貴用在和羹,三春裡、不管綠是紅非。攀賞處、宜酒卮。醉捻嗅、幽香更奇。倚闌干、仗何人去,囑羌管休吹。

越州趙公救災記

宋代:曾鞏

熙寧八年夏,吳越大旱。九月,資政殿大學士知越州趙公,前民之未飢,為書問屬縣災所被者幾鄉,民能自食者有幾,當廩於官者幾人,溝防構築可僦民使治之者幾所,庫錢倉粟可發者幾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幾家,僧道士食之羨粟書於籍者其幾具存,使各書以對,而謹其備。州縣史錄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萬一千九百餘人以告。故事,歲廩窮人,當給粟三千石而止。公斂富人所輸,及僧道士食之羨者,得粟四萬八千餘石,佐其費。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憂其眾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異日,而人受二日之食。憂其流亡也,於城市郊野為給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給。計官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職而寓於境者,給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為之告富人無得閉糶。又為之官粟,得五萬二千餘石,平其價予民。為糶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成四千一百丈,為工三萬八千,計其傭與錢,又與粟再倍之。民取息錢者,告富人縱予之而待熟,官為責其償。棄男女者,使人得收養之。明年春,大疫。為病坊,處疾病之無歸者。募僧二人,屬以視醫藥飲食,令無失所恃。凡死者,使在處隨收瘞之。法,廩窮人盡三月當止,是歲盡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屬。有上請者,或便宜多輒行。公於此時,蚤夜憊心力不少懈,事細巨必躬親。給病者藥食多出私錢。民不幸罹旱疫,得免於轉死;雖死得無失斂埋,皆公力也。是時旱疫被吳越,民饑饉疾癘,死者殆半,災未有巨於此也。天子東向憂勞,州縣推布上恩,人人盡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為得其依歸。所以經營綏輯先後終始之際,委曲纖悉,無不備者。其施雖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雖行於一時,其法足以傳後。蓋災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無,而能為之備。民病而後圖之,與夫先事而為計者,則有間矣;不習而有為,與夫素得之者,則有間矣。予故採于越,得公所推行,樂為之識其詳,豈獨以慰越人之思,半使吏之有志於民者不幸而遇歲之災,推公之所已試,其科條可不待頃而具,則公之澤豈小且近乎!公元豐二年以大學士加太子保致仕,家於衢。其直道正行在於朝廷,豈弟之實在於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師者,以為《越州趙公救災記》雲。


西樓

宋代:曾鞏

海浪如雲去卻回,北風吹起數聲雷。朱樓四面鉤疏箔,臥看千山急雨來。


城南二首

宋代:曾鞏

雨過橫塘水滿堤,亂山高下路東西。一番桃李花開盡,惟有青青草色齊。

送雙漸之漢陽

宋代:曾鞏

楚國封疆最上流,夾江分命兩諸侯。何年南狩牙檣出,六月西來雪浪浮。夏口樓臺供夕望,晴川風物待春遊。可能頻度漁陽曲,不負當年鸚鵡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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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高士坊

宋代:曾鞏

一畝蕭然絕世喧,抗懷那肯就籠樊。功名晚更為餘事,災異初嚐出至言。郡閣已空徐孺榻,里人猶識鄭公門。斯文未喪如繇我,後代當知李仲元。

上人

宋代:曾鞏

金節橫光馬珂鬧,瑞鶻宮袍腰玉繞。煙沙轤轆高軒過,路上千人瞻羽纛。瑤魁精彩浮蒼龍,江城四面生春風。城中壞屋書籤碧,有客苦吟連旦夕。麻衣塵暗抱書泣,歲暮黃梁不供食。白日曈曨望龍坂,坐上一言寒可暖。西入天關灑霖雨,須惜窮鱗在泥土。

聖賢

宋代:曾鞏

聖賢性分良難並,好惡情懷豈得同。荀子書猶非孟子,召公心未悅周公。況令樹立追高遠,而使裁量屬闇蒙。舉世不知何足怪,力行無顧是豪雄。

水香亭

宋代:曾鞏

臨池飛構鬱岧巉,櫺檻無風影自搖。群玉過林抽翠竹,雙虹垂岸跨平橋。煩依美藻魚爭餌,清見寒沙水滿橈。莫問荷花開幾曲,但知行處異香飄。

庭木

宋代:曾鞏

庭中有佳樹,清影四面垂。往往風雨夜,蛇龍此投依。留之待鸞鳳,未許燕雀窺。誰謂烏鳥惡,安巢最高枝。不顧白日照,直傍陰虹飛。自恃棲託穩,豈憂彈射危。三春獨翱翔,百鳥斂羽儀。鳳凰不能爭,況乃鳧雁微。既務志意得,都為世可欺。白晝攫鼎肉,從容擇牷犠。近人不肯避,一怒終夜啼。遭其瞰牆屋,禍患豈可移。聽之慾佔赦,婦女固已凝。忿害乃其所,何肯報福{嫠女換百}。行路指之嘆,童稚爭罵譏。鸚鵡獻至尊,言語固可奇。翡翠輪太府,器服所取資。雉雞美文章,贄贈理亦宜。鷹鸇逐惡鳥,天威得施為。關雎於周室,耿潔配后妃。莫如此鳥頑,飽食無所裨。一善不能有,醜聲日交馳。但知擇嘉處,巍然治其棲。眾怒未易忽,徼倖亦有斯。安知無刀斧,崩分棄毛皮。且勿引蠹蟲,使樹心本披。亦有愛搏擊,鉤連梟與鴟。亦勿樂順己,窟穴藏狐狸。凡能致大患,{左甚右少}不自豪氂。未知引避去,此語足自規。惜哉種樹意,長與事乖違。古來亦如此,壯士徒嗟悲。

韓魏公輓歌詞二首

宋代:曾鞏

錙銖赤舄無驕志,咳唾黃金有古風。覆冒荒遐知大度,委蛇艱急見孤忠。謀謨邴魏丹青力,擁立昭宣柱石功。御筆新詩在新隴,哀榮誰得似初終。

泝河

宋代:曾鞏

客舟泝河西北行,日夜似與河流爭。不知洶洶竟何為,怒意彼此何時平。但疑天地送秋至,惡雨疾風相觸聲。我病入寒饒睡思,歸夢正美還遭驚。東南水鄉我所住,楊花散時春水生。湖江渺邈不見岸,汩汩自流無可憎。石泉百丈落山嘴,此縱有聲清可聽。莫如此水極兇驁,土木暫觸還轟轟。吁嗟造化何厚薄,惡物受稟無由更。

送關彥遠赴河北

宋代:曾鞏

子明高誼眾人知,苗裔清材世所推。詩作士林誇刻燭,賦成天路喜同時。豈當白首淹風力,自合青雲縱羽儀。北部經營應不久,玉階朝夕是歸期。

送劉醫博

宋代:曾鞏

小人久病如愁感,每嘆地僻無良醫。窮居索寞俗事少,坐對荏苒風光移。深冬山城萬木落,陰氣蕩射生寒颸。東方吐日光入戶,素壁閃閃含清輝。臨汀劉君落落者,六伎絕偉如天資。潛心密與造化會,布指夐有精靈隨。馬蹄所至病魔屈,我於此時欣得之。一來握手與我話,委曲衰王肺與脾。囊中珍丸撮星斗,俾我嚼咀心顏怡。灑然沉痾一日解,始免未老為枯骸。越人湔腸術已緩,仲景納餅術可卑。劉君與我德至大,拱璧巨鼎非酬裨。我嗟劉君乃士類,進退婉婉無瑕疵。況又新承太守薦,羈鞅日背東門馳。禁林侍從務周慎,君挾所有直相宜。貴人四難真可患,去去足以為時規。

仁宗皇帝輓詞三首

宋代:曾鞏

且轉歸人外,天移入畫中。冕旒餘澤在,驚蹕舊儀空。卜宅三川繞,方喪萬里通。初寒石門路,松檜瘋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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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詩文節選

醉翁亭記

宋代:歐陽修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迴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至於負者歌於途,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遊也。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餚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譁者,眾賓歡也。蒼顏白髮,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


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

宋代: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生查子·元夕

宋代:歐陽修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淚溼 :一作:滿)


畫眉鳥

宋代:歐陽修

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賣油翁

宋代:歐陽修

陳康肅公善射,當世無雙 ,公亦以此自矜。嘗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無他, 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溼。因曰:“我亦無他,惟手熟爾。”康肅笑而遣之。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


玉樓春·尊前擬把歸期說

宋代:歐陽修

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浪淘沙·把酒祝東風

宋代:歐陽修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採桑子·群芳過後西湖好

宋代:歐陽修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籍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踏莎行·候館梅殘

宋代:歐陽修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秋聲賦

宋代:歐陽修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予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餘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悽悽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陰;又兵象也,於行用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於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餘曰 一作:予曰)“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予之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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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樂亭遊春·其三

宋代:歐陽修

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遊人不管春將老,來往亭前踏落花。


玉樓春·別後不知君遠近

宋代:歐陽修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長相思·花似伊

宋代:歐陽修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長江東,長江西。兩岸鴛鴦兩處飛。相逢知幾時。


採桑子·荷花開後西湖好

宋代:歐陽修

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後紅幢綠蓋隨。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裡歸。


豐樂亭記

宋代:歐陽修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遠。其上則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遊其間。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皇甫輝、姚鳳於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修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高以望清流之關,欲求輝、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也,蓋天下之平久矣。自唐失其政,海內分裂,豪傑並起而爭,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向之憑恃險阻,鏟削消磨,百年之間,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今滁介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賓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養生息,涵煦於百年之深也。修之來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蔭喬木,風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歲物之豐成,而喜與予遊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夫宣上恩德,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浣溪沙·堤上游人逐畫船

宋代:歐陽修

堤上游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鞦韆。白髮戴花君莫笑,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尊前!


訴衷情·眉意

宋代:歐陽修

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採桑子·何人解賞西湖好

宋代:歐陽修

何人解賞西湖好,佳景無時。飛蓋相追。貪向花間醉玉卮。誰知閒憑闌干處,芳草斜暉。水遠煙微。一點滄洲白鷺飛。


戲答元珍

宋代:歐陽修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畫地學書

宋代:歐陽修

歐陽修,字永叔,廬陵人。四歲而孤,母鄭,守節自誓,親誨之學。家貧,至以荻畫地學書。幼敏悟過人,讀書輒成誦。及冠,嶷然有聲。修始在滁州,號醉翁,晚更號六一居士。天資剛勁,見義勇為,雖機阱在前,觸發之不顧。放逐流離,至於再三,志氣自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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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詩文節選

小石潭記

唐代:柳宗元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珮 通:佩)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相樂。(下澈 一作:下徹)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悽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同遊者:吳武陵,龔古,餘弟宗玄。隸而從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江雪

唐代:柳宗元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捕蛇者說

唐代:柳宗元

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瘻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太醫以王命聚之,歲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戚者。餘悲之,且曰:“若毒之乎?餘將告於蒞事者,更若役,復若賦,則何如?”蔣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向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鄉,積於今六十歲矣。而鄉鄰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轉徙,飢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噓毒癘,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則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而臥。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歲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熙熙而樂,豈若吾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死則已後矣,又安敢毒耶?”餘聞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嗚呼!孰知賦斂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飢渴而頓踣 一作:餓渴)


黔之驢

唐代:柳宗元

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至則無可用,放之山下。虎見之,龐然大物也,以為神,蔽林間窺之。稍出近之,憖憖然,莫相知。他日,驢一鳴,虎大駭,遠遁;以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來視之,覺無異能者;益習其聲,又近出前後,終不敢搏。稍近,益狎,蕩倚衝冒。驢不勝怒,蹄之。虎因喜,計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斷其喉,盡其肉,乃去。噫!形之龐也類有德,聲之宏也類有能。向不出其技,虎雖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漁翁

唐代:柳宗元

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


小石城山記

唐代:柳宗元

自西山道口徑北,逾黃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而川分,有積石橫當其垠。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環之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其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餘未信之。


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

唐代:柳宗元

海畔尖山似劍鋩,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


早梅

唐代:柳宗元

早梅發高樹,迥映楚天碧。朔吹飄夜香,繁霜滋曉白。欲為萬里贈,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


種樹郭橐駝傳

唐代:柳宗元

郭橐駝,不知始何名。病僂,隆然伏行,有類橐駝者,故鄉人號之“駝”。駝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舍其名,亦自謂橐駝雲。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駝業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觀遊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視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早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問者曰:“嘻,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傳其事以為官戒。


始得西山宴遊記

唐代:柳宗元

自餘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其隟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臥,臥而夢。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遂命僕人過湘江,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然後知吾向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故為之文以志。是歲,元和四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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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八記

唐代:柳宗元

始得西山宴遊記自餘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時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臥,臥而夢。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遂命僕人過湘江,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上。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然後知吾向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故為之文以志。是歲,元和四年也。鑽鉧潭記鑽鉧潭,在西山西。其始蓋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東流;其顛委勢峻,蕩擊益暴,齧其涯,故旁廣而中深,畢至石乃止;流沫成輪,然後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畝。有樹環焉,有泉懸焉。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遊也,一旦款門來告曰:“不勝官租、私券之委積,既芟山而更居,願以潭上田貿財以緩禍。”予樂而如其言。則崇其臺,延其檻,行其泉於高者而墜之潭,有聲潀然。尤與中秋觀月為宜,於以見天之高,氣之迥。孰使予樂居夷而忘故土者,非茲潭也歟?鑽鉧潭西小丘記得西山後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有得鑽鉧潭。潭西二十五步,當湍而浚者為魚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樹。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為奇狀者,殆不可數。其嶔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於溪;其衝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丘之小不能一畝,可以籠而有之。問其主,曰:“唐氏之棄地,貨而不售。”問其價,曰:“止四百。”餘憐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已時同遊,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剷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回巧獻技,以效茲丘之下。枕蓆而臥,則清冷冷狀與目謀,瀯瀯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古之士,或未能至焉。噫!以茲丘之勝,致之灃、鎬、、杜,則貴遊之士爭買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棄是州也,農夫漁父過而陋之,賈四百,連歲不能售。而我與深源、克已獨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書於石,所以賀茲丘之遭也。至小丘西小石潭記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相樂。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悽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同遊者:吳武陵,龔古,餘弟宗玄。隸而從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袁家渴記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鑽鉧潭。由溪口而西,陸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陽巖東南水行,至蕪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幽麗奇處也。楚越之間方言,謂水之反流為“渴”。渴上與南館高嶂合,下與百家瀨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淺渚,間廁曲折,平者深墨,峻者沸白。舟行若窮,忽而無際。有小山出水中,皆美石,上生青叢,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巖詞,其下多白礫,其樹多楓柟石楠,樟柚,草則蘭芷。又有奇卉,類合歡而蔓生,轇轕水石。每風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苒眾草,紛紅駭綠,蓊葧香氣,衝濤旋瀨,退貯溪谷,搖飃葳蕤,與時推移。其大都如此,餘無以窮其狀。永之人未嘗遊焉,餘得之不敢專焉,出而傳於世。其地主袁氏。故以名焉。石渠記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橋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鳴乍大乍細。渠之廣或咫尺,或倍尺,其長可十許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踰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鮮環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墮小潭。潭幅員減百尺,清深多倏魚。又北曲行紆餘,睨若無窮,然卒入於渴。其側皆詭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風搖其巔,韻動崖谷。視之既靜,其聽始遠。予從州牧得之。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釃而盈。惜其未始有傳焉者,故累記其所屬,遺之其人,書之其陽,俾後好事者求之得以易。元和七年正月八日,鷁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踰石得石泓小潭,渠之美於是始窮也。石澗記石渠之事既窮,上由橋西北下土山之陰,民又橋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亙石為底,達於兩涯。若床若堂,若陳筳席,若限閫奧。水平布其上,流若織文,響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掃陳葉,排腐木,可羅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水,龍鱗之石,均蔭其上。古之人其有樂乎此耶?後之來者有能追予之踐履耶?得之日,與石渠同。由渴而來者,先石渠,後石澗;由百家瀨上而來者,先石澗,後石渠。澗之可窮者,皆出石城村東南,其間可樂者數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險,道狹不可窮也。小石城山記自西山道口徑北踰黃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二川分,有積石橫當其垠。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環之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奇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也。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倘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餘未信之。


飲酒

唐代:柳宗元

今夕少愉樂,起坐開清尊。舉觴酹先酒,為我驅憂煩。須臾心自殊,頓覺天地暄。連山變幽晦,綠水函晏溫。藹藹南郭門,樹木一何繁。清陰可自庇,竟夕聞佳言。盡醉無復辭,偃臥有芳蓀。彼哉晉楚富,此道未必存。


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

唐代:柳宗元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迴腸。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讀書

唐代:柳宗元

幽沉謝世事,俯默窺唐虞。上下觀古今,起伏千萬途。遇欣或自笑,感戚亦以籲。縹帙各舒散,前後互相逾。瘴痾擾靈府,日與往昔殊。臨文乍了了,徹卷兀若無。竟夕誰與言,但與竹素俱。倦極便倒臥,熟寐乃一蘇。欠伸展肢體,吟詠心自愉。得意適其適,非願為世儒。道盡即閉口,蕭散捐囚拘。巧者為我拙,智者為我愚。書史足自悅,安用勤與劬。貴爾六尺軀,勿為名所驅。

溪居

唐代:柳宗元

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謫。閒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哀溺文序

唐代:柳宗元

永之氓鹹善遊。一日,水暴甚,有五、六氓乘小船絕湘水。中濟,船破,皆遊。其一氓盡力而不能尋常。其侶曰:“汝善遊最也,今何後為?”曰:“吾腰千錢,重,是以後。”曰:“何不去之?”不應,搖其首。有頃,益怠。已濟者立岸上呼且號曰:“汝愚之甚,蔽之甚,身且死,何以貨為?”又搖其首。遂溺死。吾哀之。且若是,得不有大貨之溺大氓者乎?於是作《哀溺》。


鈷鉧潭西小丘記

唐代:柳宗元

得西山後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鈷鉧潭。西二十五步,當湍而浚者為魚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樹。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為奇狀者,殆不可數。其嶔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於溪;其衝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丘之小不能一畝,可以籠而有之。問其主,曰:“唐氏之棄地,貨而不售。”問其價,曰:“止四百。”餘憐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時同遊,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剷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回巧獻技,以效茲丘之下。枕蓆而臥,則清泠之狀與目謀,瀯瀯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噫!以茲丘之勝,致之灃、鎬、鄠、杜,則貴遊之士爭買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棄是州也,農夫漁父,過而陋之,賈四百,連歲不能售。而我與深源、克己獨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書於石,所以賀茲丘之遭也。


愚溪詩序

唐代:柳宗元

灌水之陽有溪焉,東流入於瀟水。或曰:冉氏嘗居也,故姓是溪為冉溪。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謂之染溪。予以愚觸罪,謫瀟水上。愛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絕者家焉。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士之居者,猶齗齗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為愚溪。愚溪之上,買小丘,為愚丘。自愚丘東北行六十步,得泉焉,又買居之,為愚泉。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蓋上出也。合流屈曲而南,為愚溝。遂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愚池之東為愚堂。其南為愚亭。池之中為愚島。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奇者,以予故,鹹以愚辱焉。夫水,智者樂也。今是溪獨見辱於愚,何哉?蓋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以利世,而適類於予,然則雖辱而愚之,可也。甯武子“邦無道則愚”,智而為愚者也;顏子“終日不違如愚”,睿而為愚者也。皆不得為真愚。今予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故凡為愚者,莫我若也。夫然,則天下莫能爭是溪,予得專而名焉。溪雖莫利於世,而善鑑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樂而不能去也。予雖不合於俗,亦頗以文墨自慰,漱滌萬物,牢籠百態,而無所避之。以愚辭歌愚溪,則茫然而不違,昏然而同歸,超鴻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於是作《八愚詩》,紀於溪石上。


柳州二月榕葉落盡偶題

唐代:柳宗元

宦情羈思共悽悽,春半如秋意轉迷。山城過雨百花盡,榕葉滿庭鶯亂啼。


酬曹侍御過象縣見寄

唐代:柳宗元

破額山前碧玉流,騷人遙駐木蘭舟。春風無限瀟湘意,欲採蘋花不自由。(蘋花 一作: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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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詩文節選


春雪

唐代:韓愈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師說

唐代:韓愈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餘。餘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 初春小雨

唐代: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雜說四·馬說

唐代:韓愈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祇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祇辱 一作:只辱)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食馬者 通:飼)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唐代:韓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版本一)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本為聖朝除弊政,敢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版本二)


晚春二首·其一

唐代:韓愈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草樹 一作:草木)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二首

唐代: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莫道官忙身老大,即無年少逐春心。憑君先到江頭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祭十二郎文

唐代:韓愈

年、月、日,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具時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靈:嗚呼!吾少孤,及長,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歿南方,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既又與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惟此而已!”汝時尤小,當不復記憶。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吾年十九,始來京城。其後四年,而歸視汝。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墓,遇汝從嫂喪來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於汴州,汝來省吾。止一歲,請歸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來。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吾念汝從於東,東亦客也,不可以久;圖久遠者,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嗚呼!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以為雖暫相別,終當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以求斗斛之祿。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去年,孟東野往。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來,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強者夭而病者全乎!嗚呼!其信然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少者、強者而夭歿,長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為信也。夢也,傳之非其真也,東野之書,耿蘭之報,何為而在吾側也?嗚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純明宜業其家者,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而神者誠難明矣!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雖然,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汝之子始十歲,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汝去年書雲:“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為憂也。嗚呼! 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極乎?汝之書,六月十七日也。東野雲,汝歿以六月二日;耿蘭之報無月日。蓋東野之使者,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不知當言月日。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使者妄稱以應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終喪,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則遂取以來。其餘奴婢,並令守汝喪。吾力能改葬,終葬汝於先人之兆,然後惟其所願。嗚呼!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者天,曷其有極!自今已往,吾其無意於人世矣!當求數頃之田於伊潁之上,以待餘年,教吾子與汝子,幸其成;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尚饗!


題張十一旅舍三詠榴花 / 題榴花

唐代:韓愈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可憐此地無車馬,顛倒青苔落絳英。


讀詩 |《唐宋八大家》詩詞節選大典 致敬經典 值得收藏

送董邵南遊河北序

唐代:韓愈

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舉進士,屢不得志於有司,懷抱利器,鬱郁適茲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夫以子之不遇時,苟慕義強仁者皆愛惜焉。矧燕趙之士出乎其性者哉!然吾嘗聞風俗與化移易,吾惡知其今不異於古所云邪?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吾因子有所感矣。為我吊望諸君之墓,而觀於其市,復有昔時屠狗者乎?為我謝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雜說一·龍說

唐代:韓愈

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雲亦靈怪矣哉!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 !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示兒

唐代:韓愈

始我來京師,止攜一束書。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廬。此屋豈為華,於我自有餘。中堂高且新,四時登牢蔬。前榮饌賓親,冠婚之所於。庭內無所有,高樹八九株。有藤婁絡之,春華夏陰敷。東堂坐見山,雲風相吹噓。松果連南亭,外有瓜芋區。西偏屋不多,槐榆翳空虛。山鳥旦夕鳴,有類澗谷居。主婦治北堂,膳服適戚疏。恩封高平君,子孫從朝裾。開門問誰來,無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帶懸金魚。問客之所為,峨冠講唐虞。酒食罷無為,棋槊以相娛。凡此座中人,十九持鈞樞。又問誰與頻,莫與張樊如。來過亦無事,考評道精粗。躚躚媚學子,牆屏日有徒。以能問不能,其蔽豈可祛。嗟我不修飾,事與庸人俱。安能坐如此,比肩於朝儒。詩以示兒曹,其無迷厥初。


晚春二首·其二

唐代:韓愈

誰收春色將歸去,慢綠妖紅半不存。榆莢只能隨柳絮,等閒撩亂走空園。


聽穎師彈琴

唐代:韓愈

暱暱兒女語,恩怨相爾汝。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皇。(鳳皇 一作 鳳凰)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嗟餘有兩耳,未省聽絲篁。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溼衣淚滂滂。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


原毀

唐代:韓愈

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己也廉。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眾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己也。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眾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眾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強者必說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高而譭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山石

唐代:韓愈

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鋪床拂席置羹飯,疏糲亦足飽我飢。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出嶺光入扉。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山紅澗碧紛爛漫,時見松櫪皆十圍。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吹衣。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鞿?(鞿 一作:靰)嗟哉吾黨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歸。

誰氏子

唐代:韓愈

非痴非狂誰氏子,去入王屋稱道士。白頭老母遮門啼,挽斷衫袖留不止。翠眉新婦年二十,載送還家哭穿市。或雲欲學吹鳳笙,所慕靈妃媲蕭史。又云時俗輕尋常,力行險怪取貴仕。神仙雖然有傳說,知者盡知其妄矣。聖君賢相安可欺,乾死窮山竟何俟。嗚呼餘心誠豈弟,願往教誨究終始。罰一勸百政之經,不從而誅未晚耳。誰其友親能哀憐,寫吾此詩持送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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