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我本楚狂人,誤入塵網中

凌晨一點,準備入睡前,屏幕又亮起來

——"可以打個電話嗎"

反常行為的出現通常代表了反常事情的發生。

——"可,不過室友睡了,我只能打字說不了話"

剛按下發送鍵,電話就過來了,隨之而來的是嚎啕的哭聲。如果一個百分之99的時間都是八面玲瓏的樂天派在深夜裡向你展現了那百分之一的一面,千萬不要怠慢。睡意全無,安撫,傾聽,分析。半天下來,她情緒緩和了許多,我也大概總結了個囫圇:學生會團委工作不好做,在高級領導身邊待著多半有伴君如伴虎的意思,她又到底年輕了點,想法摻著些理想主義者的味道,現實與期望落差太大難免心灰意冷。

事分析得清楚,可她情緒上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我想起有張表明兒得找那領導蓋章,不如見一面開解她。她那頭應下,正好也哭累了,互道晚安掛了電話。去哪聊聊比較好呢?我腹議著睡過去。


快到晌午醒來,睡前問題還沒個答案,看著時間決定還是帶著表格先出門。我快進門的時候,領導的聲音傳出來。

——"這個人,你覺得怎麼樣?"

——"有一定能力,但是做學生工作吧,還是得能屈能伸。"

察覺話語中的玄妙,我敲了兩下門,進去蓋章。她一身白襯衫加小黑裙,精氣神十足,我進去的時候,她正準備拿過領導桌上的茶盞換個熱水,沒想領導對我說"你先等等",然後拿過她手裡的茶盞,自個走向熱水壺,冷不伶仃來了一句"能屈能伸,這個屈是什麼意思?"低氣壓中格外突兀的倒水聲讓我腦門一靈清,當下決定稍後的約聊地點。領導泡完茶回到座位,接著上話,"你對學生工作還是有誤解啊"她低頭不在說話。蓋了章,我佯裝看看時間,直問她"一會一起吃飯嗎?"領導這時倒顯得分外通情達理,立刻就放了人。


我帶她走進茶館的時候,她一臉不可置信。自嘲問我是不是也要她給泡上一杯茶。我笑她火氣太大,茶清火。環境清幽,師傅上了全套的茶具,半跪在旁邊的榻上一邊講解,一邊示範步驟。

茶:我本楚狂人,誤入塵網中

茶香伴著熱氣四溢,恬淡不刺鼻,很能讓人靜心。出香稍過幾分鐘,就能品茶了。一口茶下去,她開始慢慢說起進來的遭遇,末了,又喝一口。"你看這好好的白水混進茶葉裡,就被茶葉染色了,水得有多少不得已。"邊上的師傅沒會意,一聽急說這是上好的白雲春毫,顯色度是高了些。無心的話倒是解開她的結,"對啊,是好茶葉,所以嘛,水也可能是因為崇拜啊,況且對於喝茶人來說,兩者結合才有一盞好茶。"她聽了點點頭,又若有似無的哀嘆今個倒也不是來喝茶的。我問她,不是為了茶,所以茶好不好不重要,那工作呢?她搖搖頭,直道太累,把太多心思花在上面,放手是不可能的。料到這番回答,我明白的告訴她

茶:我本楚狂人,誤入塵網中

"這茶喝到越見底越苦,你是為了和我聊,所以不在意苦不苦,工作也一樣,沒想好自己到底要什麼,放了太多完成工作以外的期望在裡頭,苦的是自己。"她沉默許久,喝盡最後口茶,喃喃"是啊,我想要什麼呢?"我還想回應,她電話響起,聽著應答大底是工作上的東西。她放下茶杯,說是部門有急事,得立馬回去處理,留下抱歉和感謝匆匆走了。

我看她揚塵而去的樣子,想起一年前的某天晚上她在江邊要過流浪歌手的話筒肆意歌唱,那騎著小電驢揚言壓著門禁回學校的背影恍惚和眼前的重合。

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陶潛的後文是復得返自然的悠閒自在。

她呢,一去不復返,深陷功與名。我真希望不是。

她們呢,一去可尋安,深藏功與名。我真希望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