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最近在聊起電影《黃金時代》以及中國女性role model這個話題時，我回想起一直以來我有許多喜歡的女性人物，從小Ｓ到桑德伯格，從香奈兒到伍爾芙，從東愛的赤名莉香到慾望都市的凱麗......無論真實還是虛幻，當代還是過往，不一而足，各有風采。但是這些迷人的女性我大都處於一直喜歡的狀態，極少有情感上的大起伏。
但對於有些人我這些年來卻發生了180度的轉變，從憎惡到敬佩。
比如章子怡是一位。
她剛剛出名的時候，我好像才大學畢業不久，那時她就不招人待見。當然，主要是不招女的待見。也不知道為什麼，章小姐雖然生得眉清目秀，但好像把一股上位的狠勁全都寫在了臉上，那時拍戲又總愛露個鎖骨，女性對她有種不分來由的討厭。
我記得當時和幾個朋友去婺源過週末，一路大雨，一桌人在飯堂裡不知怎的聊起了章小姐。具體聊啥已不記得，也不知道她如何得罪了我們年輕的心，只記得群情激憤，每位女生都聲討了她一遍，包括我自己。
最後，桌上還坐著一位男生，默默無語。某位女生忍不住了，說“老嚴，你來說句公道話，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很討厭？”老嚴同志不動聲色，低低地接了一句“其實...那個...我如果有章子怡也滿足了。”
一片鬨笑聲中，我覺得這姐姐應該至少不招男的恨。
又過了些年，章小姐奏著國際凱歌朝前方一路奔去，突然不知為何犯了天神，又是潑墨門，又是退婚門，一下掉進泥裡。眾人都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我記得那時和一位經理在客戶那裡做項目。午飯時，這位平時毫不八卦的男性經理居然也和我聊起了章小姐，他說“你看，做事是不能急的。她，就是急了，婚前協議籤就籤麼，一下子把大佬得罪了就不好辦了。像她這樣，一般男的怎麼敢接。唉，急了，真是壞了事。”
於是，我又竊以為男性對章小姐雖然不恨，但也總有種天上月無法攬的深深遺憾。
而我自己，還是對她沒有半點喜歡。
之後，章小姐又經歷了很多門，新聞頭條和時尚封面她永遠都是常客。我每次路過書報亭裡看到她一臉的倔強都還是會有些好奇，不知道高冷如她，要如何收場。
我的改觀是因為《一代宗師》。十座影后桂冠，名至實歸。
她在戲裡的光芒足以讓梁朝偉黯然失色。雖然演戲角色與演員本人是兩回事，但不知為何，我覺得她演得就是她自己，那麼隱忍，那麼堅毅，那麼讓人心生敬意。此時的她，氣場強到凡事都能收放自如，對一顆衣釦，一盒發灰的每個眼神都回味無窮。
面對一干先師在決鬥前發難自己，她擱下一句“也許，我就是天意”便拂袖而去。言簡意深，凜凜的得盡王者風範。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宮二在人生境界裡苦苦掙扎而難以出繭，而章子怡自己應該已到了見眾生的武者境界，有了幾分佛性。
之後，我看了多個對於她的採訪，三年磨一片，她也吃盡了苦頭，遍體鱗傷。但她拿出來示人還是一臉自我的倔強，而且益發篤定沉穩，功力與玉嬌龍已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我發自內心地覺得她真的很好看，也突然很心疼這個姑娘，為那背後不為人知也不屑辯解的苦痛。十年來，章小姐對於眾生的態度一直是不討好，不示弱，不柔和。一念既出，萬山無阻。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她的強硬讓當年的我討厭，但卻讓今天的我敬佩。
大方的擁抱野心，精湛的磨鍊技藝，我想為她鼓掌。
維多利亞·貝克漢姆是另一位。
貝嫂出道時我就不喜，雖然Spice girls的一首wannabe風靡全球，但這個黑黑酷酷的，聲線不怎麼樣的女人，我一開始就認定她是打著什麼diversity牌混進樂隊的。和萬人迷貝克漢姆結婚時，我不禁感嘆這紫裙黑臉的婚照也太醜了，不明白小貝這是如何對她一見鍾情的。
後來就更憎恨了，既沒有什麼唱歌的實力，還要發唱片。動不動上頭條還總要擺個拽拽的Ｓ形。一度讓我覺得她的成名不是因為多次隆胸的爭議身材，就是因為囤二三十個Birkin包的揮金如土。加上貝嫂生了幾胎後，都能迅速瘦成一道閃電，對零號身材的執著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一張鏡頭前的臉越來越尖刻黑瘦，一雙腳被恨天高也差不多要拗翻了。對這樣一個女人，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是當她硬是把Ｓ形標準凹了十年後，我只能嚥下這口氣。
在試水了多種不成功的創業後，維多利亞硬是在非家鄉的美國創出了一片天。在Marc Jacobs的悉心調教下，她竟然出品了自己的服裝配飾線，搖身一變成了高端設計師。
而這一次，她真的成功了。
我不得不說她的設計真的很有型，如她本人一樣銳利，簡單利落，大方現代。我細細在網上看了她每一季的服飾，也在淘寶上買過仿款，覺得她實在是非常聰明。在高級成衣這個白熱化競爭的領域，毫無背景的她相中了一個市場利基，以高品質布料與簡潔化的裹身線條為特徵，瞄準白領女性，鋒芒耀眼。
加上她本人強勢的代言，她的衣服成為零號的不二標誌。
許多好萊塢的女明星願意穿上她的衣服以證明自己的瘦和有致，包括以前的胖妞溫斯萊特。於是，她不再只是各大時裝週的頭座看客，而是成為產品被瘋狂預定的品牌代言人。
更爭氣的是，她從美國和英國都捧到了最佳年度設計師的頭銜。
令我敬佩的是除了做到這些的同時，她還是一個四個孩子的媽。自從做了媽以後，我才感到那是何等的不易。在看了許多對她的訪談後，我逐漸喜歡上了她。
與平面上看到的冷酷樣不同，在節目裡她真人生動，氣質非凡。令我印象最深的有兩處：
一是她毫不諱言自己對一切的完美主義。
她在工作室裡每天和團隊工作到很晚，每個細節都親力親為。她說自己是包上一個鏈條有沒有加保護層都要過問的設計師。同時，她很多時候需要把幾個小的孩子帶去工作室裡，讓他們一邊玩，自己一邊工作。她並不想因為工作錯過孩子們的需要她的時刻。
因為參加各大時裝週她總需要離開家，但她從不把這個時間超過兩週，而且她每週都要與大衛保持約會日，保鮮愛情。她坦然承認性格使然，對自己一直都無比苛刻。
二是當她回答如何看待名人被娛記包圍或總生活在聚光燈下是否苦惱時，她競然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無論是不是外交辭令，她沒有一絲抱怨，相反她說自己擁有一切是如此幸運，別人的窺探實在已無關緊要，反而如何好好利用名氣作點有益社會的事才是需要考慮的。
後來我在無意中看到貝克漢姆的來華訪談，對同樣的問題他也說了一樣幸運的話，對作為名人活在話題中不以為意。想來這是他倆的共識，並且把這種壓力化解為感恩與驅動力。
十五年的婚姻，身材，事業，每一樣她都傾力，絕不放棄，對自己那是奉行著怎樣一種苛刻的自律。
她二十多歲時我莫名地討厭她，她四十歲時我唯有肅然起敬。
總有些人，生來就努力作自己，從沒打算討好誰，用毫不遮掩的銳利鋒芒，驚豔了時光。
這種鋒芒，以前刺痛過我，但現在看到這種光芒堅持的存在，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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