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許多人愛王小波,大概是愛他的“有趣”,愛他的“毒舌”,愛他寫給李銀河的俏皮的情話,卻少有人愛他的悲憫心。他敦厚而幽默的文字背後,同樣是一顆敦敦善誘、開啟民智的心。

今天是他逝世23週年,放眼天下,無處不是他的門下走狗,世間卻再無一人能超越他。


似水流年才是一個人的一切,

其餘的全是片刻的歡娛和不幸。


1、

小波離開23週年了。


他的門下走狗曾設想過,如果這個死鬼到今天還活著,一定“會更加憂鬱,像一位愁容騎士。

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所以他‘不得不強忍著絕望活在世上’。”

王小波曾說,知識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


所謂不理智的年代,就是伽利略低頭認罪,承認地球不轉的年代,也是拉瓦錫上斷頭臺的年代;是茨威格服毒自殺的年代,也是老舍跳進太平湖的年代。

我雖不敢妄自揣測,卻暗暗覺得,王小波本人應該不會因為生活的年代不夠好而心生絕望吧,他那麼堅韌而豐饒的一個人,在什麼樣的年代都能給自己找到一條通途。


綠妖曾這樣評價王小波,“他承認現實但是說:世上還有更好之事。”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幼年王小波


王小波14歲時,正在讀初一,生於書香門第的他本該有著大好的前程,卻不幸遇上了文革。他被下放到雲南兵團勞動,後來又去了母親老家山東鄉下插隊,還做過民辦教師,在儀器廠做過工人……


在經歷這些波折時,他沒有過多抱怨,而是開始寫作,這些奇特而豐富的經歷也成為《黃金時代》、《地久天長》等作品的寫作背景和靈感來源。

25歲時,他遇到了在《光明日報》做編輯的李銀河。李銀河因為當時在朋友中傳閱的《綠毛水怪》手稿而愛上王小波,二人的思想境界與文學造詣都很高,說出的情話也往往很動人。


《愛你就像愛生命》一書因而成為文藝青年爭相模仿的情書範本。

“我很討厭我自己不溫不涼的思慮過度,也許我是個壞人,不過我只要你吻我一下就會變好呢。”


“不管我本人多麼平庸,我總覺得對你的愛很美。”


“ 我想起夜幕降臨的時候,想起了燈光照著樹葉的時候,想起了欲語又塞的時候,你是我的戰友。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李銀河與王小波


二人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也是惺惺相惜的文人。


文人夫婦總給人一種浪漫的幻象,大約是他們的思想維度高度一致,通常都更為默契和心有靈犀吧。


2、

恢復高考後,26歲的王小波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人民大學。當時他已顯露出很高的文學天賦,卻選擇了理工科。他想學習理工科知識,補足思維訓練的重要一環。這對他今後創作風格的形成有著重大的影響。

他說:“對於一位知識分子來說,成為思維的精英,比成為道德的精英更為重要。”

中國的知識分子受儒學影響太過深遠,容易將道德與知識混為一談,以至關注社會時往往隔靴搔癢不得要領,陷入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境地。而王小波以理性為本,從邏輯出發,來抽絲剝繭地分析這些問題,出手快準狠,令人拍手稱快。

他反教條,反權威,反愚昧盲從,拒絕一切道德化的東西,對“瞎浪漫”給予毫不留情的諷刺挖苦。低智、偏執、思想貧乏在他看來是最大的邪惡,“這輩子我幹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做一個一無所能,就能明辨是非的人。”

王小波嘲弄的東西很多,但他與我們的另外一位偶像——魯迅的嘲弄不是一個路數。魯迅的嘲弄讓人絕望而刺痛,小波的嘲弄則讓人羞愧。


讀魯迅的文,你會覺得,“國民性就是如此,沒救。”而讀小波的文,你會恍然發現,“這說的就是我啊!原來我居然是這樣淺薄的人。”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在這世間,我認為唯有兩個人能夠擔得起帕斯卡爾的一句,“真正的雄辯會嘲笑雄辯,真正的道德會嘲笑道德。嘲笑哲學,這才是真正的哲學思維。”


一個是

尼采,另一個是王小波

當世界荒唐時,以一種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它同樣是荒唐的,聰明的人們便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來消解它,於是就有了幽默。當然,絕對的“漫不經心”是無法做到的,這種幽默,也往往並非全然的消解,而是一種更為巧妙的反抗。小波是深諳這種反抗之道的。

在《三十而立》裡,他的幽默是“走在寂靜裡,走在天上,而陰莖倒掛下來”;


在《沉默的大多數》,他的幽默是“在我看來,知識分子可以幹兩件事:其一,創造精神財富;其二,不讓別人創造精神財富。”


在黑鐵時代,他的幽默是“活下去的訣竅是保持愚蠢,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

“許多人對王小波的閱讀經驗都來自雜文。他的雜文的確好,簡直是坐著打天下第一,但那只是他使出一成功力跟現實搗亂而已。他那麼多年對著個破電腦寫到猝死是在寫小說,這才是他畢生心血所在。因為雜文熱愛或反感他,都是冤殺。

綠妖的這段話正暗合了大多數小波迷的看法。論雜文,王小波的確閉著眼睛就是天下第一;但於他而言,雜文不算是高級的寫作手法;他真正耗費心血來寫作的,是小說。

朱大可如此評價他的小說:“


八十年代以來,中國作家試圖借用存在主義和荒誕意識,以描述中國式的荒謬現實。高行健、莫言、徐曉鶴等都做過此類實驗,但王小波似乎是其中做得最酷的一位。中國現實為作家提供了超越‘加繆式荒謬’的最高荒謬景觀,它無與倫比,雄踞天下,令一切西式荒謬相形見絀。王小波的荒謬敘事,採用黑色幽默風格,卻又如此切近我們的深層記憶,指涉了許多讀者的私人經驗。這種來自底層的經驗輻射,就是小波文字的力量所在。”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3、

自古以來,每個名家都有其數量龐大的擁躉,而王小波大概是唯一一個擁有一群自稱“門下走狗”的忠實跟隨者的人。

我早年混跡於其中一名走狗“軍代表”的群,裡頭的人大都以小波書中的人給自己起名,王二、陳清揚、魚玄機、王麻子、虯髯客……通過軍代表,我聯繫到了另外一名走狗叔兮伯兮,並得以窺探走狗群體的過去和現在。

“他的名字是一個接頭暗號,我們靠他來辨別對方是否同類。”

“王小波門下走狗”的發起人歡樂宋,是當年的“帶頭大哥”,活躍於1999年—2008年,2010年左右BBS沒落,微博等新媒體勃興,大家都不怎麼玩文學討論版了,他也就註銷了“王門”。

歡樂宋本名宋廣輝,本碩都是人大畢業,早年是《中國青年報》的中層領導。前些年開始篤信佛教,全家成為居士,長年吃素,過年都在廟宇裡,不再過問文壇之事,寫過的長篇、專著再也不提。

王小波門下走狗最盛時期有3000餘人活躍,每年4月11日,都有一大群人齊聚北京,去給王小波掃墓。


歡樂宋號召大家模仿小波行文風格來寫作,門下走狗應者如雲,截至目前,總共出了5本小說集,都起名《王小波門下走狗》,以數字劃分。《第五季》收錄了叔兮伯兮的處女作《小康村的風月》。


這本書是王門系列終結篇,此後再沒有人能取代歡樂宋的號召力。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張佳瑋曾說:


“大體而言,一個人的表面層次總是最能被領略的,而他的技藝和內功常被忽略。王小波,因為他的精神和象徵屬性如此宏大,所以他不斷打磨的技藝和內功,被忽略得尤其厲害。


真有人以為說幾句俏皮話、談論幾句生殖器、裝幾句大咧咧就能像王小波了,那才真是大大小看了王小波。


很遺憾,有相當多的人,真就是這麼認為的。”

時下對王門最大的詬病也根源於此。

而如今,不獨是“王門”,連一些零星的走狗群也逐漸在消解、分散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家都不再像學生時代那般飛簷走壁身輕如燕,也不再年輕生猛,生猛都錘不了他們。絕大部分人離開這個群體,逐漸走到婚姻、生活裡去,開始負重前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王門有很多人十幾年來一直堅持寫作,成為當今文壇名將和新秀,如黃孝陽、陸源、託尼熊、魏思孝等,是各大期刊雜誌的常客,長中短篇不斷; 何大江成為國內知名科幻小說作家;著名導演徐皓峰也是是王門當年的頭條小說選手 ……


木心在一篇文章裡說:


“你一生中,尤其是年輕時,要在世界上多少大人物中,找親屬。精神源流上的精神血統:有所依據,知道自己的來歷。找不到,一生茫然。找到後,用之不盡。”

而有幸成為門下走狗的一員,能夠在網絡剛剛興起的時候,與這群人因為興趣、見解而聚在一起,並用年輕的激情,夜以繼日地寫作,哪怕是模仿,也算不負青春。


由此,王小波雖然已經離去,卻在離世很多年後,源源不斷地給予我們教育和滋養。


23年了,王小波走後,一切都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周國平曾在《自由的靈魂》中這樣評價:


“王小波之於中國文壇,也恰似一位遊俠,獨來獨往,無派無門,儘管身手不凡,卻難尋其師承淵源。在悼念他的時候,我能獻上的讚美不過如此,但願頑皮的他肯笑納,而不把這歸入他一向反感的浪漫的誇張。”


像這樣的人,世間當真就只有這一個。


他走了,世間再無王小波。


作者 | 阿庚

圖片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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