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宗赵昰于景炎三年(公元1278年)五月八日病逝。陆秀夫与张世杰拥立宋度宗第三子赵昺为帝,改元祥兴元年。一月后,张世杰抵达雷州,与张弘范交战,宋廷再败,退往崖山。
苍茫的大海上,一支疲惫不堪的船队在缓慢地行驶着。每一艘船,都极其高大威武,鼓满了风帆,但其船身上下,却满是弹坑和焦木。
风帆虽满,但船身破烂,所以依旧航行缓慢。
这支船队,就是南宋,代表了南宋的朝廷,他们的目的地是最后的国土——崖山。
其实此时,很难说,泱泱大宋,还有国土。
崖山位于今天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南约五十公里处的崖门镇。银州湖水由这里出海,海面上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环抱,延伸入海,阔仅里许,故称之为“崖门”。门内是天然的避风良港,每天潮起,可乘潮出战;潮落,可据险而守。
![宋末三杰卷:崖山海战](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从地势上看,是绝佳的战略要地。只不过,自北宋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过要利用这里防守。
因为若是被敌人打到了这里,崖山之后,还有什么?若是作为国门防线,又有谁会从这里打过来?
没有那么多“若是”了,张世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立即命令士兵上岸,造行营三十间,建军屋三千间,作出了长期驻守的打算。
崖山再小,再偏,也是大宋的国土啊!最后的国土……
作为当世元朝最强的将领,元军主帅张弘范深知崖门天险的特性。既然要灭宋,就一定要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以最小的代价地做完。
于是,张弘范暂停了追击。他稳稳地在雷州开始养精蓄锐,号召大元各路水师前来雷州会和。
这个过程,需要九个月。
这九个月,对南宋来说,是重建军队的机遇?还是长途奔波的喘息?亦或是稳扎稳打,死守崖门的准备时间?
此时的宋军尚有三十几万,战船数千。在我小学时的历史读物上,崖山海战是一场经典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之战。
元军以几倍少于宋军的战力,将南宋最后的一切,全数围歼。
这个结论十分可笑。且不说宋军的细节,蒙古都把宋朝从陆地逼到了海上,全国领土除了还有不到十城在苦苦支撑,还谈什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还经典?
更何况,往细了说,宋军这三十万,认真来说,不是军队。里面包括了宫女太监,两府大臣及其亲属,还有十来万不愿投降,跟着皇帝一起出逃的老百姓。
哪里有三十万军队之说?
这九个月,或许,就真的只是,宋史最后的几个月了……
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正月十六,即上元佳节之后。张弘范率领五万水军,战船近七百艘攻击崖门。为了这场攻坚战,他还调集了广源东路和广源西路(今广东和广西)两省的的钱粮做后续。就算打不下崖门也要耗死宋军。
可是,张弘范没有想到的是,张世杰竟然放弃了崖山海战中独一无二的最关键地段——崖门
张世杰的选择是,把一千余艘战船背山面海围成方阵,以大索勾连,上面糊上海泥装上长杆以防元军使用“赤壁之战”。四周围起楼栅,其结构像陆地上的城郭一样。小皇帝赵昺的座舰就居于这座方阵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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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海战,彻底敲碎一个国家的战斗,从此刻开始起,虽没发一箭,南宋却已经败了。
不是因为宋军羸弱,老弱众多;也不是因为元军无敌,纵横驰骋;更不是因为双方的决心差距,士气压倒一切。
而是张世杰的列阵。
数千战船,铁索连舟,看上去气势如虹实则毫无半分进取决战之意!因为这座船城,从根本上来说,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完全是动惮不得。元军可以打累了养伤,养好了继续打,而宋军既不能追击,也不能撤退,更不能做出任何变阵。
更要命的是,最重要的帝舰,在方形的船城正中央,那不是明摆着给元军突袭吗?
这根本就是绝不胜的列阵啊!
张世杰主动放弃了崖门,就意味着,他除了彻底胜利以外,永远地放弃了陆地。
永远放弃了陆地,就等于永远放弃了淡水供应和食物来源。届时,宋军会连死守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精通兵法的张弘范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在张世杰放弃崖门的第一时间就占据了这里,然后直接切断了所有宋军可以回到岸上取水取粮的道路,彻底困死了宋军的船城。
果不其然,不到二十天,宋军淡水已经全数用完。可是,赤道上的骄阳如烈火般灼烤着每一位南宋最后的战士们。
万般无奈之下,可怜的宋军战士们,只得用水桶打海水喝。
喝海水…那相当于是在喝慢性毒药啊!而且,海水只会越喝越渴。
很快宋军将士们就被这炽烈的太阳和咸涩的海水榨干了所有的体能。方此,张弘范下令全军出击!
面对宋军铁索连舟的船城,稍微懂点历史的人,第一反应肯定是“赤壁之战”。何况是文武双全的张弘范,他立刻放出了一百艘头戴铁钉,装满柴草,点上火焰的快艇;又在海水上倾倒火油,顺着海水和快艇一齐突向船城。
还好,这一招早在张世杰的计算之内,宋军的每一艘船的长杆将绝大多数元军着火的快艇给顶了回去。少数几个漏网之“船”虽然钉在了宋军战舰上,却因为这些战船上早就糊上了海泥,而无法燃烧。
张弘范眼看强攻不成,却不甚着急。宋军将所有的人都装上船,又把所有的船用铁索连在一起,再用栅栏把这一切都固定住。这让元军可以随意撤退修养。
反正宋军被自己束缚住动惮不得。
于是张弘范派出一支工程队,跑到崖山山顶上,组装起超大号的投石机,开始用磨盘大的石头居高临下往宋军的船城里招呼。
这下张世杰是真的惨了,他放弃了陆地,导致此时此刻,面对元军的投石器,他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白打。除非宋军每一个战士都是能辕门射戟的吕布。
没办法,张世杰只得下令架起巨型的帘幕,用以遮挡元军的大石头,一时间总算是暂缓了投石器对宋军的伤害。
几轮炮击和冲锋后,张弘范鸣金收兵。此时他的援军,广州知府李恒带着一万七千人和三百多艘战船赶来了。张弘范立刻命李恒去到宋军船城的背后,堵住他们的退路,决不能搞“华容道”。
然后,就是长达数日的死寂,苦不堪言的宋军没淡水,没粮,又全是伤病,还没药材,已是绝境。张弘范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派出使臣,劝张世杰投降。
他招来张世杰的外甥。三次进入宋军帝舰劝说陆秀夫,张世杰,小皇帝还有众宋军投降。
可悲可叹的是,在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已是死军的崖山船城内,三十万宋朝最后的子民们,无一人投降。
三十万大宋子民,自两府三省六部,至每一位宫女宦官平民士兵。
无一人投降!
决死战!
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二月初六,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劝降不成的张弘范,为南宋带来了命运的终结。
张弘范从船城的阵头冲锋;李恒从船城的阵尾,两军同时对宋军夹击。
张世杰亲自出战,他率领宋军众死士冲上了战场的第一线,从黎明打到黄昏,历时两个潮起潮落,顶着万千箭雨和崖山上的大石头,竟然把元军一次次逼了回去。
到了这个关口,张弘范也急了,没想到宋军在命运的最后一刻,竟然爆发出了神兵一般的战斗力。
元军开始有些涣散了!
倘若这时败退,那就是给了宋朝一条生路,那就是为元朝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张弘范什么也不管了,他迅速集结起身边几艘快船,直奔南宋船城的的心脏而去。
那是陆秀夫和小皇帝所在的帝舰!
张世杰察觉到了张弘范的动向,他立刻下令南宋剩余的所有有生力量向帝舰靠拢,并亲自命自己的座舰逼向张弘范。
张弘范的旗舰就在这电闪雷鸣的大海中颠簸腾移,一路击沉在仓皇中挣脱铁链的七艘宋军战舰,突向小皇帝所在的帝舰。
外面天崩地裂,海啸龙鸣,可此时此刻帝舰里的陆秀夫却格外安宁。他在翻江倒海的震动中,沐浴更衣。替小皇帝穿上最庄重的龙袍,帮他端正地系上每一粒扣子,戴好帝王的冠冕。
然后陆秀夫向宋末帝赵昺三拜九叩行礼,年仅八岁的帝昺扶起了陆秀夫,紧紧握着老师的手。
他们凝望着彼此。三年来的风雨奔波,三年来的颠沛流离,三年来的生死余生。
帝舰上,三省两府六部,所有宫女宦官太监士兵,都不再奔走,都不再呼号。他们, 安安静静地,郑重地,齐刷刷地,向帝昺行礼,然后纷纷跃入海中。
最后陆秀夫抱起帝昺,遮住孩子的眼睛,纵身一跃,跳入大海。
张世杰逃了出来,在暴风雨中,他不断地,拼命地,尽全力去抢救帝昺和陆秀夫。可是,他的座舰被铁链缠住怎么也解不开。疯狂的张世杰,当即将一艘小船推入大海,自己跳上小船拼命滑向帝舰。
可惜一切已经迟了……
飓风过后,当张世杰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还活着。他被冲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当他登上这座小岛的制高点,向远望去之时。张世杰的眼睛里,流的不是眼泪,是血。
崖山海上,三十万……三十万不愿投降或男或女或年轻或年老的英魂…..三十万为国家尽忠到最后的烈士……三十万……
张世杰闭上了眼睛,随着风儿落下。
还有我,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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