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北宋名臣文彥博“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文彥博在北宋眾多名臣中以嘴臭獨樹一幟。而且他與舊黨其他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一向是個耿直boy,說的還都是大實話。

如何評價北宋名臣文彥博“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文彥博像

這段對話發生在熙寧四年的一次御前廷對中,其時王安石變法已經開始三年,反對變法的舊黨與新黨的矛盾也逐漸激烈化。宋神宗召集兩府宰執,本來討論的是鎮壓慶州軍隊叛亂,在爭論過程中逐漸歪樓,先是歪到推廣交子、保甲法等新法事宜,最後又演變成“宋神宗 VS 文彥博”的直接嘴炮互噴。於是有了這麼一段對話——


彥博又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須更張以失人心。”
上曰:“更張法制,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
彥博曰:“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


之所以說文彥博說的是大實話,正是因為他一陣見血地點出了舊黨的核心訴求之一:維護官僚地主的利益。王安石變法的核心訴求是“富國強兵”,你們仔細看就發現他其實也沒有太管老百姓的死活,本質上是官僚地主和百姓的韭菜一起割

。但舊黨代表官僚地主強烈表示“我們不願意被割韭菜”,這對於朝廷來說就很難辦了——光割老百姓的韭菜不頂用不說,搞的太過分還會造成民變,動搖統治——這就是為什麼從一場軍隊叛亂會逐漸歪樓到這個話題的原因。

這次廷對召集了兩府宰執共同與會,除了宰相王安石、樞密使文彥博,我們聽聽當時參與廷對的其他執政級別的大臣都是怎麼說的?


樞密副使吳充:朝廷舉事,每欲便民,而州縣奉行之吏多不能體陛下意,或成勞擾。
參知政事馮京:府界既淤田,又修差役,作保甲,人極勞敝。


簡單來說,這兩個妖豔賤貨一邊隱藏著真實想法,一邊不斷拿“老百姓不願意被割韭菜啊”說事兒——這也是舊黨反對王安石變法最常見的說辭,以至於今天都有很多人認同——然而宋神宗繼位多年以後,不再是當年那個被舊黨大臣隨便一個謊話(“宋遼大小八十一戰,才一勝耳”)就嚇倒的無知青年了。正是因為對於新舊兩黨的矛盾本質已有一定了解,於是趙官家才會怒噴:“

對變法反對聲音最大的不是你們士大夫麼?屁民們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

本來這已經算是相當誅心的指控了,尤其是從皇帝口中說出,換作一般人就默默地認栽了。但是作為舊黨赤幟的文彥博,是出了名的死硬到底,哪怕是對於皇帝也敢直接回掐“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果然這話一出,宋神宗就變得緊張了——“士大夫也不都是反對的吧……也是有支持的吧?”(士大夫豈盡以更張為非,亦自有以為當更張者。)

如何評價北宋名臣文彥博“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宋神宗趙頊像

網絡上經常有聰明人不認同秦代以後中國還是“封建社會”,堅持認為兩千年前就一舉跨越了“封建社會”階段。可是我們都知道皇權不下鄉,那麼中國古代王朝是通過什麼方式控制農村基層的呢?——文彥博這裡就明說了“士大夫”,我們也可以稱為“鄉賢”,或者“有活力的社會團體”等等。

與西歐、日本典型意義上的“封建”不同,即使在確立了中央集權官僚制度的古代中國,社會基層仍然由掌握了土地及人口的大土地所有者把持。這個階層,在唐代以前是蓄養奴婢的豪門大族,在宋代以後則是僱傭佃戶的官僚地主。費孝通將之稱為“雙軌政治”,所謂“雙軌”即為“自上而下的皇權”和“自下而上的紳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央朝廷確實把基層的土地和人口“分封”給了這些大土地所有者,不過具體到選拔“封建領主”的方式上,是從講究唐代以前的講究門第到宋代以後的科舉取士。而到了中華民國時的鄉紳地主——按照王奇生的說法——要麼是好勇鬥狠的無賴土棍,要麼是依附國民黨攫取基層財稅的財主,合稱“土豪劣紳”。


正是因為這些封建社會的統治基礎的存在,眾多打著“農民起義”旗幟推翻前朝的勇者才會在不斷的妥協中蛻化為惡龍,唱著“打倒軍閥”“打倒土豪”的北伐軍一到了浦東就開始了清黨(指1927年蔣介石背叛革命)。如果沒有一個跳脫出這種歷史循環、真正為底層人民利益奮鬥的團體出現,“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的歷史讖言只會不斷繼續,成為套在最高統治者頭上的一道緊箍咒……

如何評價北宋名臣文彥博“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再說……再說就超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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