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方方日記

今天故事的主題是

「 方方日記」

1

《方方日記》要在海外出版又引起了不少人反對。有評論家語重心長地指出,方方這樣做不妥,對“公眾是一種刺痛”。

我覺得《方方日記》本身確實是一種刺痛。有誰不為疫情中發生的一切感到刺痛麼,畢竟人是感情的動物,或者按照毒舌祖師孟子的說法,“無惻隱之心,非人”。

並且我覺得刺痛並非壞事。只有往事並不如煙,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人們大概在許多事情上,方能如履薄冰,如夢初醒,就像米蘭·昆德拉所說的,“人類是為了反抗過去才成就了未來”。

所以說日記是一種刺痛我覺得沒問題。但是,說日記在海外出版是一種刺痛就有點敏感了。好像家醜不可外揚,這時候出版時機不妥,容易授人以柄,非“忠”。

這種帶點民族主義色彩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什麼叫“忠奸”,什麼叫真正的民族主義者?真正的民族主義者起碼得懂得什麼是為民族好。對問題諱疾忌醫,對苦難諱莫如深顯然不是。

這方面薩義德在《知識分子論》裡有一個觀點值得推薦,值得琢磨。知識人一定是生活在具體國家裡的,所以避不開民族認同這個題目。但“即使在民族存亡的緊要關頭……忠於團體的生存之戰也不能讓知識分子丟掉批判意識,削減批判意識的必要性。”

再說方方日記

2

反對方方的,還有一種“專業論”。大體是說方方不是記者,沒有調查取證,日記不準確,價值不大。動輒被質疑“業餘”,不允許荒腔走板,似乎是我們文化傳統的一大特色。

就拿寫公眾號來說吧,我自己就經常遇到這種問題。常常有人來評論說你們一個體育號談什麼社會,談什麼時事,做好自己的事,別瞎逼逼。

且不說體育本身就是時事之一種,社會之一面,從社會視角解讀、品味體育別有洞天,就拿每個人來說,難道不都是立體的麼,體育迷難道就不關心社會了麼。你說點不一樣的好像就越界了,就不專業了,就業餘了。習慣於給別人劃界,其實是為自己的頭腦設限。

喬姆斯基應該是歷屆美國政府特別討厭的一個美國人。此人系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麻省理工的語言學教授,是語言學大家,但他熱衷於評論政策,從越戰到反恐,揭美國之短數十年不遺餘力。在他眼裡,美國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流氓”。

雖然美國在喬姆斯基眼裡一無是處,可他還是選擇生活在美國,按照他的話說,因為美國可以暢所欲罵。你看,某種意義上喬姆斯基成了社會價值的一部分。所以,生而為一個社會人,社會中的議題沒有什麼不能關切的,不論是從道德上,還是在知識上。

3

再有一種“飯鍋論”。

說你怎麼能既在體制內,又做損害體制利益的事呢。吃著鍋裡的飯,砸盛飯的鍋,你這叫偽善,這叫搏取聲名。跟明朝的言官、所謂“臺諫”群體一樣,故意跟皇帝對著幹,被廷杖,打了屁股,就會有人叫好。

這種近乎於道德指控的觀點,乍聽起來似乎很難反駁。其實是沒有深究一些概念。所謂體制是什麼,體制利益是什麼?以現代政治學的觀念來看,體制不過是一種組織形式。體制是社會的體制,國民的體制。體制利益不是個人利益,體制利益就是公眾的利益。

所以批評也好、意見也罷,都是對體制負責,都是對公共利益負責,用亨廷頓的觀點來說,任何一個現代國家,“公共利益就是公共機構的利益”。這才是一種現代社會人的思維。

“飯鍋論”是一種扭曲的公共視野,一種矯揉造作的道德,必須予以拆穿。《方方日記》在別處的出版,恰恰證明了我們的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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